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子說,給我一根型材,我可以把它彎成弧形。
這話等於沒說,因為他本來就是幹這個的——專業型材拉彎。
敏子,是身邊人對他的暱稱,其實,他大名向宏敏。
個頭不高,但身板結實、硬朗,仿佛有使不完的勁;眼睛小,但靈動、睿智,似乎能洞穿一切。這是恩施人敏子給人的基本印象。
一
今年48歲的他,有個苦難深重的童年。
敏子的老家在建始縣景陽河移民鎮,離鎮上還有近10餘裡地,一個十分偏僻的小地方。
母親常年多病,人多口雜的家庭,向宏敏過早地輟學,過早地替家分擔經濟壓力。他在山裡摘過五倍子,在別人收割後的地裡撿過白朮、百合,然後去鎮上的山貨收購站賣了貼補家用。
15歲那年的春天,他隨著村裡人來到大武漢,在工地幹搬磚,在碼頭幹卸貨的苦力活,竟然,這一年底,他積攢了1200元,帶著這些錢,他回到村裡,讓哥哥還算順利地辦完了婚事,迎娶了嫂子。
在家裡,更小的時候不說,長到15、6歲時,還間或被父親用棍棒伺候。無論他怎麼做,父親就是看不慣他,說他是個逆子,是個不成材的東西。
二
這也難怪,敏子本來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少年,雖然出生寒微,但是他的胸襟磅礴大氣、眼界寬闊高遠,而且永遠懷揣著一顆幹大事、掙大錢的雄心壯志。
比較艱澀的童年生活,一次次的責罵和無數次棍棒加身,讓向宏敏打小就有點桀驁不順;然後早早踏入社會、四處闖蕩的人生經歷,練就了向宏敏寧折不彎、直來直去,甚至略帶匪性的性格。
從武漢回家後的次年,他和同村人一塊南下廣東,在廣州、中山一帶的船埠、碼頭上找活幹。這一幹,就是好幾年。
爾後,北上闖關東。
三
2010年年底,已經成家並育有一子的向宏敏,裹挾著北方的風塵和山東人特有的氣色回到恩施。
起初,他在城裡找一些短工做,後來又去駕校幹教練、安全員。由於性格使然,註定在哪裡都很難安放他那直來直去的性格。
後來他買了一輛三輪摩託車,俗稱電麻木,靠在州城拉客謀生,起早貪黑,這樣養家餬口。再後來他又去學了一個駕照,買了一輛二手貨車,給老闆運冰棒等貨物。有一個冬天,車壞在了一個小地名叫石板嶺的地方。他在雪地裡凍了一整夜。
四
敏子一直想賺錢,但絕不會被錢牽著鼻子走。
同時,敏子的精明和敏感可不是憑空吹出來的。
有一次,他大舅子打電話給他,邀請他去雲南發財,並強烈建議他前去考察一下,覺得好就留下一起做生意發財。
敏子考慮到是自己的舅子,怎麼還是要給三分薄面,去了。但人雖然去了,卻不是真正的去,而是懷著疑心和充分的準備去的。他太會察言觀色了,他很有信心的認為,他只要給舅子打一個電話,通過對方的語氣便知他的判斷準確不準確。
於是他真給舅子打了一個電話,開門見山地,讓對方毫無防備的問:你是不是在雲南搞傳銷?舅子被他這話問蒙了,一時慌張不知怎麼答。為了掩蓋心中的膽怯,小舅子假裝火冒三丈,劈頭蓋臉朝敏子一頓兇。
這正合敏子之意呀!向大師心中有數了,於是他並不到曲靖,而是到昆明一個地方和舅子見面,言語之間,敏子更加肯定了他的預想。
敏子毫不留情面地問道:你一直說你在開超市,超市在哪呢?舅子臉上有汗液冒出。
敏子又問:你說你在搞建築,可是你的手分明細皮嫩肉的。
借上廁所的機會,敏子不辭而別。
回到恩施後,和家裡人一起,費盡了周折,把舅子弄回家了,他用聰明才智挽救了一個親人,和一個家庭。
五
跟人幹、接私活,好像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於是,他想到自己當老闆,當一個真正的老闆,幹點扎紮實實的事情。
在家鄉生存,不比在外面,可以信馬由韁、可以無所顧忌,即便產生最壞的結果,還可以用江湖那一套來解決。尤其是隨著孩子的不斷長大,必須匹配孩子漸進式的審美需求,留下一個可以依賴、仰仗,甚至仿效的父親形象。這時候,向宏敏才猛然警覺:直來直去的人生,可能需要一些彎度;大大咧咧、無所顧忌的作風,可能需要收斂。
六
通過自籌大部分資金,並在身邊親戚朋友的幫襯下,他在恩施市的七裡坪高速互通一帶的民居內,租了近400平米的荒地,搭建了一個廠子,購進了相應的設備,開起了型材拉彎公司。
雖說自己是法人,是老闆,但型材拉彎,說到底還就是一個靠體力經營、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活計,如同打鐵的作坊,先得自身腰板硬,否則,根本沒辦法適應這種高強度的作業。所以,他的場子工人很難找,而且流動性強,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忠實、最牢靠、最有耐性的員工。
簡單的型材拉彎,在恩施周邊的市場需求量到底多大,沒人做過詳實、具體的調查統計。但經過一段時間的口碑積累,敏子的場子已經有了不少固定的客源。生意好的時候,常常連續好多天,晝夜不分的趕單,為的是在既定的時間內交貨。因為只有誠信經營,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戶上門,也才能讓自己的場子更加紅火起來,實現更多的利潤。
型材拉彎,雖然是人生40以後才開始定投的事業,但是也需要傾注全部的精力來經營。至少在目前,這是敏子除了孩子和家庭之外,最大的精神寄託,也是最大的幸福收割機。
七
敏子說了,有型材拉彎需求的,可以直接到廠子裡找他;除了業務往來,他也特別歡迎跟他有過相同人生經歷的朋友,有事沒事到他的廠子裡轉轉,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順便把你直來直去的人生,順一順、捋一捋、彎一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