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豫章書院「改造」的人生:心魔仍在

2021-01-09 央視網

  下巴接觸水泥地的感覺是冰涼的。

  陳予咬牙忍著劇痛。她趴在地上,一根「龍鞭」一下下抽向她的後背。

  混沌中,周圍所有人都在笑,男學生圍成一圈,男教官站了一排,打她的人是豫章書院的「山長」吳軍豹,也開心地笑著。

  她驚醒,汗洇溼了衣服。這是陳予離開豫章書院的第五年,她仍在承受噩夢的突襲。

  豫章書院是一所民辦非學歷教育培訓機構,坐落於江西南昌青山湖區萬村。「幫教存在青春危機的人群實現優秀人生」,豫章書院在與家長籤訂的協議中提出這樣的目標。2017年,被曝光存在體罰等問題後,書院申請停辦。

  雖然關了門,學生們卻沒有獲救。他們認為,這所自稱是改造機器的學校,反而將一些原本需要幫助的年輕人推向另一條看不見的軌道。走出書院後,有人擺脫了陰影,有人遠離了家庭、學校,有人陷入抑鬱、變得麻木,甚至嘗試自殺或犯罪。

  其中,一位學生於2017年反映學校非法拘禁,警方立案。之後又因證據不足,檢方退補偵查。今年11月14日,該案增添新的報案人,南昌市公安局青山湖分局再度立案。

11月14日,學生報案後收到的受案回執。除特殊標註外,本文圖片均為受訪者供圖。

  陳予知道,吳軍豹沒有打過她,書院裡也並不只有男生,但她時常覺得,夢好像比現實更加真實。心魔仍在,現實中,她放棄了工作,每天背著家人搜證,期待能推動案件的進展。

  對她來說,這是一場自救。

  走出廢墟

  2015年6月炎熱的一天,陳予離開了她無數次想要逃離的豫章書院。

  來接她的是許久沒見的父母,熟悉,又有點陌生。女人,剪了一頭精神的短髮,戴著墨鏡,男人,模樣老了,白髮一茬茬往外冒。陳予站在書院門口,沒說話。

  這一年,她15歲,個子瘦小,留著厚厚的黑色長髮。

  2014年3月,為了躲避無止息的校園暴力,她主動申請進入號稱專注國學教育和修身教育的豫章書院,從浙江「逃去」江西。

  然而,她迎頭撞上另一種暴力——多位學生表示,男女生之間講話或者上課亂動會被挨打;學生互相檢舉、告密、欺凌;和父母通話時如果提到學校裡的體罰會被立時掐斷;頭頂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鐵絲網。陳予曾摔下陶瓷杯用碎片自殘,流了血,隨後等來20記「龍鞭」,它是一種細長的棍子,學生們稱是包裹著黑漆的鋼筋,校方則說是竹製。一位同在2014年進入豫章書院的學生見證了她挨打的一幕,「當時女同學排成一排,看到陳予在椅子上被打,打完後被學生攙著離開。」

  真要離開那裡了,陳予竟晃了神。兩人領著她走到一輛沒有牌照的棕色SUV面前,把她給愣住了,「你們借來的車啊?」她終於開了口。這不是原來家裡的車,陳予往後縮了縮身子。

  「別吧,你們是不是哪裡派來的兩個跟我父母長得很像的奸細」,陳予心裡嘀咕,帶著疑心上了車。

  通過打探家旁邊的標誌性建築,她終於確認了「他們」是自己的爸媽。

  車子上了高速,幾個小時後駛離江西境內,三車道漸漸拓寬成四車道。她看到公路牌上家鄉的名字,知道真的回家了,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她至今記得那種感覺,「好像在廢墟裡待了很久,天終於亮了一點。」

  回到家,床是新奇的,不再是摞著黴味軍被的上下鋪,蓮蓬頭也好玩,豫章書院的都是一根水管,最多加摳了洞的半截礦泉水瓶子。家門口大變樣了,她不認識公交車更新的線路,看到路邊停著的城市單車,感到有意思。她傻傻地想,「現在人類真聰明。」

  這種恍如隔世的體驗也出現在朱寧身上。

  終於又走出豫章書院朱紅色的大門,馬路上的汽車,吵鬧的聲音,高樓大廈,她感到一陣暈眩和空虛。

  2014年11月,她18歲,第一次進入豫章書院,出來6個月後又「二進宮」,在2017年11月豫章書院關停前才離開。

  回到家,朱寧和父母提過豫章書院裡的體罰和拘禁,「怎麼可能啊?」父母回答。在書院裡也曾和母親會面,她悄悄給把脈搏處被戒尺打得紅腫的傷給母親看,母親只拋來兩個字:「活該。」出來後和好朋友講述,對方回以玩笑:「你是去了古代嗎?」

