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中國周刊報導 美國當地時間5月11日,在馬裡蘭州美國國家海軍醫療中心,美國首位華裔陸軍將軍、「百人會」前任會長傅履仁去世,享年75歲。
當消息傳到中國國內時,人們想到了諸多傅履仁曾經的場景:
一位攝影師記得,6年前,中國駐美使館舉辦招待會,中國外長李肇星參加招待會。一位身著西裝、戴金邊大眼鏡、文質彬彬的紳士出現在公眾面前,李肇星急忙迎上前,握住紳士的雙臂,大叫一聲:「將軍呵。」這位將軍就是傅履仁,在美國華人界名聲響噹噹。那年,正是傅履仁退役十周年。他喜歡「將軍」的稱呼。
另一個場景是2008年11月17日,傅履仁將司徒雷登重新安葬在中國杭州,這裡曾是司徒雷登的出生地。面對媒體,他長籲一口氣:「這是一個半世紀後兌現的承諾,司徒雷登大使和我的父親現在可以安息了。」
傅履仁,一個和中美關係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老人,有著堪稱傳奇的故事。
選擇不受歡迎的職業
在人們的印象中,晚年經常往返中美之間的傅履仁,總是:西裝、領帶、國字臉,大眼鏡,全身上下筆挺妥帖,渾然一副老牌紳士做派;再仔細打量,身姿挺拔,步伐矯健,眼神中偶爾透射出凌厲。
這是33年軍隊生活的結果。
傅履仁出生在北京,1950年時跟隨母親移居美國,高中畢業後進入喬治城大學主修國際關係,1957年到華盛頓大學法學院深造。
這期間,傅履仁一直在聯繫服兵役:在美國,成人男子到了一定的年齡需要進行三年的兵役鍛鍊。1960年,傅履仁從華盛頓大學畢業,當了8個月律師後,進入美國陸軍。年輕的傅履仁選擇陸軍的原因是,「不用艱苦的軍事鍛鍊。」
這個選擇,在當時看來,並不是最佳選擇。「中國人的思想裡總是文官前武官後,部隊不是華人眼裡的好前途。」父親傅涇波對兒子的決定更是不以為然,「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很長一段時間,父親給傅履仁寫信,開頭都寫「先生」,以示對他軍人身份的不屑。
一直到傅履仁晉升到上校,父親的稱呼才第一次更改為 「Colonel」 ,漢語意思為,陸軍上校。
但是,傅履仁本人卻樂在其中。由於律師出身,傅履仁進入部隊後一直從事與法律相關的工作。做一些「美國兵在國外犯了什麼法,就幫助他們打官司」之類的工作。
年輕氣盛的傅履仁的確有著不一樣的品質,譬如,他做事很認真。一直把「好好做事,做到最好」當做自己的座右銘。
期滿後,傅履仁提出要求,「我想去德國。」他心裡設想的是,「當時美軍在德國有50萬駐兵,派駐德國的軍官前途無量,另一方面,歐洲玩的地方也多啊。」
部隊很爽快地答應下來。他們看到,這個華裔小夥子「很不錯」。
就這樣傅履仁開始了長達33年的職業軍人生涯。1984年,傅履仁晉升準將,1989年再升為少將軍銜,他成為美國陸軍裡第一個得到將軍頭銜的華裔。
2006年4月,傅履仁當選為由美國華裔精英組成的「百人會」會長後,接受國內記者採訪時,傅履仁總是建議記者們先跟「百人會」聯繫,因為,他說,現在是百人會的人,就要聽百人會的安排。
「我是中國人」
傅履仁,一口京腔。這是他身份的明顯標誌。又因為長著一張標準的國字臉,一張口,人們會自然的認為他是中國人,而且是地道的北京人。
由此引來的逸事不止一次。
1988年,傅履仁跟隨美國陸軍代表團訪華,與另外兩名同事去逛頤和園。當時國內遊客收人民幣兩元,外賓則為20元。中方陪同人員說道:「一位中國人,兩位外國人。」傅履仁馬上用京腔普通話向售票員改稱:「是兩位中國人,一位外國人。」結果是,售票員堅信傅履仁就是中國人,只收2元。
