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授權轉載自公眾號「夏天的陳小舒」
近日，香港特區政府消費者委員會（後文簡稱消委會）檢測了15款嬰兒配方奶粉（一階段），發現全部都含有汙染物氯丙二醇（3-MCPD）。
△消協會檢測的15款嬰兒配方奶粉
這些奶粉售價在250元至539元之間，並非不知名的小品牌。
其中一款嬰兒配方奶（貝拉米）的氯丙二醇含量，如果按奶粉罐上的推薦的份量餵寶寶，已經超出歐洲食品安全局指定的每日最高攝入量了。長期過量攝入氯丙二醇，可能損害腎功能及男性生殖能力。
另外，全部奶粉均驗出微量的鉛，但含量都符合標準規例。
還有9款嬰兒配方奶還檢出基因致癌物環氧丙醇，但全部含量低於歐盟上限。
除了幾種值得注意的汙染物，消委會還測試了奶粉中33種營養素，熱量和DHA的實際含量。結果發現，很多品牌還被檢查出其中的營養含量低於奶粉罐上的標識，甚至有的低了40％。
這條新聞一出，便有很多朋友來諮詢我。
今天就幫大家分析一下，這些檢測結果背後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你家寶寶喝得正好是那些品牌的配方奶，是不是值得恐慌。
△圖源：香港消委會官網
氯丙二醇（3-MCPD）
是什麼？
01
氯丙二醇（3-MCPD）並非人為添加，它是植物油的精煉過程中產生的化學產物，常見於醬油、蠔油、魚露等含有酸水解植物蛋白調味品，以及絕大部分經加熱處理、含油脂含量較高的食物中，如油炸薯條、食用油、麵包、嬰幼兒食品等。
因為所有的配方奶都會使用到植物油為原料，所以幾乎不可能避免會含有氯丙二醇。
有研究表明，氯丙二醇會影響大鼠的腎臟、中樞神經系統和雄性生殖系統。體外測試表明，氯丙二醇會與銅離子產生協同作用，降低人體精子的活動能力。
目前中國、 國際食品法典委員會（CAC）、歐盟、澳新地區均未對嬰兒配方奶中氯丙二醇（3-MCPD）的限值制定標準，而歐盟食品安全局（EFSA）根據體重給出的「每日攝入上限」為2 g / kg。以體重為4.3kg的一個月大嬰兒計算，其每日最高允許攝入量為8.6μg。
△來源：EFSA. Revised safe intake for 3-MCPD in vegetable oils and food. https://www.efsa.europa.eu/en/press/news/180110
在消委會檢測的15款嬰兒配方奶中，所有奶粉都含有汙染物氯丙二醇，含量最高的一款是貝拉米，其含量為為120μg/kg。
如果按奶粉罐上的建議餵養量餵養嬰兒，每日進食106克奶粉，就會攝入12.72μg氯丙二醇，超出「每日攝入上限8.6μg」近一倍，對孩子的身體可能造成難以挽回的傷害。
△以上為5款經檢測氯丙二醇含量最高的五款配方奶。
其他配方奶雖然含有，但是含量極低，幾乎不可能對寶寶造成任何傷害。說到底，【絕對安全】的食物根本沒有，一些情況下，只要有害物質只要在安全範圍內即可。
值得說明的是，目前香港和大陸還沒有相關法律限制配方奶中的氯丙二醇含量和環氧丙醇的含量（歐洲有），因此這款配方奶實際上還是符合本地標準的。
基因致癌物
環氧丙醇是什麼？
02
環氧丙醇（GE）又名縮水甘油，它和上面提到的氯丙二醇同為精煉植物油脫臭環節的副產物，會損傷人體DNA，存在致癌風險。
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把環氧丙醇列為2A類物質，即「對人很可能致癌，但此類致癌物對人致癌性證據有限，對實驗動物致癌性證據充分」。
目前，歐盟對嬰幼兒食物中的環氧丙醇限值為50μg/kg。
△來源：Official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Union. https://eur-lex.europa.eu/legal-content/EN/TXT/PDF/?uri=CELEX:32018R0290&from=EN
在檢測的15款嬰兒配方奶中，有9款被檢測出了環氧丙醇，介於1.1~29μg/kg之間，均未超過50μg/kg的限值。可以理解為，符合規範，檢測合格。
鉛的危害和限量
03
鉛作為一種重金屬毒素，會影響孩子大腦發育，造成智商下降、注意力時間縮短以及反社會行為增加等行為改變以及學習成績下降。鉛接觸還可引起貧血、高血壓、腎功能損害、免疫毒性以及生殖器官毒性。並且由鉛帶來的神經和行為影響具有不可逆性。
各國對嬰幼兒配方奶中的鉛限值都有嚴格的標準，粉質配方奶的國標為≤0.15mg/kg，其它各國的標準如下：
△http://www.cappma.org/uploadfile/upload/file/20200117/2020011715145151.pdf
全部樣本都含有微量鉛，鉛含量最高的樣本為0.01mg/kg，符合限值。可以理解為，符合規範，檢測合格。
配方奶營養素值和標識不同
會導致營養不良嗎？
04
在這次抽查裡，我個人覺得最讓人失望的是，15個品牌中6種嬰兒配方奶高標的它們的營養素含量，實際的營養素含量低於標識。
了解準確的營養信息是消費者的基本權利。消委會已經將這個結果發給食物安全環境衛生署食物安全中心。