  針對學生提出的體罰受傷,吳軍豹告訴澎湃新聞記者,「確實讓學生身體疼痛了。」但他稱,當年對學生的懲罰操作還是有尺度的,「從來沒有一起因戒尺教鞭造成的輕傷重傷。」

  好幾個月,陳予一度懷疑在豫章書院的日子才是「正常的生活」。四年後,她坐在人來人往的咖啡廳,穿著牛仔外套,一頭短髮,說起剛出豫章書院那會兒,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

  高中還沒開學,她不出門,試圖找回那種熟悉的感覺:在電視裡搜索江西衛視;穿豫章書院的衣服,配有扭結的天藍色上衣和灰黑色長裙;翻讀在書院裡寫的日記,上面蓋上一本課本,父母還以為她「學乖」了。

高中課堂上看《豫章書院修身科講義》。

  她不和家人說話,房間門能反鎖就反鎖。每日晚飯,等到父母吃完,她一個人坐到飯桌前,先心裡默念一遍《感恩餐誦》——豫章書院裡規定的餐前儀式。她也怕父母過問,「不講又不好,講了我又累。」

  創傷

  陳予開始整夜地失眠。

  一閉眼,都是關於豫章書院的夢,白天又睡眠癱瘓,怎麼都醒不來。

  9月上高中,父母為她安排了一所衛生學校,上下學接送。陳予不跟外界接觸,在家和學校間兩點一線。也很少和同學說話,像刺蝟一樣蜷縮著,有人喊她一起吃飯,才「嗯嗯」應一聲。

  她太累了,在課堂上睡過去,喊著救命醒來,她不得不讓前後的同學隨時看著自己。

  夢裡,有時書院鬧鬼,有時又出現無盡的打罰。恍惚間,一個她報復過的老師,睡在她家房間,臉朝下,在她面前跳下去,地上散開一灘血。陳予驚醒,加了老師微信,連著道歉一個多月。

  後來,陳予跟人連麥,聽打呼嚕的聲音、聽歌、說話,才能慢慢入睡。

  從豫章出來後,父母帶她走親戚,誇讚那個「傳統文化學校」將她改變得淑女了,她原來性格活潑,像小男孩,回老家總要皮一皮。她不辯解,安安靜靜坐著看電視,心想「你們懂個×」。

  只有她知道真實的自己快要「爆炸」了。父母上班後,陳予偷偷打開電腦,到豫章書院貼吧裡罵,又在有「山長」吳軍豹、校長任偉強的QQ群裡匿名狂噴。「誰都不可信,我靠我自己去罵他們。」

  腦袋裡思考沒停過,這是在書院生存的後遺症。過去,陳予每天要想的東西數不勝數,小到吃飯時講話亂動,飯沒吃完,她開始琢磨跟老師解釋的A方案、B方案、C方案,避免挨打;大到如何防學生、防老師,有段時間,她每天放出一個假消息給身邊的人,試探他們會不會告密。

學生在豫章書院裡的日記。

  現在悶在家裡,陳予突然不知道該想什麼了。有天走在路上,她對著眼前的斑馬線,研究不出要踩白線還是黑線,和父母大吵一架。吵到最後,她受不了自己,無助地在馬路上哭。

  一個星期七天,她有四天在研究怎麼死。有次站在樓頂上,她想過一了百了。風呼呼地往衣服裡灌,陳予恐高,但那一刻,活下去好像更讓人害怕,「永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母親在身旁苦苦地勸,眼淚簌簌流下來,看到母親哭,她心軟了,隨母親回了家。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有了抑鬱和狂躁的症狀。

  狂躁發作時,陳予和前男友吵架,把商場裡女廁所的門全拆了下來,男友拖不住她,打電話給她爸媽。她崩潰地跪下來哭,「你為什麼要把他們叫過來啊……」嘴裡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她無法解釋自己怎麼了,猜想這可能和在恃強凌弱的環境中忍了太久有關。多位學生提到,在豫章書院,被打戒尺和龍鞭後還要鞠躬,說一聲「感恩老師教誨」。陳予說,她從未反抗。

  重演

  對一些學生來說,他們更害怕的是離開後被再次送進豫章。

  朱寧有過預感。

  出書院後,父母要求她去哪裡都報備,她晚上不回家,不間斷的信息和電話湧入她和朋友的手機。母親會在門口堵著,用身體阻擋她外出。

  爭吵不斷。嚴重的一次,又一輪沒有結果的爭執後,母親奪過朱寧的手機。她瞄到在客廳茶几的一把剪刀,拿下回到房間,鎖了門,衝到陽臺。猶豫了幾秒,對著青紫色的血管割了下去,血冒了出來。

