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黑蝙蝠」葬身莊河始末
文/李玉娜
香港藝人劉德華有首叫做《黑蝙蝠中隊》的歌：「秋風無情，吹落葉飄滿地。流水無情，像東去的漣漪。請別再哭泣那傷心的歌曲，當楓葉再紅，我會回來看你。這樣說，那樣說，這故事到底怎樣說……」
許多人可能不會想到，這首歌竟會與遼東半島上的莊河有聯繫，那是因為半個世紀前在莊河的明陽（今花園口）德令村發生了一件大事。這就是，1961年11月6日18時55分，一架臺灣P-2V-7U電子偵察機被我空軍、陸軍高炮群擊落。從地面打開探照燈到飛機被擊落僅僅不到30秒鐘時間，機上13人全部斃命。當年在現場看掩埋屍體的宋寶祥（時為擊落敵機所在屯生產隊長）說，屍體有燒焦、掉腿斷胳膊的，還有一個飛行員穿著紅襪子，所以人們一直傳說13個人中有個女的，實際上並無女性。我想按中國民俗一定有一個人是本命年吧，本命年穿紅色衣物。這13具屍體都是由部隊戰士負責掩埋的，並豎了13塊水泥碑，分別寫上了死者的名字。歲月滄桑，如今這些墓碑都已沒有了印記，而地下的死者也沉默了50多年。也許，只有地上的莊稼知道他們的悲傷。
這段歷史一直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雷達、高炮部隊的驕傲。當年「敵機」被打落後，羅瑞卿大將親自趕來慰問官兵們。當時，因為到底是哪個營最致命地打下這一炮架飛機還發生過爭論。事實是當時駐紮在明陽鎮北高營的炮兵直接打下了這架飛機，之前它已受到其他地方炮火打擊。這也是這種P-2V電子偵察機進犯大陸5年首次被擊落。
歲月如梭。半個多世紀前，臺灣的黑蝙蝠中隊服務於西方公司，為美國人刺探偵察搜集大陸研製核武器及其它方面軍事情報。可想而知，當年擊落他們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但50多年後再回放歷史，不免令兩岸唏噓，其中的故事更是令人心痛。當時被擊落飛機上的13人都很年輕，有的有妻兒，有的未成家，他們都是空軍飛行方面的精英。他們也同是炎黃子孫，同宗同脈的華夏兒女。
13人中的尹金鼎，早年曾參加徐蚌會戰，一腔熱血抗日。這架P-2V飛機被擊落後，臺灣方面一直對飛行員家人說他們失蹤了，並持續發放月俸，親人們一直以為他們還有生還的機會。直到1992年，尹金鼎的兒子尹之任到大陸洽談公事，真相才終於大白天下。
尹之任臺大畢業後赴美留學並工作，1992年代表美國公司到大陸洽談公事。在與大陸代表飛往西安時，他在機場隨便買了本雜誌，上機後翻閱到一篇介紹大陸輝煌戰史的文章，講解放軍如何擊落臺灣軍機，其間竟意外發現死亡名單上有自己父親的名字，這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已罹難了。一時間，他淚流滿面說不出話來。30多年來，他和家人一直期盼著某一天父親會忽然出現在家門前。可父親早已死去30多年了，他竟然一無所知，臺灣的官方多麼無情啊！當年黑蝙蝠空軍眷屬居住地有個別號叫「寡婦村」，因為從事的是秘密任務，軍人殉難了，家屬連公開哭泣的機會都沒有。臺灣作家龍應臺對此曾說：「黑蝙蝠是臺灣社會邊緣中的邊緣。」當年黑蝙蝠為了換取美元，是冷戰時期臺灣死傷最慘重的部隊之一。然而「冷戰」結束了，由於這段歷史連結著「反攻大陸」的記憶，臺灣當局至今仍諱莫如深。
看到尹之任流淚，同機的大陸友人問：你怎麼了？尹之任便把父親當年的遭遇說給了他。不料，這位航天部下屬公司的副總許星耀說：「我父親就是當年擊落這架飛機的高炮隊隊長。」這一驚人的離奇巧合，一時令雙方驚窘得說不出話來。
1998年，尹金鼎的妻子楊昭蓀來到丈夫當年的罹難地祭拜。當地政府相關部門接待了楊昭蓀女士，村民孫貴昌還把當年用飛機殘骸製成的鋁盆送給了她。她還在丈夫罹難地挖了一罐泥土帶回了臺灣。
後來，臺灣新竹市於1998年11月22日成立了「黑蝙蝠中隊文物陳列館」，楊昭蓀捐獻了從大陸帶回去的那隻鋁盆和那罐泥土。她傷感地說：「這個臉盆見證了13位空軍官兵的壯烈犧牲，也是唯一留下的歷史物證。回歸塵土，入土為安，俱往矣，對與錯就留待歷史評價。」是啊，俱往矣！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但當年那場激烈的炮火，讓參與者和見證者至今記憶猶新。筆者曾專門訪問了當年參與指揮這場戰鬥的幾位空軍首長，他們說當年我軍已掌握臺灣P-2V偵察機要進入我沿海地區的情報。1961年11月4日，這架飛機降落在韓國群山機場，他們最終目標還是來大陸刺探情報。我空軍和高炮部隊從大連至鴨綠江口都設下了埋伏，只待甕中捉鱉。11月6日傍晚，他們低空飛行一進入大陸就被雷達發現了。一個雷達捕捉，四個雷達跟蹤，爾後眾炮齊發。飛機被擊落後，發現飛行員的遺物裡有日記，參與戰鬥的人看到上面還寫有「長走夜路必有鬼」字樣，這說明他們已做好隨時赴死的準備。
好在歷史終於翻過了沉重的一頁。當年被大陸擊落的黑蝙蝠飛（上接57頁）機，有的飛行員遺骨已被迎回臺灣，只剩下被擊落在山東棲霞的孫以晨機組和莊河明陽的葉霖機組。當年，這些年輕的飛行員早上出去飛行，不知晚上能不能回來。死在山東的葛光遼的兒子葛寧佳說，他母親陸慧玲守寡40年，身心倍受煎熬。父親「失蹤」後，他母親40年沒關過燈睡覺。這是怎樣一種令人窒息的人間悲劇呀！
據老同志回憶，當年從普蘭店到莊河所有駐軍的山頭都埋伏著高射炮，當P-2V-7U距空軍探照燈401團821站4公裡時，站長果斷開燈，開燈就照中了這架飛機。811等10個燈站迅速接光照中，飛機暴露，高炮立即開火，萬炮齊射，打紅了半邊天。僅僅30秒飛機便被打落了。
今年十一長假期間，筆者重訪了當年打落臺灣飛機地方的知情者、見證人，對這段歷史有了進一步詳盡的了解。望著長滿玉米、連墓碑都沒有的埋骨地，在十月碧藍的晴空下，內心百感交集，衷心企盼祖國繁榮昌盛，兩岸和平統一，民族悲劇不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