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商道縱橫郭沛源
摘要：比禁食野味更大的，是動物福利；比動物福利更大的，是人與自然。
01#全面禁食野生動物#
2020年2月24日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六次會議通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於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動物交易、革除濫食野生動物陋習、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的決定》。題目很長，核心就一點，全面禁食野生動物。
具體要求有兩條：（1）法律明文禁止食用的，要嚴禁並加重處罰；（2）禁食國家保護的「有重要生態、科學、社會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所謂「三有」野生動物）以及其他陸生野生動物。除了禁食，也包括禁止獵捕、交易和運輸。
《決定》也留了幾個口子：（1）常見家畜家禽，還有人們廣為接受的人工養殖的兔子、鴿子等，還可以吃；（2）科研、藥用、展示用途可以按規定實施；（3）水生野生動物不列入禁食範圍。
《決定》會影響到幾類企業。首先是農業企業，特別是養殖。一些「三有」野生動物有較好的食用經濟價值，禁食之後，市場需求被切斷，養殖企業面臨停業的風險。雖然《決定》中開了個口子，但除了兔子和鴿子是完全安全以外，其他小動物的命運還有待進一步的政策解釋。媒體今天有報導，「2500萬網紅竹鼠等待判決」。與小動物命運相連的還有小農戶的命運，畢竟是筆投資。所以這個政策也會關係到農村脫貧攻堅戰的局部戰役。
其次是餐飲和外賣行業，不能再提供與野生動物相關的餐食了。這個影響應該是可控的，對多數餐飲業者來說，只是多一道菜少一道菜的問題。外賣行業，包括美團點評和餓了麼，在春節前就已經啟動了一輪「自查」行動，把野味剔除到外賣餐食之外。
再次是電商行業，不能再售賣與野味相關的產品。就「交易「環節，《決定》有兩處涉及，一是本來就有法律明文規定禁止交易的，二是「以食用為目的在野外環境自然生長繁殖的陸生野生動物」禁止交易。這第二點的判定有點模糊和難度。但我想，這風口浪尖的時候，電商估計會從嚴把關。但長期看，這可能成為電商的新挑戰，跟「打假」一樣要消耗不少資源。
02#從禁食野味到動物福利#
禁食野味，順應民心，媒體大體上都是拍手叫好的。但必須要看到，這僅僅是動物福利中的很小的一部分。最近和動物保護組織交流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都認為，禁食野生動物，只是保護野生動物措施中很基礎的一項。包括非野生動物在內的動物福利，所包含的內容要寬廣得多。
我查了一下資料。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將動物福利定義為：動物在生活和死亡時的處境，及與之相關的動物的生理和心理狀態。OIE用「五個自由」來具體描述動物福利，包括（1）無饑渴憂慮的自由；（2）無恐懼和焦慮的自由；（3）舒適環境的自由；（4）無傷痛疾病的自由；（5）表達天性的自由。以上適用所有動物的，國際通行的做法是將動物分為農場動物、實驗動物、伴侶動物、工作動物、娛樂動物和野生動物六類。
所以說，禁食野生動物是動物福利裡面很小的一部分，要全面考慮動物福利，就要把上述五個自由考慮進來。相信一定有人說這是「聖母婊」。不過，還真有一些公司做得不錯的。大家所熟知的Airbnb（愛彼迎）公司，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WAP）共同擬定了一個動物福利準則，適用於涉及野外及圈養野生動物以及人工馴養動物的體驗（旅遊娛樂活動）。根據Airbnb的政策，違反這些準則、或可能會對動物福祉或保護造成威脅的體驗將會被下架。
我隨手摘幾條內容給大家看看：
l 狗拉雪撬：如涉及狗拉雪橇，動物福祉不得受到損害。這包括對犬只的人道訓導，確保犬只的身體條件適合拉雪橇並獲得相關訓練，並且在各種天氣情況下都有足以保護犬只的生活條件。雪橇犬應獲得社交訓練，從而掌握與人類和其他動物相處時的正確行為。對於健康且可更換主人的雪橇犬，不得使用安樂死作為犬群數量控制的手段。
l 與大象互動：愛彼迎不允許騎大象、給大象洗澡或給大象餵食的活動。這些活動可能看似無害，但被圈養的大象要經歷過一個緊張的訓練過程才能夠與人類互動。 大象經常行動受限，被人用象鉤虐待，並且經常超負荷工作。愛彼迎倡導合乎道德的大象體驗，這些體驗應致力於為大象提供高標準的福祉和保護。
