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炸月球?如何科學的拍西瓜?中國吃貨與物種入侵誰更強?所有的天馬行空都可以用科學理論來探討。
偶像劇男主為什麼不學化學?如何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博士?所有的看似無關都有解題思路。
路邊的草是顆什麼草?天上的雲是朵什麼雲?滿足好奇心只需Po照片……
可正經也可皮,有乾貨也有調侃。當下,科普正在擁有更多想像。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採訪了一批個性鮮明的科普範本,帶你走近社交媒體時代千人千面的科學傳播,解讀背後的原因與趨勢。
社交媒體時代做科普的1000張面孔
中科院物理所
不會運營的科學家不是好作者
你可能不愛做實驗,但你也許會愛看別人做實驗。要是碰上高壓電滅火、現場噴火這樣的硬核實驗,說不定還會欲罷不能。
中科院物理所B站直播視頻截圖
這些匪夷所思的實驗正是來自於中科院物理研究所。他們正通過B站直播揭開科學研究的神秘面紗,圍觀博士做實驗也成了這代數字原住民get知識點的新方式。
為什麼是B站?物理所科普負責人成蒙認為是多方運營後的結果。此前,物理所也嘗試在其他平臺上做科普,但其整體的內容和需求與科普內容重合度不夠。另一方面,用戶在短視頻平臺上接觸到的內容是基於多數人的喜好來進行推薦的,這樣的算法不利於科普內容的長期穩定傳播。短視頻可以幫助科普擴大傳播面,讓一些人在刷刷刷的過程中偶遇科普,但絕大多數人又會瞬間忘記科普。
此前B站已經有了大量受歡迎的知識類UP主,有科普的土壤在。B站的受眾群體中,有較大比例是在讀的高中生和大學生,比較垂直,和中科院物理所的定位比較契合。物理所在B站把自己稱作「二次元的中科院物理所」,打破嚴肅與古板的標籤,把自身兼具「萌點」與「嘲諷」的人設具象化。
微信的圖文輸出則是物理所科普時間更長、更核心的一部分。在公眾號上,他們呈現了「科學解釋『萌』的意義「、「哆啦A夢的竹蜻蜓實現的可能性」等千百個有意思的選題,開闢了「正經玩」、「知識問答」、「線上科學日」等專欄。
在微信圖文的選擇方面,中科院物理所也有自己的考量。比如科普如何「蹭熱點」?成蒙認為熱點是一個雙刃劍,在面對社會熱點時,大家往往不知道事情的本質和真相,需要情緒的釋放和最終的結果,科普文章存在被扭曲的風險。在面對科學熱點時,比如諾貝爾獎、黑洞照片的發布,也不用強求時效性,更多地可以做一些解讀,去踩第二熱點,畢竟研究機構不是專業媒體。
微信公號上的物理所兼具了有趣與有料,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傳統科學傳播中生澀的話語體系。
從運營到撰文,科學工作者比你想像的全能。
畢導
荒誕與誇張中科普
「秋衣外穿更加保暖」、「怎樣才能拉屎壓住水花」、「微信搶紅包怎麼才能搶得更大」、「為什麼情人節一定要吃餃子」,這些典型「畢導風」的文章想必大家不會陌生。
我們愛看這樣的科普文章,是因為它們足夠的荒誕和誇張,但加上科學的公式與解題的思路,一切似乎又變得無可反駁。
這樣的反差感究竟如何誕生?畢導通常會建立一些怪誕的生活模型,然後運用嚴謹的科學來分析,遷移之中往往就能得到看似有理有據,實則誇張有趣的結論。不管是吃餃子還是叫爸爸,都可以用綜述、分析、意義、結語的論文格式「胡說八道」。
真實生活不允許我們較真,但科學必須較真。碰撞之後的火花就是反差的幽默。
SME科技故事
搭建起科學與公眾的橋梁
斑馬的馴化史是怎樣的?被啤酒淹死是真實存在過的嗎?不正經地講歷史,正經地講科學,SME形成了自己的科普語言體系,用科學知識解讀歷史上的奇聞軼事,也梳理有趣現象的科學研究歷程。
從歷史奇聞到「百科全書式」解讀,SME可以向老師一樣答疑解惑,又不必受教學大綱的限制,選擇兼具趣味的知識。
