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題目,是不是以為要講巫山神女與楚王父子的故事?
不是的,那個故事盡人皆知了,不用講。
但楚懷王、楚襄王父子在夢中與巫山神女歡會的故事影響太深遠了,不僅僅誕生了「巫山雲雨」這一成語,而且巫山神女那似真似幻的形象、飄忽不定的行蹤和在故事中浪漫離奇的情節,讓歷代文人雅士不斷歌詠,詩文數量之多,其他任何一種文學形象都不能望其項背。
但是——就怕說著說著有個但是——楚王和巫山神女的相會只是在夢中完成的,尤其楚懷王還是「晝寢」,當然做的就是白日夢了。
我們要講的故事可不是白日做夢,而是真實發生的。
並且這段情緣很少有人知道,
就連記載它的古籍《八朝窮怪錄》也早已散佚了,
得虧《太平廣記》轉引過,
得虧我看到了,
得虧我在寫這系列故事。
是的,你很幸運。
據《太平廣記》卷296引《八朝窮怪錄》記載:
南北朝時候,南齊太祖蕭道成有個侄子叫蕭總。蕭總不是公司老闆,他就叫蕭總。蕭總還年少的時候,因為聰明智敏,並且有文學天分就被太祖看重了。他也自視甚高,很是孤傲,從不和不如自己的人交往。劉宋末年,四方多戰亂,蕭總便從京都建業(今南京市)回到了家鄉江陵(今屬湖北荊州市)。蕭總本就是閒散淡泊之人,酷愛遊山玩水。正好這裡有個明月峽,風景優美,於是在這裡逗留多年,常常在山峽下「枕石漱流」。什麼叫「枕石漱流」?就是在水邊枕著大石頭躺著,望著白雲在藍天中飄來飄去,時不時地哼哼小曲兒:「藍藍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你藏在白雲藍天裡~~我醉在青山綠水中仰望天空~~是不是一場夢~~會不會結局一場空~~」口乾了,就用溪水漱漱口,然後躺下接著看藍天白雲,接著哼小曲兒。在一個春天的傍晚時分,蕭總正躺在大石頭上看著藍天白雲哼小曲兒呢,忽然聽到樹林下有人呼叫:「蕭郎!蕭郎!」一連好幾聲。蕭總驚奇地循聲望去,發現四十餘步外,有一女子,手裡拿著花在叫他。蕭總很是驚異,不認識啊,怎麼叫得這麼親切?但他知道這一帶常有神女出現,莫非中獎了?於是走了過去。走近了,看這女子容貌,應該是剛剛成年。所穿的衣服,光彩豔麗,非人間所有;身上的香氣,馥鬱芬芳,非人間所能聞。女子對蕭總說:「蕭郎多次來這裡遊玩,不曾相邀,今日良辰,我們有同宿的機緣,跟我來吧。」這也太直接了吧,但蕭總想都沒想,就跟著女子恍恍惚惚地向前走去。走了十幾裡路 ,溪水旁出現宮闕臺殿,甚是威嚴。宮門左右有侍女二十人,都十四五歲,飄飄若仙。宮中的被褥擺設,賞玩的物品,都不是人間所能有的,蕭總心中暗喜。閒言少敘,一夜纏綿,直到天亮。聽到窗外山雀歡鳴,巖石上清泉潺潺,蕭總就走到院中,臨軒而望,想看看來時的路,但只看見煙雲重重,殘月在西。這時女子過來握住蕭總的手說:「人間的凡人,神中的女子,這次相會,是萬年一遇的事情,很難得的。」蕭總說:「我懂,神中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凡人經常遇到的呢?」女子說:「我其實就是這山的神,天帝每三百年一更換主管山川的神,不象人間的官,更換那麼頻繁。明天我就要被調走了,與您相契合,是有原因的,但不能說。今日一別,難以再見了。」說著,把手指上的一隻玉環脫下來,接著說:「這是我經常把玩的,從來沒有離過我的手。如今永別,就贈送給你吧。希望郎君戴在手指上,千萬不要忘了我。」蕭總說:「有幸受您垂青,只是深深地感到遺憾。一定永記在心中,終身把它視作寶物。」天漸漸大亮,蕭總於是拜辭,掩淚而別。又手拉手走出門,看到山路分明時,依依惜別。在下山的路上回頭望去,昨夜留宿的地方,好像是巫山神女的祠廟。後來,蕭總回到建業,就把這事告訴了大臣張景山。張景山驚訝地說:「我經常遊巫峽,看到神女手指上有這個玉環。世人相傳說,是晉簡文帝的李後曾經夢遊巫峽,看見神女,神女向她乞要玉環。她夢醒後告訴了簡文帝,文帝就派使者把玉環送給了神女。我親眼看見它就戴在神女手指上。如今您得到了它,您真不是普通凡人啊!」蕭總擔任治書御史的時候,一次乘船從江陵經過,忽然想起了巫山神女,黯然神傷。於是躺在船上,看著藍天白雲,哼起了小曲兒:「你是如此的難以忘記~~浮浮沉沉的在我心裡~~你的笑容你的一動一舉~~都是我所有的記憶~~」
宋玉的《高唐賦》《神女賦》以及歷代文人的歌詠,已把巫山神女描述成了美神與愛神。
希臘的美神與愛神叫阿佛洛狄忒,是火與工匠之神赫菲斯託斯的妻子,但她並不喜歡這個瘸腿並且傻大黑醜的丈夫,於是她的愛泛濫了:愛上了戰神阿瑞斯,並為他生了五個孩子;愛上了海神波塞冬,生有一子;愛上了神使赫爾墨斯,生有一子;愛上了酒神狄俄尼索斯,愛上了美男子阿多尼斯……
中國的美與愛神同希臘的相比,是不是小巫見大巫?
巫山神女的愛沒有那麼奔放,而是透著無奈。
後來化成了神女峰,孤單佇立千年。
1981年,詩人舒婷遊覽長江時,看到神女峰,對巫山神女表示深深地同情,寫了一首詩《神女峰》,其中幾句:
「……為盼望遠天的杳鶴而錯過無數次春江月明……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
附:《太平廣記》卷296引《八朝窮怪錄》「蕭總」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