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法殖民之下,穆罕默德五世守護摩洛哥猶太人平安

　　3月30日，位於卡薩布蘭卡的、非洲排名第四的穆罕默德五世國際機場是摩洛哥最繁忙的機場。在這一天，羅馬教宗方濟各抵達穆罕默德五世機場，開始了對摩洛哥的訪問。

　　3月31日，方濟各教宗與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六世籤署協議聲明雙方對於耶路撒冷的共同態度，值得一提的是，教宗還專門前往首都拉巴特一個著名的景點——穆罕默德五世陵墓參觀。

　　這位穆罕默德五世國王是誰？為什麼摩洛哥以他的名字來命名最大的機場？為什麼羅馬教宗歷史性地訪問摩洛哥時，要特地去他一個穆斯林的墓地拜謁？

　　去過摩洛哥北部重鎮丹吉爾的人一定會注意到，在丹吉爾的市中心，至今存有一片猶太人墓地。

　　摩洛哥丹吉爾市中心的猶太人墓地

　　摩洛哥猶太人的歷史和幾個大事件分不開，比如1492年，著名的《格拉納達詔書》（Edicto de Granada，又名阿罕布拉詔書）把眾多拒絕皈依天主教的西班牙猶太人驅逐到了西班牙的最南端。

　　當時佔領中東、北非地區的土耳其奧斯曼帝國首腦得知後，特地派船接收這些「患難的兄弟」，他們中一些人來到了土耳其，而其中大部分人在西班牙對岸、當時同屬土耳其奧斯曼帝國的摩洛哥安了家。

　　事實上，即使在經歷了十次中東戰爭之後的今天，在摩洛哥依然生活著不少猶太人，同時來自摩洛哥的猶太人也形成了現在以色列國內第二大的猶太社區。

　　2007年，美國的猶太新聞《前鋒報》（the Forward）報導，摩洛哥政府向以色列政府秘密提出，將穆罕默德五世國王命名為「國際義人」（以色列猶太大屠殺紀念館為紀念那些在大屠殺期間承擔巨大的個人風險，援救猶太人的非猶太人而專門設立的榮譽，其中包括中國外交官何鳳山。）。這一提議雖然至今沒有下文，但是從另一角度證明這位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五世對於摩洛哥的猶太人來說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又一個緬懷先人的節日即將到來，讓我們一起回顧這位摩洛哥國王偉大的一生吧！

　　穆罕默德五世像

　　1909年，穆罕默德五世出生於摩洛哥北部城市菲斯，3歲那年，一紙《菲斯協定》使摩洛哥淪為法國的「保護國」，旋即他的父親優素福被法國殖民當局扶植，替代其兄長成為摩洛哥的傀儡國王（蘇丹），稱號為「西迪·穆罕默德三世」（Sidi Mohamed III），縱觀他父親的一生，幾乎都在努力「滅」掉摩洛哥各地反對法國和西班牙殖民的起義之火。

　　這位當時的穆罕默德·本·優素福王子是三個兄弟中最小的，他自幼在菲斯長大，學習《古蘭經》，阿拉伯語等科目，與在拉巴特的老國王長期分離。1927年，優素福蘇丹去世，法國殖民當局覺得這位長期游離於政壇中心的穆罕默德王子比較好控制，因此扶植了他繼承摩洛哥蘇丹王位，時年不滿18歲，是為穆罕默德五世——後來的事實告訴我們，這是法國殖民史上的最大誤判之一。

　　青年穆罕默德五世

　　當時的摩洛哥被分成三塊：法屬保護區、西(班牙)屬保護區和國際共管區(丹吉爾)。蘇丹雖在名義上是摩洛哥的最高統治者，但實際上，一切內政、外交大權都掌握在法國總督和西班牙高級專員之手。即使在傀儡的傳統政府內部，年輕的蘇丹也毫無權威，被當時的首相和幾名大臣把持著朝綱。

　　後來,隨著穆罕默德年齡的增長，他利用馬拉喀什地區封建主削弱首相的權力，這才逐漸加強了自己的地位。

　　1940年6月，德國侵佔巴黎，以貝當為首的法國政府向德國投降，1940年7月維希政府成立。之後維希政府根據其和納粹的協議，試圖將反猶太的法律強加於它的保護國摩洛哥。

　　1940年，生活在摩洛哥的猶太人多達25萬人，其中很多人在蘇丹的朝廷裡擔任宰相、外交官、謀士角色。對於穆罕默德來說，猶太人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他從小受到的伊斯蘭文化教育告訴他，猶太人，基督徒，穆斯林都是同樣的「有經人」，同樣應該獲得尊重。因此，在此關頭，面對「保護者」的強迫，他勇敢地站了出來，公開拒絕參與迫害摩洛哥猶太人，他曾公開表示：「摩洛哥沒有猶太人，只有摩洛哥的臣民。」

　　之後，維希政府又改變伎倆，迫使穆罕默德五世推行兩部法律，主要是限制猶太人從事特定職業，限制猶太人學校，並要求他們集中生活（「猶太人隔離區」）。而穆罕默德五世蘇丹再次拒絕在摩洛哥全面推行這些法律。因此，四十年後，在巴黎發現的一封解密的1940年法國政府電報顯示，當時法國和摩洛哥的關係自「那些法律生效以來」就變得十分緊張。