  開門後,父親害怕了,把手機還給她,她跑出家門和朋友在酒吧待了一個晚上。

  那天之後,朱寧聽說母親原本已經安排好豫章的人上門來抓她。

  沒多久,2016年4月的一個晚上,父親燒了一大桌子菜,有朱寧愛的魚和蟹。她隱隱不安,母親之前看她消瘦,質問她是否吸毒,還算了命,稱她這兩年肯定有災。

  不出所料。這天,父親望著她上了前往豫章的麵包車。

  朱寧心下悽然,問,「爸爸你為什麼要騙我?」曾經,父母承諾過不再送她入校。

  父親眼眶紅了。三個教官把她押入車裡,拷上手銬,她無法掙脫。一切重演一遍:關進封閉的煩悶解脫室「小黑屋」裡,坐在小塊蓆子上,她被絕望包圍,一夜無眠。

  對於抓人所用手銬,曾在豫章書院擔任教官的周文亮和田豐證實,「抓人」時教官一般會帶著手銬去,「讓孩子以為我們是警察」。「小黑屋」則是學生的噩夢之源。多位學生稱,每個人入校都要先關進「小黑屋」7天。對此,吳軍豹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說,拘禁學生是實施教育矯治的「森田療法」。

學生指認原來「小黑屋」的所在地。

  第二次從豫章出來,朱寧聽到母親接電話、打電話給父親都會神經緊張,路遇江西的車牌會多看兩眼,時常心情低落,對周圍的聲音異常敏感。

  一年後,在母親的店裡,外婆哭著對她說,「趕緊走。」朱寧心裡知道要發生什麼,她沒有逃,還是回了家。同樣在黑夜,同樣是小麵包車,她被送去了湖南長沙的志和教育特訓學校,接受準軍事化管理,今年8月離開。

  朱寧說,從此她無法再信任父母,無論他們做什麼,兩代人之間仿佛隔著大海,都無法過岸。

  「無所謂」

  當年17歲的張晨也面臨著和朱寧相似的境況。2015年出豫章後,她幾乎不和父母交流,不同的是,她對一切都漸漸麻木。

  小時候在家,父親出軌,父母倆吵架。她在房間裡做作業,聽得清清楚楚——父親理直氣壯,母親一聲不吭。父親罵完後,母親會進入張晨房間責問:「今天怎麼作業寫得那麼慢?」

  張晨說,除了學習,父母很少過問她的其他感受。小學暑假,她每天被反鎖在家門學英語、彈鋼琴、做作業,早上兩小時,下午三小時,晚上三小時。她開始離家出走,甚至摔東西,一段時間,家裡不放玻璃製品。

  出豫章後,她無法原諒父母,漠然築起防禦的堡壘。

  張晨回憶,她是在那個時候完全「走上社會」。初二的年紀,她不去學校,不回家,天天待在搖頭房,喝止咳水上癮。沒錢了,就偷母親的首飾出去賣。

  張晨早就對「偷」習以為常,之前在書院,她和同學們一塊潛入廚房偷酒喝;能出來也是因為偷了教官的手機和父母發信息,加一句「看到了不要回復」,然後馬上刪除。

  進入豫章書院,她習慣了裡面的規則,「不是你欺負別人,就是別人欺負你。」寢室裡,她曾和幾個學生把一個女生的衣服扒光,兩手兩腳往鐵架子床架上一捆打著玩。

  張晨不回家,母親選擇的管教方法是鎖。張晨任由他們鎖上房間,又用錘子菜刀敲松鎖芯逃出家門,有時候悄悄拿走母親的鑰匙配一把,「我有我的方法。」

  張晨痛恨被控制的感覺。進入豫章書院「小黑屋」時,她拆了空調,卸了窗簾,被幾個教官拖出來。她不停打罵,最後被教官按倒在地,下巴磕出了血,打得無法動彈。陳予記得,那時候在孔子像前方,「先是四個教官把張晨按在地上打,後來吳軍豹親自打。」

  出書院後的一天下午,她跟母親說要和朋友去看電影,「你就待在家裡,哪也不要去」,母親神情冷淡,拿著鑰匙往家門外走。張晨去搶,母親拿指甲摳,她沒搶下來。

  張晨舉起一把菜刀——「你給我。」她不記得母親當時的表情,好像往旁邊退了一步。張晨拿到鑰匙,扔了菜刀,打開家門衝了出去。

  不久後,她被送去長沙傑龍特訓學校,待了8個月。前往長沙的時候,她沒有掙扎,對什麼都「無所謂」了。在她看來,那裡比豫章書院還要糟糕,「沒有規矩,全憑教官心情。」一言不合,教官可能把屎拍在學生臉上,「他們還會拍照片。」

  豫章書院教會了她看人眼色,知道如何靠自己活得「稍微舒服一點」。在新的學校,她和教官混好關係,不想跑步,她就拿起教官的杯子倒水,磨一會兒,就有了正當的理由坐在旁邊。

