導讀：我們喜歡風花雪月的浪漫，喜歡陽春白雪的愛情，卻不得不承認，人世間再轟動熾熱的愛情最終也要回歸到平淡的柴米油鹽……
有人說，再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抵不過時間的消磨，再纏綿悱惻的愛情最終也將論為相濡以沫，平淡如水。
有時候我們喜歡風花雪月的浪漫，喜歡陽春白雪的愛情，卻不得不承認，人世間再轟動熾熱的愛情最終也要回歸到平淡的柴米油鹽。
01
天色微明，曉光傾斜，遠處山坡上薄薄的雲被霞光暈染成金黃色，山坡上開滿了嫩黃的小野菊，山腳下的小路上，平喜牽著風華不似昔日的妻子緩緩向前走去。
菊花小坡前的有說有笑的兩具身影，是崗月村多年來一道獨特的風景。
平喜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出生的，父親是泥水匠人，靠著砌起的一磚一瓦把平喜送上了初中，沒有考上高中，平喜的求學之路也就至此終結，那個時候的崗月村的少年能讀完初中已實屬不易，更別提高中，崗月村考上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平喜生性愛玩，別人家的小孩初中畢業已經是懂事的『小大人』模樣，他卻不是，永遠是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任性起來除了頗具威嚴的父親，誰也管不了他。
初中畢業後，平喜的母親去山上拜了佛，佛祖指示，平喜宜外出闖蕩，不宜在家拜學手藝。於是，年少的平喜和朋友一起來到了改革開放後現代化氣息漸漸濃厚的深圳，進了一家工廠，打工謀生。
現代都市的繁華讓從小就沒有出過崗月村的平喜大開眼界，同時大工廠的艱苦苛刻也讓他嘗到了資本家榨取的手段有多厲害，不久過後，平喜和廠裡經理的女兒戀愛了，女孩名叫嬌月。
熱戀中的男女總是熱血湧上心頭，容易不計後果，只想著眼前的風花雪月多麼的浪漫美好，從未考慮過哪些因素會給他們的感情帶來障礙。
平喜的一生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他的第一次婚姻便是這輩做過的很震撼的一次大事，最後卻是以失敗告終。
嬌月的父母無論怎樣都不同意把女兒嫁給平喜這樣一個沒有背景，沒有學歷，一窮二白只在社會底層打工的農村窮小子。
墜入愛河的兩人以為憑藉自己的力量可以抵抗住父母的壓力，嬌月在家裡偷偷拿了證件就和平喜回了崗月村，註冊結婚。
第二天，嬌月的父母帶人將她『架』回了深圳，無錢無權的平喜父母害怕麻煩，死死拽住了紅了眼掙扎著的平喜，阻止了他衝上前去，平喜眼睜睜地看著她深愛著的女孩離去，卻無能為力。
後來他想，若是以前努力學習考個好大學，也許結果會不一樣……
02
有時候感情就像握在手中的細沙，明明我們那麼用力地想要去抓住，它卻還是一點一滴地從掌心流逝，我們卻無能為力。
嬌月走後不久，平喜的父母就開始四處給他物色好姑娘，終於打聽到同村南坡有戶人家，很合適，便找了媒人將事情辦了下來。
平喜只用了一輛自行車和一匹紅蓋頭就把新娘子迎到了家裡，平喜的母親全程也沒理會平喜願不願意，只希望找個又賢惠持家又能幫襯家裡的事務的妻子照顧他。
平喜一開始就很牴觸她的新婚妻子，晴子。
晴子雖然是貧苦人家出生的姑娘，肌膚卻生的很白皙，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胳膊腿兒都細細的，也不怕生，手腳勤快，嘴也甜，村裡的人都很喜歡她。
平喜卻不喜歡她，他覺得晴子就像舊社會裡的童養媳，規規矩矩，做什麼都看人臉色，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覺得晴子沒文化。
晴子只參加過村裡的掃除文盲運動，勉強只認識一些人名和一些常見字，但晴子也不在意，只是做了一個新婚妻子該做的事情，照顧他的起居飲食，服侍公婆，幫襯農活。
晴子有一雙巧手，家裡的鞋墊毛衣什麼的都是她做的，她給平喜織了一條白色圍巾，年輕的時候平喜一次也沒圍過，只是把它放在衣櫃的一角。
漸漸地，平喜雖然不喜歡晴子，卻也不似最初那麼牴觸她，結婚第二年，晴子為他生了一個女兒。由於養孩子的負擔太重，一直沒有經濟收入的夫妻兩人，在女兒斷奶後就外出打工，每月定期給家裡寄錢。
這一次他們去的是浙江金華，並且，終其一生，平喜都未曾再去過深圳。
03
都市的繁華的確容易讓人沉醉其中，從未出過遠門的晴子對所有新事物都很詫異，卻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她怕平喜嫌棄她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他們進了一家大工廠，做機器小零件，每天工作13個半小時，日復一日地做著同樣的工作。
最初的時候晴子極度不適應這種『機器式』的生活，每天一下班全身仿佛被卡車碾壓過一樣，腰酸背痛，而每當晴子停下手上的動作輕微捶捶背或捏捏腰的時候，車間主管總會兇神惡煞地喊一句：「動作快點，別偷懶。」