穩定統一的圖文輸出與內容那個生產方式有關。雖然團隊本身沒有一線的科學工科學,但SME建立了「飛梭科普公會」,成員是投稿作者,其中包含了不少高校科學工作者。SME很多時候是搭建起科學工作者與大眾的橋梁,增加科學知識的傳播力。
不同於單打獨鬥的科普博主,也不同於相對鬆散的科普組織。一致的行動更能夠保證SME的科普質量並堅持著自己的調性。
史軍
活生生的植物人
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跟植物打交道。
想知道蔬菜瓜果怎麼吃才健康,想知道不認識的花花草草什麼來頭,微博上有行走的植物百科全書可以為你解答。
@植物人史軍最早只是在微博上分享關於植物好玩的事情,而不是專門科普。意外發現,關於植物學的硬核冷知識其實有潛在的受眾群體。在與讀者的頻繁互動當中,史軍感受到大家對科普的興趣點所在。
社交媒體時代,科普自有方法論。史軍堅持做了三年的「一點植物學」系列視頻,作為科普的基礎性知識庫。除此之外,也保持對熱點的關注和解讀,用有趣給科學加上外包裝。比如近來關於荔枝話題比較多,那關於荔枝和健康的話題就是一個有趣的話題引子。史軍認為關於荔枝是什麼、能吃嗎、怎麼吃的解讀,永遠有需求在。
科普在某種意義上是在給科學「打廣告」。史軍認為網際網路語境下,科普應該是有趣的,科普博主也需要給大家展示更生活化的一面。告別傳輸知識的唱片機,史軍構建的是一個有性格、活生生的科普博主形象。
天師-卡贊
接地氣的氣象輕科普
追颱風、追沙塵、上高原……氣象學研究不是閉門造車,蘑菇雲、雙彩虹、龍吸水……弔詭的自然現象背後可能只是常規的科學原理。
@天師-卡贊是中國象局的一名工作人員,也是微博氣象知識的「十萬個為什麼」。天師-卡贊的微博內容主要是輕科普,結合自己所看到的,或者遇到的的現象,結合圖片或視頻,順口100—200字內說清楚一個原理。
在此前的實踐中,他發現長篇大論一次說清楚一個氣象話題互動效果很差,不如輕科普大家參與度高。相較於用解方程的方式,層層推導,構建一個場景,用人們日常耳熟能詳,接觸到的東西來演示、模擬,給出一個易懂的概念才是容易接受的。
在「哈哈哈哈」聲中,也可以完成科學的傳播。
SeekingWild覓跡自然
視覺揭秘你所不知道的奇妙自然世界
動物園之外的正經野生動物究竟什麼樣?
@SeekingWild覓跡自然是一個生物多樣性影像記錄團隊,由生態學方面的研究者和荒野探索的愛好者組成。他們通過紀實攝影和泛科普視頻記錄團隊在野生調查中的日常,直觀地把野生動物帶入公眾視野。
生態學、動物學本身是枯燥的。但SeekingWild發現自己的一些探索很容易引發大家的共鳴。比如黃胸鵐的介紹,因為黃胸鵐是由於人為捕捉而數量銳減的一個典型物種,隻言片語就能引人深省。
黃胸鵐 圖源:@SeekingWild覓跡自然
以及馬陸的短視頻,馬陸雖然比較常見,但馬陸行走一般人不會進行如此仔細的觀察,加上美妙的光影,大家發現普通的蟲子也可以和驚豔;其他白額燕鷗幼年的照片,大擬啄木鳥的正面照,都是非常有喜感的內容,很能吸引大家的注意。
大擬啄木鳥 圖源:@SeekingWild覓跡自然
社交媒體豐富了媒介的形式,科普知識也可以滲透到圖片與視頻中。
曳尾菌
神奇菌種在哪裡
@曳尾菌拍攝的菌物圖片
腐木之上,精彩紛繁。
@曳尾菌是一位菌物科普博主。在她的世界裡,每一天都有沒見過的新菌種出現,大小菌物都可以是寵物。
相比於傳統意義上傳者與受眾界限分明的科普模式,曳尾菌是在分享當中完成對菌類的科普與交流。除此之外,她也經常分享自己玩顯微鏡、撿木頭、養菌、拍微距的日常。告別高高在上的嚴肅科普,立體的「菌物玩家」更能吸引你參與。
@曳尾菌與大家分享搬回家的腐木
自然本身遠比你想像的博大精深,拋開做科普與被科普的壓力,我們更能感受其中的奧妙。
從科研機構、科普團隊到科學工作者,甚至是關心科學的普通人,社交媒體時代的科普主體正不斷豐富;從圖文輸出、視頻直播、微博輕科普到攝影,這一屆科普人不斷突破著科普的邊界。
社交媒體時代,科普憑什麼出圈?