  離開後,張晨回老家參加中考,打算去一所外地的國際學校,但在一次和父母的爭吵後,因為母親不肯給她30塊錢,又推翻了他們的安排。

  2017年,她談戀愛遭到父親反對,父親收拾了她的兩個行李箱,讓她滾出這個家。

  張晨和男友在外流浪了幾個月,錢很快花光,男友開始拉車門,拿了別人電腦、相機去賣,她和朋友在一旁看著。三個月後,她因為盜竊被關押進看守所,涉案金額3萬,實行一年,緩刑兩年。

  「當時也沒什麼意思,反正就這樣,有的時候還吸毒,腦子不太正常」,張晨用風輕雲淡的口吻談起那段日子。

  她穿著一身黑衣,提到父母,長吸一口煙。從看守所出來,父母吵架、離婚,母親搬回老家。她一個人住進另一套房子裡,在父親公司上班,時常感到沒來由的無聊,身邊總要有人一起待著。

  她記得,唯一一次殘留的家的感覺是在坐牢之前,和男友、媽媽和兩隻金毛住在一起,男友成了她和母親之間的緩衝劑。兩個人回到家,母親會拿鞋子給她換,晚上一起打牌,中午做土豆炒肉絲、番茄蛋湯,「雖然挺難吃的,但覺得還挺好的。」

  今年國慶節母親回家,張晨正看電視,母親坐到她身邊,第一次沒有阻止她抽菸。「我最近看到一篇豫章書院的報導」,母親低聲說,「我覺得蠻後悔把你送進去的。之前感覺我和你之前雖然吵吵鬧鬧的,但是還是能在一起過。你本來比較陽光、有感情和朝氣,現在換了一個人,特別現實,翻臉不認人。」

  張晨看著她,一直沒接話,「今天中午吃什麼?」她岔開了話題。

  吐露心結

  2017年10月26日,知乎作者溫柔在綜合受害學生爆料後,發布文章《中國到底有多少個楊永信?》,揭露豫章書院採用國學的方式,對學生囚禁和體罰,引發公眾關注。隨後,受害學生和網友成立了志願者小組,建立核心的維權群,每天有上百條信息滾動。

溫柔在知乎上發帖。 溫柔微博截圖

  「我也要加入。」看到曝光,這是陳予閃出的第一個念頭。

  在這之前,她考證,實習,渾渾噩噩,日復一日。

  進入志願者小組後,她看到了希望,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一下子把幾十個學生拉進群。自己每天接受記者採訪,手機充電沒斷過,開放了微信好友申請,每個加她的消息都一一回復。

  為了不讓父母發現,她跑到家裡的閣樓打電話,累了就在閣樓廁所的馬桶上坐著。她從家裡各個角落搜出證據,用完後又悄悄塞進老式床的抽屜底下。

  11月4日,陳予在微博上發出第一篇在豫章的經歷自述,她花了一個晚上寫完,字裡行間冷靜,但是她邊寫邊抖,寫完倒在床上,窗外,天光已經變亮。

  曝光前,她一直放鬆不下來,只好打打手機遊戲,開了直播間,很多人陪她一起觀戰、聊天,她才舒心。

  這天,她又坐在客廳沙發上抱著手機。母親瞥了她一眼,她已經多次提醒陳予少玩手機,「現在又開始變死相了,信不信再把你送去豫章書院?」

  聽到這句,陳予突然受不了了,開始指著母親鼻子罵,母親愣住了,一臉錯愕。父親聽聞聲響跑出來,巴掌打在她身上。

  她一下子全吐露出來了。

  「我憋了很久,我也不怕跟你講。你們只知道生,不知道養。」

  「你們知道你們把我放在那個地方,我經歷了什麼?」

  邊嘶吼,眼淚邊不停地落下來。

  她想起在豫章書院,開家道大會,父親穿了一身西裝,拿著保溫杯,就站在樓下,但是班主任不讓她和父親見面。她在四樓對著窗戶喊爸爸,又不敢叫得太大聲。家道大會只有兩三天,要是被發現私聯家長就會挨打,把她往煩悶室一關,就更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到後來,她用頭撞鐵欄杆,血流不止,又到班主任的房間,「哐哐」把她的床板踩斷。

  現在,父母就在眼前,陳予卻覺得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女兒,不是這樣的。」母親也哭了。聽她說完,一向不善表達的父母坐到她身邊。客廳只開了一盞小燈,灰暗中,父母第一次打開心扉,說了很多很多以前沒有說過的話。

  最後,陳予抹了眼淚,「我真的繃不住了,你們送我去看醫生吧。」

  她被診斷為雙向情感障礙。兩年之中,她一直不相信自己有病,認為沒有治的必要,傾訴多年的心結後,她開始住院、吃藥。

陳予被診斷為雙向情感障礙。

  對她來說,這也是某種和解的開始。父母漸漸變「可愛」了,她聽母親說,父親半夜三更躲在被子裡,不看電視,偷偷地哭。陳予去他房間裡換床單,發現床單下有一張她小時候送給父親的卡片,上面寫著:「爸爸我愛你」,中間畫了三個小人,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小人。

