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公園的新欄目——《完全極客養成指南》,我們會圍繞泛科技內容展開,每次可能會推薦一本書、一部電影甚至是一款遊戲,而目的只有一個——將還不夠極客的你打造成具有「好奇之心與改變之力」的極客。《完全極客養成指南》將在每周六與您見面。
「這些形式化的研究方法帶來的是極其生硬的「智能」,毫無洞見可言。」
對於深藍戰勝卡斯帕羅夫,或者沃森贏得《危險邊緣》,侯世達一點興趣都沒有。
1980 年侯世達(Dauglas R. Hofstadter)寫作的《哥德爾、埃舍爾、巴赫——集異壁之大成者》獲普利茲非虛構作品獎,學界震動甚至被當時的人工智慧界奉為聖經。然而就像製造 Eliza 的魏澤保一樣,侯世達並沒有成為所謂「人工智慧」的忠實擁簇。此後 30 年你既無法在人工智慧會議上見到他,也無法從 1000 頁的人工智慧課本上找到他的名字。
侯世達「消失」了。
思考是什麼?1972 年的夏天,迷惘於粒子物理博士論文之間的侯世達收拾好行囊,鑽進自己的汽車一路向東橫穿北美大陸。每個晚上他都在不同的地方搭帳篷睡覺,或者打著手電筒看書。他自由的思考著一切——包括思考「思考」本身。
就在駕車四處遊蕩的日子中,侯世達覺得自己在一個數學證明的核心裡找到了答案:1931 年哥德爾提出的「不完全性定理」,論證了數學論述不僅可以研究數學還可以研究這個理論本身。或者,意識——也是通過類似的「交叉反饋環」所形成的。
侯世達在給朋友的信中寫下自己的想法,寫了 30 頁紙之後,他決定讓這些想法在腦海中醞釀。7 年之後,這些想法變成了一部 1089 頁厚的著作《哥德爾、埃舍爾、巴赫——集異壁之大成者》(或稱《GEB》)。
從巴赫和腓特烈國王之間的故事開始,在探討了賦格和卡農兩種古典音樂形式之後是埃舍爾那些黑白顛倒的畫作、和哥德爾的數學理論……在《GEB》中你還會遇見阿基裡斯和那隻倒黴的烏龜、《哥德堡變奏》、圖靈,以及他們之間展開的對話。
侯世達想用這些思考回答,什麼是思考?也就相當於找到——什麼是人工智慧?
在侯世達看來,戰勝卡斯帕羅夫的深藍不過擁有龐大的運算能力,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幾萬種可能的排布計算。而卡斯帕羅夫只能、也只用想幾十種就可以與之拼得不相上下。儘管最後深藍贏得了這場「人機戰爭」,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既不能了解卡斯帕羅夫是如何謀劃和整理棋局,也無法了解我們是怎麼下棋的。
人工智慧的任何一個分支領域如果不嘗試去回答這些問題,在侯世達看來都是走入了誤區。「對於我這樣一個剛剛起步的人工智慧研究者而言,顯然應該遠離這種旁門左道。人們會把一些看起來很厲害的程序當作人工智慧,但我知道它們和智能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完全不想和這種研究扯上關係。而且我也不理解為什麼那麼多人不這麼想。」
在過去的 30 年中,侯世達和他的學生都待在印第安納大學西北邊的一個老房子裡,試著補上這個缺口:通過編寫可以自己思考的程序來探索人類思考的方式。
它們的假設非常簡單:大腦是一個非同尋常的軟體,要明白這個軟體如何運行,最好的辦法是親自寫一遍。計算機非常靈活,足以模擬大腦奇怪複雜的思維,但只聽命於精確指示。如果它們的努力有所回報,簡直是一石二鳥:我們終於可以明白自己的思維機制——也可以製造懂得思考的機器。
曾經有兩年時間侯世達都在編寫「Jumbo」,一個用來完成報紙上填字遊戲的軟體。四分鐘就足夠寫出一個能產生同樣作用的軟體:羅列字母嘗試他們的排列組合,直到出現字典中的單詞為止。
侯世達的興趣當然不是填字遊戲,他感興趣的是大腦在這個過程中是如何運作的。他觀察自己的思維,「字母在我的腦海裡打轉……它們在努力自己做些什麼。」Jumbo 的模型結構其實是模仿生物細胞內部的活動,獨特之處在於其流動性。
在《流動性概念和創造性類比:思維基本機制的電腦模式》中侯世達詳細解釋了 Jumbo 所用的結構、邏輯和機制,而這本書不為人知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書中描寫的程序瑣碎、幼稚,沒有哪件任務完成的比人類好。
這是一條少有人走的路做事所花費的時間總是比你預期的要長,即使你的預期中考慮了侯世達定律。
——侯世達定律
「計算機下西洋棋的早期階段,有人曾估計再要十年的時間計算機(或程序)就能得到世界冠軍。可是,十年過去之後,計算機要成為世界冠軍似乎還要再過十年……」侯世達將這一現象看作是遞歸化定律的一個例證。
從 16 歲起侯世達不斷收集自己和他人的輸入錯誤、語法錯誤、誤聽、甚至錯誤的動作,每日如此,從不間斷。
這些錯誤提供了一扇窗戶,通往思維的神秘之處。侯世達自己也不得不遵從侯世達定律——至今仍然醉心於思維的美妙,卻仍無法抵達思考的核心。
在《GEB》發表後的這些年裡,侯世達不需要發表論文、不需要回應任何人的評論。他寫鋼琴小品、做視覺藝術、翻譯詩詞、學習中文、或者跳莎莎和恰恰。每十年重讀一次《麥田守望者》,在自己的閣樓上密布的書籍中尋找能拼湊起思維形狀的吉光片羽。
「我有終極人生目標嗎?我想我的目標是:創造許多絕美的事物。」
「我只是覺得生命短暫。我只想做我的研究,能不能發表無所謂。」侯世達曾提及愛因斯坦 1905 年就提出了光子假說,但直到 1923 年才有人接受。「整整 18 年,只有愛因斯坦一個人相信光是作為粒子存在的。」
「一定非常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