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墨西哥三傑」之一的吉爾莫·德爾·託羅,他的的作品總是與奇異的怪物有關,而整個故事卻又十分真誠簡單,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怪誕童話風格。
這種風格在《水形物語》中得到延續,並達到頂峰。
吉爾莫·德爾·託羅為《水形物語》設置的獨特影像,完美的呈現了這個簡單的「人魚之戀」故事,也幫助他斬獲威尼斯金獅獎和兩座「小金人」。
通過辨析影片中使用的色彩元素,我們可以識別出這個故事的典型特徵,並了解到其背後的意義。
主色調與色彩策略
《水形物語》的基本配色方案向我們展示,綠色、青色和翠綠色構成了電影的主要色調,這個傾向在整部影片中都十分明顯。
而《水形物語》的色彩策略則是通過將主色調與許多其它的顏色一起,構成色輪上的「類似色搭配」。
例如,在影片中實驗室和機構設施非常明顯地表達了這一點。通過使用在色輪上位置相鄰的顏色,《水形物語》構建出一種我們常在大自然中能見到的和諧安詳的觀感。
同時,我們也可以從電影中每個角色的日常生活中發現這些顏色。
例如,女主角艾麗莎和澤爾達的工作制服是晦暗的綠色。
吉爾斯吃綠色的酸橙派以搭訕餐廳服務員,他甚至被前任上司告知綠色是未來的流行色。
但其實這些顏色的背後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例如艾麗莎和澤爾達穿著的清潔工制服是美國60年代人們普遍對女性的固有印象,吉爾斯想要搭訕的餐廳服務員則是個恐同者和種族主義者。
顯而易見的說,《水形物語》中的主色調指向一個充滿謊言的世界,所有這些被綠色包裹的事物都代表了舊世界的價值觀。
紅色與轉變
以綠色係為代表的這些主流顏色與主角艾麗莎的角色形成了衝突,對其他角色澤爾達、吉爾斯和「蘇聯科學家」德米特裡也是如此,這些角色的態度反映了各自擁有的顏色,也表明了為什麼紅色會被緩慢地加入進電影之中。
紅色之所以被選擇發揮這種表現作用,是因為它與綠色在色輪上是相對的顏色。
隨著艾麗莎和兩棲人關係的推進,她身上的紅色也逐漸累加,她開始對人人遵從的價值觀進行反抗。
紅色的加入,使得艾麗莎在片中更加的突出,此時的她不是一般的角色,而是失了聲的「公主」。
這些色彩也反映出了每一個角色所經歷的轉變。
例如,艾麗莎第一次見到兩棲人時,她正在清理「科學家」斯特裡克蘭的血液。慢慢地隨著電影的發展,她逐漸穿上了紅鞋子、紅色外套以及紅色頭巾。
隨著艾麗莎與兩棲人越愛越深,她第一次發現自己被愛,這也滿足了她對理解的渴望,從一個失聰的清潔工變成了一個愛人。
當這一切轉變都發生在主角艾麗莎身上時,她身邊的其他人物也開始尋找自我,緊隨著她的步伐。
吉爾斯認識到服務生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他也最終放棄了廣告商的工作,認識到自己不被僱傭的原因是性取向。
而當吉爾斯開始幫助艾麗莎時,他長出了頭髮,再也不需要戴假髮。
當意識到自己的自我價值時,霍夫斯德勒教授告訴了主角艾麗莎自己的真名,德米特裡。他也為了科學良心,而背叛了美蘇兩國。
面對種族歧視和不平等,澤爾達不斷展現出自己的獨立,即使面對斯特裡克蘭的對峙,她也堅持了自己的信仰。
斯特裡克蘭則迷戀於「服從」,他做出了自己討厭的決定,買了一輛綠色的車,一個自己不喜歡的顏色,只因銷售員說這個顏色屬於前途無量的人。
不僅如此,他在與霍爾特將軍對峙並被打回原點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整個人生就是一場謊言,而正是那些拒絕社會常規的人們,促成了這一切的發生。
高飽和度的紅色為艾麗莎帶來了轉變,也讓她影響著影片中的各個角色。
冷暖色調的對比衝和形成了一種外在冰冷壓抑而內裡溫暖活潑的質感,而這正與故事設定背景的冷酷和核心主題的熾烈相印證。
顏色之於符號
如果說顏色的運用是一種符號,那麼《水形物語》還有更豐富且精巧的符號設定。
瑞士語言學家費爾迪南·德·索緒爾,他所主張的符號學理論,可以解釋在《水形物語》中出現的很多意向。
索緒爾把符號分成「能指」和「所指」兩部分,「能指」是符號的語音形象,「所指」是符號的意義概念部分。
簡而言之,「能指」是我們可以常見到的事物,即一個符號所現身於其中的形式,而「所指」是這個形式所具體代表的概念。
例如,在《水形物語》中不斷出現的雞蛋就是一個重要的符號。現實中,沒有任何原因使我們非要稱這種東西為「雞蛋」,僅僅是人類一直以來的命名,所以「雞蛋」一詞可以承載任何我們賦予它的其他意義。
在《水形物語》中,雞蛋可以被堪稱是一種生育和繁衍的符號象徵。
女主角艾麗莎與兩棲人的關係由給他「雞蛋」開始,並隨著他們關係的發展,艾麗莎甚至給了兩棲人其他的「雞蛋」,而這裡「雞蛋」的意義則代表了卵子。
再如下面這個場景中,坐在艾麗莎旁邊的是一個拿著蛋糕在等車的人,他可能象徵著大多數人內心的渴望,即一個人能擁有許多不同的事物,而艾麗莎只帶著「雞蛋」。
只需要這樣一個簡單的生活要素,就可以滿足她那高度簡化了的欲望清單,這可能就是艾麗莎想要從兩棲人身上得到的。
符號學理論同樣也能用來解釋綠色和紅色加入電影的方式。
諸如,綠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成為了影片邪惡勢力的代表,這種帶有科技感的邪惡驅使著科學家們去殺死兩棲人。
在艾麗莎送別兩棲人時穿上了一身紅色的大衣,作為一個喪失了語言能力的女人,紅色是他表達愛意的另一種語言。
在影片最後,一身紅衣的艾麗莎與兩棲人擁抱在水中,成為整個影片最為經典的鏡頭。
回頭來看,《水形物語》作為一個充滿童話感的故事,影片的色彩簡單而富於變化,充滿了古典主義的美感。
從整個影片的色彩基調到單個場景的細節呈現,我們不得不驚嘆影片在美術上的良苦用心,以及導演吉爾莫·德爾·託羅對於視覺語言的高超應用,當然也看到了一個只有電影媒介,才能講述出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