  漫長等待

  陳予一度以為,光明就要來了。

  2017年11月8日,在大量媒體曝光和輿論關注後,豫章書院主動申請停辦。停辦前,南昌市青山湖區發布官方通報稱,該校確有罰站、打戒尺、打竹戒鞭等行為和制度。12月7日,警方對受害學生反映被非法拘禁一案立案偵查。

  聽聞豫章書院關門,陳予激動起來,但是她覺得一切還沒有結束。那段時間,她住在醫院,昏昏沉沉,每日服用鎮定劑和安眠藥,腦子裡還想著豫章書院。她想參與報案,提供證據和線索,但當時還未成年。

  2018年成為了一種預示,過完18歲生日,她想著靠自己的力量來做點什麼。

  幾個月過去,南昌青山湖區檢察院以「證據不足」為由,對吳軍豹作出不予批捕的決定,案件被退回補充偵查。核心維權群慢慢沉寂,志願者也在流失,只剩下近5人還在堅持調查。

  沒有進展,陳予開始新生活,去咖啡店當過店員、去影樓賣卡、報了駕校。最後開了一家房產中介公司,買了西裝,身上隨時有煙,見人就分分掉,每天應酬到凌晨3點,回到店裡倒頭就睡。

  工作的時候,豫章書院留下的痕跡還在,凡事她會留一個心眼。有人來和她合作,她會反覆想,「為什麼要跟你合作?你能給他什麼好處?他為什麼不跟別人合作要跟你合作?」

  但豫章書院的案件仍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根刺。管店的時候,她又會問問報案學生羅瑋最新進展,沒有結果。她時不時發微博,更新和豫章書院相關的內容,沒人關心。在核心群裡聊天,都一籌莫展。

  2018年夏天,攢夠錢後,陳予按捺不住,帶著報案材料去到南昌。回到豫章書院大門前,女子部四棟樓都刷了新漆,變成磚瓦的灰色,但那些回憶一件一件,仍然清晰,她忍不住掉淚。

  她沒有去公安局,見了幾個南昌本地的豫章書院學生。陳予沒提報案,旁敲側擊,想探探大家想法。見了面,大家嘻嘻哈哈的,說的都是以前在書院裡開心的事情,沒有人像她一樣決定問責。

  陳予動搖了,雙向情感障礙也讓她不斷否定過去的自己。她刪掉以前的微博,回了浙江,再次把報案材料藏到家裡各處,又陷入了抑鬱。

  回去後,她仍花費大量心思關注豫章書院案件,幾個月也沒有成交一套房,來了客戶,乾脆介紹給對面中介。

  今年7月,陳予得知志願者小組重啟調查,志願者子沐在去年受到電話、簡訊等形式的騷擾恐嚇,疑心被豫章書院負責人報復,子沐患上抑鬱症,2018年5月喝酒服下大量藥片後被救下。

  吳軍豹否認進行過報復,他承認辦學失敗,心中愧疚,「從此隱姓埋名,修心下半生。」

  陳予卻再次燃起「鬥志」。9月,她和另一名志願者陸穎剛實地走訪受害者,期望找到更多人參與報案、提供證據。他們稱這次努力為「最後一搏」。

  何去何從

  然而,願意報案的學生寥寥無幾,很多人放下了,還有人還沉溺在更大的困境中。

  志願者陸穎剛統計發現,他接觸的70%-80%走出豫章書院的學生有躁狂、抑鬱,焦慮等心理障礙,「那裡強行把社會的黑暗面灌輸到他們眼裡,導致他們看別人都覺得是小孩子把戲。」

  很多學生的家庭原本就存在傷痕,走出書院後,更決絕地遠離父母、學校,在成年的當口無所適從。

  走訪時,一些人會直接否認進過豫章書院,即使面對豫章書院獎狀上的名字,「同名不可以啊。」也有人聽了他的來意,「沒有啊,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傷害啊」,聊出一些內容,又會說,「你看我可以跟你說啊,這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啊。」

  有的人很難信任別人,經常問他,「你到底為什麼幫我?」有男生見他坐到身邊,會一下子往一旁縮;一起吃飯時聽到鄰桌有南昌口音,眼睛就往那邊盯著,整個人警覺起來。

  當再次講述過去的經歷時,有學生會突然變得兇狠,拍桌子大吼:「我只是因為成績差你們就送我去這種地方?我淘寶上賺的都比你們多,你們有什麼資格這樣對我?!」說起父母,往往稱「那個人」「他們」「你們」。