　　1941年，穆罕默德五世乾脆第一次邀請摩洛哥猶太人代表參與一年一度的慶祝自己登基的舞會，而且還特意將這些猶太人安排在法國官員身邊這個最好的座位。他對法國官員們說「我完全不同意這些新的反猶法律，我不想做出一個我自己都無法同意的行為。我再次重申，在過去，猶太人全部在我的保護之下，因此我拒絕對我們的人民做任何區別對待。」

　　儘管深知自己權利有限，穆罕默德五世一直保證在摩洛哥，沒有猶太人「隔離區」，儘可能地保護猶太人。因此在維希政府存在期間，在摩洛哥的猶太人，沒有一個被驅逐或被屠殺，也沒有一個被迫帶上區別性標誌。直至1942年11月英法聯軍解放北非，摩洛哥的猶太人社區都毫髮無損。雖然在25萬猶太人中，依然有2100個猶太人在工作營中實習，但對於一個傀儡政權的首腦來說，他真的已經盡力了。

　　縱觀他統治期間，穆罕默德五世蘇丹始終保護著摩洛哥的猶太人，1948年，以色列成立，阿拉伯世界全部持反對態度，不惜對以發動戰爭。但即使在這樣對立的情緒之中，尤其是周圍一些阿拉伯國家競相驅逐境內猶太人的前提下，穆罕默德五世蘇丹反而多次告誡摩洛哥人：在摩洛哥，猶太人永遠受保護，他們不應以任何形式被傷害。

　　除了保護猶太人的事跡廣為稱頌之外，穆罕默德五世的一生也同樣是傳奇和偉大的。

　　整個「二戰」期間，穆罕默德五世都是反法西斯同盟的忠實擁護者：1939年，他曾公開發表支持法國對德作戰的宣言，並動員摩洛哥的臣民加入反法西斯的隊伍中。法國投降之後，他又拒絕德國的停戰委員會入境摩洛哥。

　　1943年，歷史性的「卡薩布蘭卡」會議舉行，會上美國總統羅斯福和英國首相邱吉爾在打敗德、意、日法西斯的總目標和軍事戰略上達成了共識。羅斯福在會議結束時的記者招待會上宣布，同盟國將把反對德、意、日的戰爭進行到三國無條件投降為止，從而提出了著名的「無條件投降」原則。這次會議的成功舉辦，離不開當時作為摩洛哥蘇丹的穆罕默德五世的支持。

　　與他的傀儡父親不同，穆罕默德五世曾多次尋求摩洛哥脫離法國、西班牙保護而獨立。並因此於1953年被法國廢黜並放逐到科西嘉島及馬達加斯加島。1955年，在摩洛哥和包括中國在內的亞非國家的巨大壓力下，法國殖民當局不得不把穆罕默德五世蘇丹從馬達加斯加召回，依然擔任蘇丹。

　　1956年，他成功完成了與法國、西班牙兩國的談判，摩洛哥正式獨立。1957年，摩洛哥成為王國，他也從摩洛哥蘇丹正式加冕摩洛哥國王。1959年，摩洛哥正式與中國建交。

　　1957年《時代》周刊封面上的穆罕默德五世國王

　　好景不長，僅僅四年之後的1961年，在一次神秘的手術之後，穆罕默德五世就由於手術的一系列併發症去世，安葬於拉巴特。摩洛哥國內一共75000名猶太人公開參與了悼念活動，其中摩洛哥的大拉比發表了廣播追思，在其子哈桑二世的加冕典禮以及新國王的首次禮拜活動中，摩洛哥的猶太人代表也被邀請為座上賓。

　　拉巴特的穆罕默德五世墓，其後為其子哈桑二世墓

　　即使在今天，在摩洛哥的猶太人依然對於穆罕默德五世國王心存感恩。在穆罕默德五世國王的影響下，其子哈桑二世的時代，摩洛哥一直在阿拉伯世界和以色列之間扮演調停的角色。除了卡薩布蘭卡的機場之外，摩洛哥國內外還有無數以他命名的廣場和道路。

　　2018年11月6日，位於美國的世界猶太復國主義組織信息部雜誌《方向》（Kivunim）將「黑雪爾拉比獎」頒給了穆罕默德五世國王，以表彰其在保護摩洛哥猶太人所做的貢獻。其孫女，現任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六世的妹妹哈思奈公主代領了這一獎項，在頒獎典禮上，來自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歌手同臺演出。

　　今天，穆罕默德五世國王早已成為了一個象徵，代表著各個宗教信徒之間的和諧共處，也象徵著人們對於和平的嚮往。正如方濟各教宗本人所說：「我來摩洛哥，是做一個和平和友愛的朝聖者，今天的世界十分需要這兩者。」

　　無論是對於猶太民族，還是對於我們世界，這位摩洛哥的穆罕默德五世國王，恰是這樣一位和平和友愛的實踐者。

　　今日主筆 \ 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