最初，毫無經驗的晴子根本不能在在固定的工時內完成定期的產量，十一點過後被主管留下來加班，平喜總是不說話就迅速地幫她做完手裡的工作，這個時候晴子總是會特別感動地看著他，又不覺激動地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那段艱苦的打工時光，是平喜和晴子都不願意回首的坎坷歲月，每次出門和回家都買不到坐票，只能站在連腳跟都放不下的鐵皮火車裡還要兼顧著一大包行李，每天勉強能睡五六個小時，日夜不停地趕工，只能吃著食堂簡易的免費飯菜，還要忍受車間主管或組長的訓斥和鄙夷……
有一次，平喜騎自行車摔了一跤，摔傷了肩膀和脖子，晴子忍受著車間主管的訓罵請了假，留在他們租住的簡陋小單間照顧他。
才剛出門的他們手頭根本沒什麼錢，晴子拿出了身上所剩不多的錢，去菜市場買了一隻雞、幾兩肉、一些便宜的蔬菜，給平喜做了一頓營養大餐，那是他們出門打工以後難得的鮮美大餐。
晴子廚藝很好，燉的雞湯味道鮮美又不油膩，青菜也炒得恰到火候。由於平喜傷了肩膀上了藥，纏了繃帶以後胳膊也不能隨便移動，晴子便一口口餵她吃飯，這是平喜第一次出門後吃的那麼開心，一頓美味的飯菜頓時讓他忘記了身上的傷痛，餵他吃完後，晴子開始吃飯，她只吃了少許青菜，沒有碰肉。
看著在收拾飯桌的晴子，平喜笑著第一次開口誇了她：「第一次發現你做的飯那麼好吃啊。」
晴子只是笑了笑轉身就去洗碗了。
身處困境最能體會人情冷暖，此時的平喜不過如此。
04
那段在外漂泊不定的艱難歲月至今還刻在他們心間，也許那段時光艱難，寒涼，使他們心力憔悴，卻也是那段時光讓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互相溫暖著，縱然艱難，卻值得銘記。
那幾年的艱苦熬壞了晴子的身體，直到05年晴子才給平喜家添了一個男孩。此後，夫妻二人留在崗月村依靠著『新農村新建設』的政策搞起了大棚蔬菜種植，日子不再似從前那般艱難，他們一家的生活也開始奔向小康。
直到那一次，脾氣一向很不錯的平喜第一次開口責罵了晴子。
平喜有一個抽屜，裡面存放著他自己的一些私密的物品，其中包括一沓像板磚一樣厚的相片，相片裡都是平喜的那位只在他家待過一天的前妻，嬌月。
那是上個世紀90年代在照相館拍的，相片的背景還是照相館提供的花哨的幕布，隔著歲月也能看出那時候的嬌月多麼美麗和幸福，而那樣一沓厚厚的相片被扔進了家門口不遠處的垃圾坑裡。
平喜不分青紅皂白大聲呵斥晴子：「誰讓你私自處理我的東西，不知道亂動別人東西是不禮貌的嘛？你的教養呢？」
一句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話說出後，重傷了晴子，空氣中不再是昔日的平靜，晴子沒有解釋卻紅了眼眶，第一次不顧一切地衝出家門，門外大雨傾盆，還響著可怕的巨雷。
平喜的母親知道了這件事後，餘怒難消，大聲吼了一句：「那沓相片是我扔的，晴子這麼好的老婆你上哪裡找去，我就不明白了。」
得知真相平喜自責不已，出門去找晴子，他在屋後山腳下的竹林裡找到了晴子的，晴子紅腫的眼眶以及溼漉漉的衣服，讓一向不認錯的平喜第一次有了做錯事的感覺。
收到丈夫的道歉與關愛後的晴子，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事情很快就過去了。而平喜決定扔掉了一切與嬌月有關的物品，愈加珍惜晴子，珍惜他們的感情。
2014年的情人節，他們都不再年輕，平喜走在街上，賣花的小女孩用清脆的聲音對他說：「先生，今天情人節，給你太太買朵花吧！」他笑了笑拿出錢夾，買了三朵紅玫瑰。
平喜當著我和他一雙兒女的面，把玫瑰送給晴子，晴子已有皺紋的臉龐暈染出一抹少見的紅暈，眼眶裡卻是溢出滿滿的感動，嘴裡卻還呢喃了一句：「傻子，都老夫老妻了。」
他們往後的日子，無風無雨，亦無波瀾，只有相伴一生的溫暖。
05
作為晴子的表妹，我從未問過表姐夫對嬌月和對表姐的感情誰更勝一籌。因為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答案的，甚至是沒有答案的。
平喜愛過嬌月嗎？答案無疑是肯定的。畢竟年少時的感情曾那樣熾熱，熾熱到甘願拋棄一切只為相守，只是愛過，也只是愛過，那份愛也不過是曾經滄海，再回首時也不過雲煙，只能在年老之時當做是年少時的衝動和熱血。
平喜愛過表姐嗎？他自己不確定。他能確定的是，這個溫柔善良的女子是他唯一的妻，是他孩子的母親，是他要相伴到老的人，是他以後要呵護的人，這樣的感情無關風月，沒有年少時的熱血和那些風花雪月的浪漫，卻最溫暖，最平淡也最真實。
他們的感情無關風月，沒有浮華誇張的浪漫，沒有陽春白雪般的燦爛，卻充滿著令人心動的溫暖。
這樣的溫暖伴隨著平淡的柴米油鹽，充滿了人世間的煙火氣息，是彼此生命中的清歡，似細水長流，令人銘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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