  陸穎剛說,不少學生在離開豫章書院後,反而走上犯罪的道路,如賣淫、吸毒等。

  他們缺乏社會支持系統,在自殺、犯罪等危機出現時,無人幹預。這往往讓志願者覺得無力,「一個人管得了這麼多人嗎?」陸穎剛苦笑。

  當年15歲的司佳在2015年離開書院後離家,現在在各個城市遷徙。在書院裡,她就暗暗決定:「出去後一定要經濟獨立,不會讓父母再把自己送進去。」

  在家待了三個月,她不願再跟父母演戲,打包收拾行李,一個人坐火車來到南昌,想看看這個曾經困了自己半年的地方長什麼樣子。在豫章書院門口,看著裡面的學生上課,她有點幸災樂禍,「終於解脫了」,帶著自虐式的決心,她要記住那些痛苦。

  這麼多年來,司佳沒花過父母的錢。賺來的一部分付於整容,她無法忘記在豫章忍受過的言語暴力——因為有女生被查到談戀愛,老師把所有人集合起來訓話,帶著嘲諷的口氣:「你們年紀輕輕,想嫁人想戀愛想瘋了,一個個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她是學生校長,負責批學生的戒尺,同學們針對她,嘲笑她醜、像癩蛤蟆。

  出門前,她需要化誇張的妝容,穿新衣服,美瞳、假髮、耳環,全副武裝才會有安全感。她不敢照鏡子,「怎麼都不好看」的挫敗感覺每天都會湧上來。

  2017年開始,司佳隔一個月就動一次刀子,現在除了嘴巴,整張臉都做過整容手術,卻還是對自己的容貌不滿意。

  親情,愛情,友情,對她來說都很淡漠,「我都可以不需要,不想去相信有這些東西的存在。」

  未完成

  再次來到南昌報案,陳予註銷了店鋪,沒告訴父母、男友,籤了器官捐獻協議,抱了必死的心「對抗吳軍豹」。只是抵不住朋友勸說,她再次放棄報案。

  想往前走,她卻仍被過去網住。

  今年10月,溫柔再次發帖,講述志願者遭遇威脅的經歷,豫章書院再次進入公眾視線,文章熱度不復當年。陳予又開始在頭條新聞、微博大V和抖音熱門下面刷「請關注豫章書院事件」,在微博上重發自述。評論裡有抨擊、質疑學生或父母的,她一條條解釋。

  不知道為什麼,父母和外婆一邊的親戚都開始研究傳統文化,「子子孫孫都在學這一套,花錢聽視頻課《致良知》。」她感到排斥,很有權威的長輩說,「傳統文化好誒,能改變人與人的關係,能改變家庭關係,能改變人的一生。」

  陳予覺得好笑,「勸不動,我不知道好不好,反正不打人就好。」

  怕自己忘記,陳予會看看之前寫的文章,翻一翻書院裡傳的紙條和在課堂上她在《豫章書院修身科講義》上寫的在書院被打的記錄。

  現在每個晚上,陳予哄男友睡下,窩在黑暗裡,找證據和線索,看私信,發微博,斟詞酌句。撐不住了,到早上七八點才入睡。她停了藥,有時一個人陷入無邊的抑鬱,躺在床上好幾天,不吃飯,不喝水。

  為了這事,男友和她沒少吵架。「不讓你做,害了你嗎?讓你做,可能才是害你。」陳予扭頭就走,不聽,不說。

  10月29日,南昌市檢察院政治部工作人員向澎湃新聞介紹,此前兩名教官涉嫌非法拘禁一案,目前南昌市檢察院正對案件進行核查,核查結果將向社會公布。

  11月14日,該非法拘禁案增加了新的報案人,於南昌市公安局青山湖分局第二次立案。這一次,陳予寄出了報案書。

  如今,她和父母不常見面,但能彼此關心,她會和媽媽說,「媽咪乖乖的,我也乖乖的。」

  只是,和大多數學生一樣,她至今不知道父母對豫章書院的真實情況了解多少。對於心中無法消失的裂痕和執念,陳予沒有告訴父母,「不想讓他們失望,他們賺錢也不容易。」她會憶起,小時候家裡貧窮,父母從廠子裡出來做生意掙錢,性格靦腆,她被養在奶奶家。

  童年的一個冬夜,凌晨3點她翻下床,預感到媽媽會來看她,果然母親坐著三輪車來了,但奶奶重男輕女,不喜歡這個生了女兒的媳婦,「不要吵了小孩睡覺趕緊走吧。」她趴在房門口,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哭鬧。

  她有時也會想,自己的前半生,從校園暴力和豫章書院開始偏了軌。在這之前,她還是一個扎著馬尾,玩摩爾莊園,拿著媽媽給的10塊中飯錢,充個QQ會員就欣喜若狂的小女孩。

  現在,她仿佛變得滄桑,會說「陽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太多了。」

  微博私信中,很多人向陳予發來鼓勵的信息,或者向她求救。一些人從其他網戒學校逃離,想要揭發,也有人訴說少年時期的困擾,一個有性別認知障礙的男孩,不知道得了什麼病,老是咳血,最多活15年,他們都告訴她:

