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主人翁》是羅大佑在1983年發布的一張專輯,而這首專輯同名曲因為末世感十足的歌詞與略顯蒼涼的編曲成為了我心中經典的作品。歌詞以孩子和敘述者的二重視角,對於冷峻的現實採取悲觀態度的同時,留下了一句稍存希望的勉勵:
「因為我們改變的世界,將是他們的未來。」
但事實上,這種「改變的世界」正在慢慢到來,我無法評價這種改變的意義,但至少在我的價值取向與情感態度裡,這是值得懷疑的,換到歌詞中的話,大抵便是「我不願意我們改變成這樣的世界,成為我孩子的未來。」
前幾日,公眾號推送了一句簡單的「姑妄言之」,依舊是羅大佑的歌詞。自然,是有感於近來各種以「批判鬥爭」為形式展開的事件,也許是一些明星,也許是一部電影,也許是一款遊戲,沒必要點得太透。昨日真誠的點讚,變成了今日的「扒皮」;昨日漫天的吹捧,變成了今日的辱罵。我之所以使用「批判鬥爭」而不是「討論商榷」的點也在這裡,討論商榷的前提必然是邏輯和理性,而如今,對著沙包以信仰的名義出拳就是了。
我絕不是在這裡否認某種信仰的可行性,現實性或者說價值,對於我而言它們都是平等的觀念。正因為他們的平等,我們必須去正視這些多元離散、無法妥協的觀念,這意味著,我們必須在第一時間反觀出自身的局限性,也從這裡開始,我們才有機會體悟寬容與包容的價值。我們之中某個人所看到的事物,就是對於某個人而言的真實。某個人是你,也是他。以賽亞·柏林曾經引用說:「文明人與野蠻人之間的分野就在於,文明人知道自己的中心信仰的相對性,但是卻毫不退縮的捍衛它。」
上面的觀點很容易在理解上產生不同的分歧,這種寬容與理解,很容易向上成為一種宗教或道德層面的美好品質,這種美好品質也許根植於超驗的基礎之上;而如果向下,則變成了一種妥協或者說權宜之計,為了世界良性運行而進行的妥協與讓步。對於兩種分析,自然可以進行更加深入的倫理層面的剖析,但我想說的,則是現在。
現在,就是此刻,轉瞬即逝,不可把握。因果的龐大鏈條或許左右著我們的現在,但現在亦是我們身處的那個孤立的點,僅以橫截面來看,在這個點上我們也許擁有著相對的自由。然而,我們也很容易發現,我們所認知的歷史或過去,都是由點組成的一條直線。一個點會決定下一個點,反覆、反覆、再反覆之後,承載著歷史的線條就這樣呈現在了我們眼前。
這樣的一條線,也許壯闊,也許扭曲,但就是這樣的一條線生成了我們的現在,而我們的現在則進一步生成著我們可以用手去觸碰的,下一個時間單位的未來。在歷史的探索中,每個國家,每個民族都存在著失誤,甚至是荒謬,但如果我們打開來看,這些組成失誤與荒謬的點,就是當時人所身處的一個又一個的現在。
我對未來不抱什麼希望,但至少我願意為之努力。我希望那些荒謬與失誤對於我們而言僅僅只是歷史,但我也知道我的希望只是希望。小的時候,我們也許沒有被告知自己將是「未來的主人翁」,但如果我們張大眼睛,就會發現未來的那個自己在不遠處向自己招手。我們身處現在,現在轉瞬即逝,未來倏忽而來。而那些黑暗,也成為了過去。
眾所周知,過去的那些不堪與黑暗,無論是關於世界還是個人,在許多時候是不被允許以某些方式提及的,但這並不是說明它不存在。一些發生過的現在必將以某種隱晦的方式融入未來,換言之,形成一種潛在的因果。流逝的現在我們無力改變,但我們之所以努力的對象,不就是那個虛無縹緲的未來嗎?
更何況,在每個過去的不堪中,依舊有散發著黎明光芒的人或事。在最近的閱讀中,我看到了寫出《我控訴》而後流亡的左拉,看到了以法律程序審判陳獨秀的國民政府,看到了拒絕與東德秘密警察合作的普通市民,看到了一生堅持信仰的袁相忱,看到了建立了第一個蘇維埃的彭湃。他們在過去所點亮的火種,不正以某種方式融入我們的現在與未來中嗎?
前途是否光明我不知道,但道路一定是曲折的。我曾經跟不少朋友表達過這樣的一個觀點,「怎麼想」遠不如「怎麼做」重要。在最近遊玩的一款遊戲中,有這樣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臺詞:
「我不認為人們會因為歷史的汙點而否定未來的光明,能讓人們否定未來的,是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
言盡於此,諸君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