l 野生動物產品：愛彼迎不允許涉及購買或消費野生動物產品的體驗， 包括購買龜殼、獸皮、角、鱗片和象牙等紀念品和產品，以及魚翅湯、海龜湯、鯨肉、熊膽、貓屎咖啡、野味、蛇血和虎骨酒等食品。
所以，不要覺得我們自己做不到，就說標準太高了。從行業上看，有很多行業和動物福利相關，譬如生物醫藥和日用化工（動物測試）、旅遊和娛樂（動物體驗）、肉類生產和加工（動物養殖、屠宰）、時裝和飾品（瀕危物種的皮毛、殼、骨等製品）、大宗商品（毀林帶來的動物死亡和滅絕）。在國際上，這些行業的龍頭企業，都十分關注動物福利。
動物福利問題也很早就進入了負責任投資（ESG）的範疇。譬如英國有一個機構定期發布《科勒FAIRR蛋白質生產者指數》，評估全球市值最大的集約化畜牧業和魚類養殖公司如何管理ESG問題，動物福利是重要評價指標之一。
03#保護動物 循序漸進#
與歐美相比，中國動物福利要走路還很長。我想起一件事。2002年，清華有個本科學生到北京動物園用硫酸潑傷了5隻熊，據說，他只是想考證一下黑熊嗅覺是否靈敏。這事在清華園裡吵翻天，後來，有一些學生發起成立了清華大學小動物保護協會。
雖然這是個極端個案，但也從側面反映出當時年青人對動物福利的不了解。現在應該好多了，看看周圍養寵物的年青人就知道。
如今養寵物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寵物行業市場規模過去十年都在持續增長，都快2000億了，每年都保持兩位數的增長。這很符合我們的感知。在我們公司樓下，寵物美容店老闆的日子比飯館老闆的日子好過很多。在養寵物的人中，80後、90後佔了75%，不然「吸貓」、「擼狗」這些詞怎麼會被發明出來呢？
養寵物的人多，支持保護動物、關注動物福利的人也就相應地多起來。從市場角度來看，動物福利這個CSR/ESG因素的重要性也會逐步提升。這將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總體上，目前我們所處的階段是：動物福利做很好，市場不一定會給溢價（獎勵）；但如果對動物福利敏感的行業，做不好動物福利，很容易遭遇輿情，引起市場的激烈反應。熊膽入藥的歸真堂近年來兩次上市未遂，就反映了市場的這種情緒。
因此，這篇評論，主要是想提醒企業，要從禁食野生動物的《決定》看到更大的動物福利問題，這是社會文明的前進方向，前述的日用化工、時尚等企業應該從動物福利的角度去做更深層次的思考。
當然，比動物福利更大的話題，是人與自然的相處之道。最近，我看到享譽世界的動物學家珍妮古道爾（她發起了環保組織「根與芽」）對中國人民說的一段話，談到這一點。我覺得非常好，特作為本文結尾。
野生動物，都和我們一樣有感情；和我們一樣能夠感受痛苦；和我們一樣知道恐懼、孤獨和絕望。在世界各地，人類一直在破壞動物的棲息地，用於擴建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城市的材料，並使我們自己的生活更加舒適。結果，我們給自己帶來了氣候危機……人類很聰明，懂得彼此關愛。讓我們也對同在藍天下的動物表示愛和同情。希望我們大家共同生活在和平與和諧中。They (Animals) all have feelings just like us. Like us they suffer pain. Like us they know fear, loneliness and despair. All over the world we』ve been destroying the places where animals live in order to get materials to build our homes, our cities and to make our own lives more comfortable. And as a result, we』ve brought the climate crisis on ourselves……We have amazing brains we’re capable of love and compassion for each other. Let us also show love and compassion for the animals who are with us on this planet. Let us all live in peace and harmony, 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