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5年11月21日,在德國開姆尼茨教區,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正爭執得熱火朝天。爭論的主題是一場葬禮,葬禮的主角則是在這一天剛剛去世的格奧爾格烏斯·阿格裡科多。
新教徒們明確表達了他們的想法,就是不願意讓阿格裡科多葬在開姆尼茨郊區,因為他信仰天主教。
正是這個天主教徒,在1546年被信仰新教的莫瑞斯公爵任命為開姆尼茨市市長、兼任薩克森的法庭評議員。在兩教關係極為緊張的情況下,阿格裡科多能擔任新教公爵屬下的重要職位,這很不尋常。
而翻開阿格裡科多一生的履歷,後人還會發現,教師、新聞社工作者、藥劑師、查爾斯五世的神聖羅馬帝國大使等這些行當,他都曾幹過。
然而,他最重要的科學成就,卻跟他曾經幹過的所有行當無關。從生到死,他似乎都不走尋常路。
1494年,阿格裡科多在德國格勞豪出生時,父母為他取名喬治·鮑爾(Georg Bauer)。但那個年代流行將名字拉丁化,成年的鮑爾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格奧爾格烏斯·阿格裡科多(Georgius Agricola),意即「農民」。
不過,這個進入萊比錫大學的「農民」,刻苦鑽研的不是農活,而是一些經典作品和哲學思想。在一所市立學校執教的同時,阿格裡科多完成了自己平生的第一本著作,一本名為《語法元素及其簡要說明》的教科書。由於工作出色,他很快被提拔為校長。
校長先生很快發現自己志不在此,決定重返萊比錫研究醫藥知識。在教會的資助下,他終於在義大利的一所大學獲得醫學學位。在新婚妻子的陪伴下,阿格裡科多到了波希米亞的約什馬薩擔任藥劑師。
這是一座富含銀礦的新興城市,但城鎮居民也為這個城市的發展付出了慘重代價,許多在礦上工作的居民得了肺病。
為了尋找病因,阿格裡科多深入礦上,從技術到工人的生活方式,研究了這個行業的每一個環節。1530年,藥劑師用拉丁文寫出了《銻;或是關於礦業的對話》。不料,這本原本跟藥劑師的職責不大相干的書,卻成了當時的暢銷書。
「著名作家」、「礦物學專家」等一系列頭銜接踵而至,這完全打破了阿格裡科多平靜的生活。渴望寧靜的「農民」很快攜家帶口逃離了這個城市,搬到開姆尼茨擔任藥劑師。
雖然已經逃離,但當年在礦上積累的知識,還是給他帶來了好處,經過幾筆礦物上的投資,阿格裡科多迅速成為開姆尼茨的富人。十幾年後,當他重返約什馬薩考察時,發現這個曾經繁榮的城市已經衰敗,在極為痛心的同時,他慷慨地向這個城市捐了一大筆錢,以資助他們進行礦業研究和開採。
在他定居的城市,已成富人的「農民」,生活註定不會寧靜。阿格裡科多先是被邀請編纂當地法庭的歷史檔案,這件事幾乎伴隨了他的餘生;然後被任命為法庭聽證員、市長、大使。
正是在被任命為市長的這一年,阿格裡科多出版了《地下物質研究》和《自然化石》等著作。在後一本書裡,他用物理特性去劃分化石的種類,這是礦物學上的第一次嘗試。對各種不同礦物都做了詳盡描述的《自然化石》一書,也令後人把「礦物學之父」的名號給予了這個「農民」。
但美譽和榮耀帶給阿格裡科多的喜悅,很快被一場災難衝擊得無影無蹤。黑死病席捲了他生存的城市,死亡率迅速升至75%。就在阿格裡科多不知疲倦地照顧病人時,他的女兒卻不幸離世。但這個一直與科學研究不離不棄的人,還是強忍著喪女之痛,在去世前一年,把他對瘟疫的觀察和研究,寫成了《瘟疫研究》一書。
或許正因為阿格裡科多對這個城市的無私付出,最終在一位德高望重的主教的出面幹預下,新教徒們做出讓步。阿格裡科多的葬禮最終在開姆尼茨教區的雷斯教堂舉行。
這位「農民」對科學最大的貢獻,則是在其身後。在他逝世後4個月,他的巔峰之作《冶金學》一書出版,被認為「使礦物學從一門職業轉變成一門科學」。此書曾被湯若望翻譯成中文,名為《坤輿格致》,並呈給朝廷。崇禎皇帝於1643年批示:「發下『坤輿格致』全書,著地方官相酌地形,便宜採取,據實奏報」。次年,隨著崇禎自縊明朝滅亡,譯著最終徹底散失。
曾任美國總統的胡佛,也曾將此書譯成英文,刊於1912年的《礦冶雜誌》。只是彼時,胡佛還只是一名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