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晚上。有月光,有濃霧,一個小姑娘蹲在野外的沼澤地裡,把頭埋在膝蓋中間...是的,她太恐懼了,不知道在什麼時間,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會出現一個未知的東西把她抓走,她活在惶恐之中,她活在不安之中。突然,她鼓起勇氣,猛的一回頭,發現了那個她一直恐懼的東西:死神。
死神身披黑色鬥篷,並不兇狠,而是平靜的重複一句話:走吧,走吧,走吧...這似乎是一個歸宿,最起碼不用承受惶恐不安,小女孩兒決定跟死神走,可是,她突然想起當她埋首於雙腿間的時候,發現的那一朵紫粉色的小野花,它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開放著...小女孩兒說:你先走吧,我要再等等。說著這話的功夫,她還有點捨不得死神,就拉起他的手想做告別,卻發現他骷髏一樣的雙手搭在自己手上,自己雙手像中毒一樣變黑了,原來,小姑娘的兩個手掌裸露著,並未形成皮膚。加上她的後背裸露著未形成皮肉,她的身上已經有三處大的傷口了。
小姑娘堅定的給死神說你走吧,我要去尋找草藥,這種草藥,似乎叫做斷腸草。斷腸草不會長在這片沼澤地裡,它似乎生長在兩座高山之間的山谷裡。小姑娘憑著直覺找到了這個山谷,可是,這哪是普通的山谷啊,裡面全是不慎失足落下的屍骨,這裡是死亡谷吧。
小姑娘舉步維艱的前行,當她的腳踩在一個顱骨的臉上時,她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太難了,活著太難了,而這些死去的亡者,也在無辜的承受著自己的踩踏,我應該跪著前行,小姑娘想。她跪在被踩踏的顱骨面前為他祈禱,而顱骨呈現了自己的故事以作回報:
他,孤兒,一個郎中,三十歲左右,小時候被毒蛇咬過,靈魂從傷口處有過出竅的經歷,後來看見眾生被病痛折磨,就做了一名醫生。到了三十歲左右,因為誠心誠意,已經成了當地小有名氣的郎中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體弱多病,經常請他醫治,一來二去,這位小姐就喜歡上了郎中。可是郎中那兒敢接受小姐的愛意呢,於是,小姐就因為相思之苦得了相思病,郎中就去山上為小姐採藥治病,在通往那個靈芝的山崖上,有一段圓木枯木,這根木頭原本是提醒郎中返璞歸真面對姑娘的愛意,尋找靈芝不過是緣木求魚而已,可是,郎中執意要採藥,結果就從圓木上滾落山崖失了性命。他似乎也是在說,我雖然不敢表達,但我已經拼了命去愛你了...
講完這些,骷髏郎中就陪著姑娘一起前行尋找斷腸草。他說,好多人來這裡尋找草藥,都沒有成功,都死在了這裡,因為前面有兩條大蛇擋路,正說著,姑娘就看到了兩條四五米長十釐米粗的大蛇,一條綠色在山谷左面,一條紅色在山谷右面,郎中立刻就地躺在骷髏堆裡說『接下來我不能陪你了,你得靠自己前行了』。
小姑娘盯著兩條蛇看,其中綠色的說『你有我身上的陽剛之氣嗎?有的話我就放你過去』,紅色的蛇說『你有我身上的柔美嫵媚之氣嗎?有的話我就放你過去』。姑娘定神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有陽剛之氣,也有柔美之氣,就堅定的朝著兩條蛇形成的拱形門走去,霎時,兩條蛇的身體像基因螺旋結構一樣融入了姑娘的後背,修復了她背後的創傷...
她終於看見了斷腸草。它長在一個女人的肚子裡。這個女人,像是埃及女法老,面目平靜,肚子卻是空的,全部用來長成了斷腸草。她就躺在死亡谷盡頭的一塊青石板上,石板的下面是瀑布的源頭。
姑娘覺得似乎不能採斷腸草。不知做什麼,就轉過身來,向法老展示:看,我的後背有陰陽融合的兩條蛇。法老不禁哈哈大笑:看,我的後背有普渡眾生的水源。
姑娘告訴法老,我的手受傷了,需要用你的斷腸草。姑娘說著,就想到一個畫面:一個很小的嬰兒,揮舞著雙手,她觸碰不到任何東西,她身邊沒有任何人...
法老娘娘說:是啊,你觸摸不到人,你就感受不到自己的手,你就長不出皮膚,你就無法形成自己的邊界。你摸摸我的臉吧...
姑娘觸摸了她的臉,柔軟;姑娘觸摸了骷髏,堅硬;姑娘觸摸了綠蛇,冰涼;姑娘觸摸了紅蛇,火熱;姑娘觸摸了圓木,粗糙;姑娘觸摸了瀑布,清涼...最後,姑娘,觸摸了斷腸草,細細的柔柔的,伴隨著母親的催眠哼唱,斷腸草像風一樣在她的手掌輕撫,然後,她手上的血肉,絲絲縷縷的都長了起來...
姑娘似乎完成了任務,對法老娘娘說:我要走了。法老說別急啊,來聞一聞它們的味道,聽一聽它們的聲音...這是一番別有洞天的體驗,姑娘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生動,什麼是鮮活。法老娘娘說:感覺這一切,正是活著的意義。你選擇體驗,還是選擇死神般的放棄,你自己決定。
當姑娘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就已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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