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世界,無奇不有。餘平生見過不少怪異的蟋蟀,其中一條惡蟲令人毛骨悚然,稱得上是蟋蟀王國裡的混世魔王。
那是上世紀70年代末,蟲友「老狗熊」從南通一幢明清老宅的牆根,捉到一條怪蟲,他神秘兮兮地揭開一隻老和尚盆蓋子,隨著一道黑光,餘定睛凝視,只見一條近似油葫蘆的大蟲,渾身黑油油的,除了身上兩翼像蟋蟀以外,其雙須雙槍、背部下端和屁股,簡直就是一隻蟑螂。這黑傢伙見光,即在盆裡沙沙亂竄,其威猛不亞於梁山好漢黑旋風李逵!
餘從未見過如此惡蟲,急忙取出陳年老鼠鬍子草引牙,然而不管如何耍草,這黑傢伙就是不開牙,更不用說鳴叫了。無奈之下,我們便去北京西路、江寧路口的一個街心花園(現早已毀掉)牆角,摘一根油葫蘆須草。餘用這根長草,像刷牙般一個勁地引黑傢伙的牙,它終於張開一對大黑鉗,但依然不叫。餘遂為其取名「黑蟑螂」,囑「老狗熊」仔細餵養,爭取當「蟲王」。
幾天後,我們捧著「黑蟑螂」去給「江南草王」鑑別,他老人家乃蟲界元老,一生閱蟲無數。「江南草王」戴上老花鏡,輕輕地揭開盆蓋,用油葫蘆須草上下左右,前後草飛風靈活,少頃才說:「這是蟑螂蟲,我一生僅年輕時去四馬路(今福州路)買蟲,見到過一次,這絕對是『蟲王』!」餘又問「江南草王」,蟲界怎麼會有這種惡蟲的,他緩緩答道:「這是蟑螂吃了蟋蟀蛉變的,而且一般的蟑螂還不會變,非得蟑螂中的英雄豪傑不可!」
果然,「黑蟑螂」的確不同凡響。當年白露剛過,「老狗熊」拿來開毛鉗,餘選一條大粉蟲(指蟲界的「繡花枕頭」)讓「黑蟑螂」試口。孰料,大粉蟲的須剛觸到「黑蟑螂」,便被它猛衝上去一口咬破頭皮,疼得頭撞盆壁。然後再放幾條「皮子」(指不上品的平庸蟲),紛紛被「黑蟑螂」咬得珠水橫溢。
「黑蟑螂」成了威震靜安區的混世魔王,當地「蟲迷」都知道這條怪蟲的厲害,無人敢鬥。更奇的是,「黑蟑螂」不吃米飯、菜心和辣椒,而專吃葷腥,諸如毛豆蟲、皮蟲、西瓜蟲和蒼蠅等。按《蟲譜》所云,白露之後,二尾子每晚至少結一次蛉,直至六爪騰空,方能披甲出徵。然而,「黑蟑螂」非常殘忍,「老狗熊」每晚放下去的三尾子,次日早晨居然被「黑蟑螂」吃得只剩一層殼。一連數日,慘局依舊,直嚇得「老狗熊」不敢放三尾子!
由於「黑蟑螂」天下無敵,在當年國慶前夕,被新閘路一位「老克勒」用5斤花生米和兩個月的香菸票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