  「加油,好好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等待一個答案,然後從豫章書院真正走出來。(記者 黃霽潔)

豫章書院現址為一所寄宿制美術學校。

  (文中人物陳予、朱寧、張晨、司佳為化名,澎湃新聞記者朱遠祥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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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豫章書院負責人被捕,「網癮」少年該何去何從?
    「豫章書院」案一審宣判:以非法拘禁罪判處吳某豹有期徒刑二年十個月。 經過志願者漫長的,不計成本地維權。暴力手段來「治療」網癮被證實無效,殺人惡徒被繩之以法,網癮防治擬寫入未成年保護法,專家發聲:「要明確嚴禁暴力毆打、虐待脅迫戒除網癮等紅線。"
  • 當年去過豫章書院的孩子們怎麼樣了?有的一生被毀,有的身患抑鬱
    ——「雷電法王」「磁爆步兵」楊永信 豫章書院,始建於南宋,中國古代江西四大書院之一,官學學府聖地,人才培育中心。中國古代著名理學家朱熹與心學創始人陸九淵曾在此處先後進行講學,明代王陽明為傳播其心學亦在此處進行多次講學和宣揚,之後豫章書院的重要作用和地位逐漸形成,成為當時江西百姓心中最崇高的學府。
  • 豫章書院負責人獲刑,但治療網癮,多少家長仍在指望「楊永信們」
    7月7日,備受關注的「豫章書院案」一審宣判:豫章書院創始人吳軍豹、校長任偉強,還有教官張順、屈文寬等人非法拘禁罪成立。罪行最重的吳軍豹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10個月。當初報案的幾名受害學生都對這個審判結果不滿意,表示一定會上訴。別說是受害者了,就是旁觀者,只要知道當時豫章書院曾對青少年造成了多大的心身傷害,都會感覺這個判決太輕了。
  • 地理學視域下的程朱理學及其書院文化
    對於朱熹與二程的淵源關係,清代學者王梓材《宋元學案補遺》中說得很清楚:「自龜山而豫章為一傳,自豫章而延平為再傳,自延平而朱子為三傳」,此「謂文靖四傳而得朱子,蓋統四先生言之」。也就是說,二程之學是由程門弟子楊時經一傳弟子羅從彥,再傳弟子李侗三傳至朱熹的,因得承襲二程「洛學」的正統,最終經過朱熹集大成而形成「閩學」,並成為二程理學發展的主線,被統稱為「程朱理學」。
  • 走進騰衝原鄉丨高黎貢書院 願人生相伴書香行
    閱讀能夠使我們超越自己所處的時代和地點,書籍邀請我們踏上一種關於渴望的時間旅行,書院——則是因你因我因時代因知識,沉澱在我們第二人生中的定語......而那依託磅礴原野,汲取煙火溫情,沿襲純正耕讀文化精神的高黎貢書院,造就了我們「第二人生」的精神原鄉。它是一個學習的公共空間,藏書集百家之長,吸引與之精神相契合的人聚集;它也是一種生活形態,在電子產品普眾化的今天作為「流行文化」中的「堅守」;它也是一座精神燈塔,照亮了原鄉居民每個人的內心。
  • 《神異經》中千丈高的巨樹「豫章」
    《神異經》中記載了一顆奇樹:「東方荒外有豫章焉,樹主九州。其高千丈,圍百丈,本上三百丈,本始有條枝,敷張如帳,上有玄狐黑猿。枝主一州,南北並列,面向西南。有九力士操斧伐之,以佔九州吉兇。斫復,其州有福;遲者州伯有病;積歲不復者,其州滅亡。」
  • 西安書院門裡的畫蟲人:筆下昆蟲栩栩如生 治癒畫風傳遞人生哲理
    在文化氣息濃厚的西安書院門裡,一位擺攤專畫昆蟲的小夥深受大家歡迎。小夥名叫張騫,他畫筆下的昆蟲雖僅有手指大小,卻栩栩如生,身上的絨毛清晰可見。樂觀的他通過畫作表達積極向上的人生哲理,「粉絲」們稱他為「治癒系畫家」或「蟲子哥」。
  • 「心魔」具象的「怪」,也是生活的真相
    Hulu的《怪物樂園》改編自短篇集《NorthAmerican Lake Monsters:Stories》, 雖然是一部小格局恐怖題材,卻拍的很真實, 接觸到了人性的弱點與平凡人生存中的窘迫境地,雖不恐怖,但是怪物具象化的手法,將心魔和怪物結合
  • 《覓長生》金虹劍派築基心魔怎麼打 金虹劍派築基心魔打法分享
    導 讀 《覓長生》中金虹劍派的築基心魔是很厲害的,很家都不太清楚這個門派的心魔應該怎麼打,今天小編就給大家帶來玩家