《科學》雜誌官網在去年刊登了一篇名為《科學家社交媒體生存指南》(A socialmedia survival guide for scientists)的文章,作者指出科學家之間、科學家與媒體之間的「互粉」,以及科學家在社交網絡中與公眾的互動正在助力科學知識出圈。
突破刻板印象的科學工作者們
不管是中二的中科院物理所、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畢導,還是在微博上通過分享日常呈現立體形象的科學博主們,這一屆科普達人打破了公眾對於科學家古板、不善言辭的刻板印象,實力證明嚴謹與有趣的特質並不衝突。巨大的反差萌增加了科學的接近性,原來科學家可以這樣。
除此之外,社交媒體可以為大家展示科普圈熟人關係鏈。科普衝浪間總是會通過科普博主間的互動不斷發現新的寶藏博主,而熟人視角下的科普博主們又會顯得更加真實和有趣。一場「科普圈101」給大家呈現了科學工作者出乎意料的活潑。
科普博主間的互動
正如中科院物理所成蒙所說的,「科學家之間個體差異的豐富程度與普通人是一樣的,科學家的平均值對於正常人的偏倚平均值並沒有大家想像的大。」
或許不如社交媒體中科普博主們構建的活躍,但也不是傳統印象中不食人間煙火的刻板,褪去專業的光環,科學家也是普通人。
公眾正在參與科學
也許公眾對於科學的好奇心一直存在,卻苦於沒有渠道求索。
社交媒體的發展賦予了公眾發聲的渠道,當內心的「十萬個為什麼」意外得到解答,獲得感讓我們保持好奇。除此之外,千萬人有千萬種生活,你永遠不知道另一個時空裡有什麼奇妙的自然現象在發生,有什麼不常見的物種突然出現。社交網絡打破了這一阻隔,呈現出一幅「自然迷惑行為大賞」,這已經成為一種新的科普景觀。
參與之外,科學也成了網友們挪用與拼接的對象。在此前人類拍攝到第一張黑洞圖片時,閒不住的網友們就發起了一場「黑洞P圖」大賽「。這樣「去科學化」的解讀把科學議題置入了更為深厚的語境,實現更為徹底的出圈。
#黑洞P圖大賽# 圖源:微博
千人千面的科普背後,是社交媒體時代科學傳播範式的流變。
我們還需要怎樣的科普內容?
首先,我們為什麼需要科普?
在中科院物理所成蒙看來,受制於內容的形式,當下的科普信息量較小,碎片化的知識很快就成為過往雲煙,並不能真正起到科學教育的作用。但不能否認科普基數的迅速增加擴大了科學傳播的範圍。
科普與教育的關係就好像「播種」與「種樹」。如果說教育是一個定點的培養,希望培養一顆參天大樹。那麼科普就像飛機播種,不在乎下面是沃土或是荒野,廣撒網總會有收穫。
社交媒體時代科普的千百張面孔,讓科學對我們的生活完成了更多滲透。這也就意味著公眾對科學的需求正在增加。
全媒派往期文章《皮尤專門研究了30位科普博主,卻發現:涉科學成果的帖子僅佔29%?》中指出,國外社交媒體中用戶喜愛的帖子往往與科學無關,點讚數最多的往往是科學博主對熱點的討論以及情感話題的帖子。
我們當下的科學傳播存在同樣的問題,@曳尾菌就在採訪中提到大家最愛看的往往是自己的日常。中科院物理所成蒙在解釋物理所為什麼沒開微博時也提到,微博更多地是一個輿論陣地,它運營需要的內容不再僅僅是單純的科普,非常消耗精力。
娛樂化語境中的科普更具吸引力,但公眾注意力也會更快被搶佔。
成蒙認為,科普也有高階的科普,也有日常的科普,不同的受眾群體有不同的科普需求。我們需要讓更多人開始對科學感興趣,也要讓更多人不止於走馬觀花。
播撒科學的種子,輕量化的科普議題當然必不可少。但我們也期待不同層次、更加多元的科普內容。
參考文獻:
1、《新聞與傳播研究》,科學傳播的溯源、變革與中國機遇,賈鶴鵬,閆雋.
2、Asocial media survival guide for scientistshttps://www.sciencemag.org/careers/2018/11/social-media-survival-guide-scientis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