路過上海的友誼商店參觀,一個營業員指著傅履仁的同事,忍不住問:「你到底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呀,你怎麼跟他們穿的一樣,你是不是冒充的?」還未等傅履仁回答,這位營業員接著問:「如果我們與美國打仗你站在哪邊?」傅履仁頓時沉默了,想了想,反問道:「你想我站在哪邊呀?」
這也是傅履仁的優勢。
1995年,退役後兩年,傅履仁出任美國麥道飛機公司副總裁兼美國麥道(中國)公司總裁、美國波音中國有限公司執行副總裁以及美國安然國際(中國)公司董事長。
九十年代初,正是外資企業集中進入中國的時期,出於本土化管理考慮,這些跨國公司看重了傅履仁的「本土化」:他會說一口地道的中文,了解中國,在中國有廣泛的人脈。
在美國,傅履仁是「中國通」,在中國,傅履仁是「美國朋友」。特別是在擔任百人會會長期間,這種關係千絲萬縷。
百人會成立於1989年,主要發起人是貝聿銘、馬友友。成立之初只有40人左右。發展至今已經有149人之多。
會員幾乎包括了所有在美的知名華裔。如:雅虎創始人楊致遠、美國唯一的華裔州長駱家輝、社會活動家陳香梅、神探李昌鈺、好萊塢著名電影導演吳宇森、著名音樂家譚盾等。
繼任百人會會長後,傅履仁曾經去看望91歲高齡的貝聿銘。老人躺在躺椅上,對迎面走來的傅履仁說,「I am still here。」
軍人出身的傅履仁從繼位始,就把「使命」扛起來。就像執行軍隊的命令,實實在在。他曾說,「我覺得百人會的目標並不是去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而更多的是去降低一些可以避免的誤解,還有增加一些應該有的理解。」
2001年和2005年,傅履仁率團訪問中國,拜會中國領導人,加強中美理解。2005年百人會做的「美國人對華態度」民意調查,引起美國機構關注,傅履仁就在其中。
只要有空,傅履仁就會拜會美國國會議員,或者和他們的助手溝通,目的都在於加強美國人對華人乃至中國人的認識。
完成「爺爺」的心願
從1988年後的二十年,傅履仁一直在做一件事:把司徒雷登的骨灰送回中國。這是當年父親傅涇波臨死之前的囑託。
傅家屬於清末的名門望族,屬滿族正紅旗。傅履仁的曾祖父因剿滅義和團有功,而被封為鎮國公、建威大將軍,接受慈禧太后的召見。父親傅涇波是家中的長孫,6歲時面見慈禧太后,被賜予名號「永清」。寓意,「永遠忠於清朝」。
父親傅涇波是司徒雷登的學生兼助理。1946年7月9日,杜魯門正式任命司徒雷登為駐華大使。司徒雷登提出兩點要求,一個是任期結束後希望回到燕京大學繼續教書,另一個是希望傅涇波繼續擔當他的助手,杜魯門同意了。解放後,傅家隨司徒雷登去美國。
傅履仁稱呼司徒雷登「爺爺」。在美國,傅家和司徒雷登經常出去玩,這時候,傅履仁總是負責開車。
在美國時候,司徒雷登經常對傅履仁這個中國幹孫說,「我並不是一個政治家。」對於青年時代的傅履仁來說,他可能無法體會這位外國老人說這句話時心中的滋味。但是,他一直記著司徒雷登的心願,「死了以後,把自己的骨灰安置在北京,回來與妻子做伴。」
2008年11月17日,傅履仁抱著「爺爺」的骨灰,站在中國的土地上。此時,距離司徒雷登去世,時間已經過了近半個世紀。傅履仁也已年過7旬。
(新華網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