  • 豫章師範學院推出校訓校風校歌及視覺形象識別系統(VIS)
    近日,豫章師範學院在大學生夢工廠舉行校訓校風校歌及視覺形象識別系統(VIS)新聞發布會。發布會由豫章師範學院副校長、新聞發言人吳龍主持。此次新聞發布會的主題是「厚德博學育人,崇真重行興校」。發布會上,賀瑞虎介紹了豫章師範學院校園文化建設的思考與創意,指出豫章師範學院校園文化分為三個部分:校園環境文化、校園精神文化和校園視覺文化。
  • 首屆清華大學蘇世民書院畢業典禮舉行
    Schwarzman),蘇世民書院院長李稻葵、書院常務副院長潘慶中、書院副院長程文浩、書院副院長孔美林(Melanie Koenderman)、美國辦公室執行主任薛偉德(Nigel Thrift)、書院首席責任教授高旭東等出席了畢業典禮。來自政界商界學界的100餘位學生導師、教授學者,以及200餘位學生親友等也來到書院,共同見證首屆學生的畢業。典禮由蘇世民書院院長李稻葵主持。
  • 書院在線 | 中江書院255周年慶,深根行動再添新書院
    書院在線,在線看書院書院在線是書院中國基金會推出的書院信息、資訊聚合平臺,
  • 狐妖小紅娘:紅紅與黑狐共同的執念,雅雅的心魔再次困住了白月初
    又到了狐妖小紅娘更新的時候啦,這一話的劇情主要圍繞在紅紅的回憶和雅雅的心魔中,楊添在結束了與空青的告白環節後,他點出了塗山妖王在修煉之上的兩條路,而在記憶回看結束後,視角就轉到了蘇蘇這邊,在紅紅與鳳棲的對話中,鳳棲看出了紅紅心中的執念,紅紅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復活小道士一直是紅紅心中的願望
  • 紀念張載誕辰1000周年 橫渠書院盛大開園
    中國經濟周刊一經濟網訊  2020年12月13日上午9時,橫渠書院開園儀式在寶雞眉縣盛大舉行。今年是北宋大儒,關學創始人張載誕辰1000周年,為了傳承和弘揚中華傳統優秀文化,堅定文化自信,一座嶄新的「橫渠書院」全面建成開放。
  • 希德書院2016級導師丨物理學系
    希德書院
  • 28日來南懷瑾書院聽著名鋼琴大師孔祥東音樂會
    11月28日晚上,著名鋼琴家孔祥東將來到溫州南懷瑾書院,為廣大音樂愛好者帶來一場特殊的現場音樂分享會。  據介紹,孔祥東是中國著名鋼琴家、國際互動創意者、公益慈善環保熱衷者、孔祥東音樂機構創辦者,被西方媒體盛讚為「一個世紀只能出一到兩個,真正能激動人心的天才鋼琴家」和「一代天之驕子」。
  • 【校訓故事】曲阜市書院街小學:見賢思齊 盡善盡美
    「見賢思齊 盡善盡美」,是曲阜市書院街小學的校訓。今天,記者走進這所建校近兩百年的小學,了解校訓背後的故事。  據山東廣播電視臺新聞中心《山東新聞聯播》報導,每年的假期,在曲阜市的三孔景區,都會見到這些來自書院街小學的「文明小使者」.這也是學校定期組織的校訓實踐活動。
  • 喬江書院 風雨滄桑
    本文轉自【人民日報海外版】;湖南喬口,因為有一個喬江書院,一直令我嚮往。這些年的旅行中,各地的書院是我駐足最久的地方。 唐末五代,戰亂不斷,曾經興盛的官學漸漸衰退。宋統一以後,百姓安居,士子向學,官學滿足不了社會旺盛的求學需要,地方書院開始興盛。據清光緒《湖南通志》記載,宋代湖南共有51所書院。
  • 古代書院的現代化「重生」
    暑假,正誼書院開設了「優秀傳統文化」暑期公益課堂,主題是「典藏與國粹」,包括《千字文》的楷書、篆書書法課、活字印刷術和線裝書製作課、繪製彩扇的國畫課、繪製京劇臉譜的體驗課和太極拳入門課等。這些有趣的古典課程受到家長和孩子的追捧,報名情況異常火爆。  福建省內古代書院資源較為豐富,但目前不少古代書院不是變成旅遊景點或者寺廟古蹟,就是修葺一新後被靜置。
  • 傑出校友華生捐建東南大學鐘山書院!
    傑出校友華生捐建東南大學鐘山書院!,為學校進一步探索書院制奠定了基礎。>張廣軍說,在學校深入加強書院制探索的關鍵時期,華生校友心繫母校、關心後學,並慷慨捐建鐘山書院,意義非凡、令人感佩,對此深表感謝。他指出,鐘山書院不僅是建築實體,更是東大精神的傳承和榜樣,承載著以華生校友為代表的一大批校友對後學的激勵和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