實際上營養標識的值在一定範圍內存在誤差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被查出的6款配方奶的標識超過了當地的標籤指南的規定。其中差異最大的一款，實際含量居然低了40％！
惠氏奶粉中的維生素A含量比標籤值偏低21.9%
明治的維生素B3比標籤值低了14%
喜寶的膽鹼含量偏低39.5%，維生素B3低2.6%
奶粉中營養素值和標識不同，雖然不能接受，但我們需要擔心寶寶因此營養不良嗎？
目前看來，還不需要。
因為雖然媒體在報導時，用了比較引人注目的數值百分比差異，但實際上這些營養數值的標準的限值很寬，即使低了一定百分比，仍然能夠滿足嬰兒的營養需求。以配方奶國標中的維生素A一項為例，只需要符合每100Kcal奶粉的含量介於59~180μg RE（最高值是最低值的3倍）都是符合標準的，如果本身標註的值就很高，就沒有擔心的必要。
△比如上面提到的維A偏低21.9%的惠氏那款奶粉，根據成分表換算出本次檢測結果，為82.5μg RE，含量也符合國家標準
雖然不必過度擔心，但我們也呼籲：
奶粉品牌更加清晰、準確地標註營養素的含量，關注工藝流程，重視品控，避免影響寶寶的口糧，不要失去營養成分表的價值所在。
最後想說：
雖然配方奶的終極目標是模擬母乳，但關於母乳和配方奶實際上我們還知之甚少。
目前已知母乳中的成分包括：
數百萬活性細胞，包括增強免疫力的白血球，以及會幫助器官發育和癒合的幹細胞。
超過1600種蛋白質，可幫助寶寶成長發育，激活寶寶的免疫系統，促進大腦神經元發育並提供保護。
母乳中的蛋白質是由胺基酸構成的。乳汁中同類化合物有 20 多種。其中一類稱為核苷酸，在夜間產生增多，研究人員認為核苷酸可能會促進睡眠。
200 多種複合糖，又稱低聚糖，有益生元作用，可培養寶寶腸道內的『有益菌』。同時還可以防止病菌進入寶寶血液，降低腦炎的風險。
40 多種酶，負責輔助寶寶的消化和免疫系統，並幫助寶寶吸收鐵質。
幫助寶寶健康成長的成長因子，影響寶寶身體的多個部位，包括腸道、血管、神經系統和分泌激素的腺體。
母乳中還包含很多激素，負責在組織和器官之間傳遞信息，確保每個部位正常工作。有些激素幫助寶寶形成正常的飲食和睡眠習慣，甚至還能增進母嬰感情。
維生素和礦物質，維持健康成長和器官功能，促進寶寶的牙齒和骨骼發育。
抗體，又稱免疫球蛋白。抗體的基本形式有五種，每一種都可以在乳汁中找到。它們能消除細菌和病毒的危害，保護寶寶不受疾病和感染的困擾。
母乳中也包含多種長鏈脂肪酸，比如DHA，它們對於寶寶神經系統的發育至關重要，同時還能促進大腦和眼睛的健康發育。
1400 種微小核糖核酸，通常認為它們有調節基因表達、預防或中止疾病發展、促進寶寶免疫系統的功能，在乳房重構過程中也發揮著作用。
來源：medela.母乳成分：母乳中包含哪些成分？
https://www.medela.cn/breastfeeding/mums-journey/breast-milk-composition?yclid=YJAD.1597763174.xF3I8Hydcq1ADWaiHocCmk1AVQb6tZfYEf_u4KajEMHLZ2Vtijq695K3LED4jXUy0tPXAOmYpvyR3Dk-
雖然已經列舉很多種成分，但這只是母乳成分中的一小部分，科學家們還在不斷發現新的成分。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成分的含量會根據寶寶的年齡和需要，隨時間變化，早產寶寶的媽媽的乳汁也會有所不同。母乳的成分在每一次哺乳的過程中都是變化的，也隨著孩子成長而變化。
相比之下，配方奶的成分表就很簡單了。典型的以動物奶為奶源的嬰兒配方奶是採用加工過的脫脂奶，並添加幫助衝兌奶粉時油水混合的乳化劑和穩定劑製成的。
配方奶還含有：
乳糖和/或其他糖類，例如玉米糖漿、果糖或麥芽糊精等；
植物油，例如棕櫚油、菜籽油、椰子油、葵花籽油和大豆油等；
脂肪酸，通常來源於魚油；
植物和動物來源的維生素和礦物質；
多種酶和胺基酸；
部分配方奶含有益生菌，大部分含有一些益生元。
來源：medela.母乳與配方奶：它們有多相似？
https://www.medela.cn/breastfeeding/mums-journey/breast-milk-vs-formula
無論商家怎麼吹，首先配方奶是「死」的，不可能像母乳一樣含有很多具有生物活性的成分。其次，很多母乳中的成分科學家還沒有研究清楚，更不要說模仿了。
以蛋白質為例，母乳中含有 1600 多種蛋白質，而即便是最優秀的配方奶公司所努力的也不過是在配方奶中增加某一種兩種蛋白質。
配方奶的很多成分在過去幾十年裡改變很大。配方奶中的「配方」一直在改進。
比如，現在大多數配方奶中的鈉含量基本和母乳一致，處於較低的水平。但20世紀上半葉，配方奶中的鈉濃度其實很高，這對寶寶的健康非常不利。到了20世紀中葉，配方奶越來越流行，但其中的鈉濃度依然處於高水平，並且鐵含量偏低。直到20世紀80年代，配方奶中的鈉含量才開始降低。
目前，好的配方奶公司也在力求降低自身的蛋白質含量去接近母乳的水平來降低喝配方奶造成的肥胖風險。
還有一個比較誇張的改變是脂肪酸的比例。目前市面上的配方奶的亞油酸和α-亞麻酸（LA：ALA）的比例在5:1~10:1左右，規定最高不超過15:1。
▲很多配方奶上是沒有直接標明亞油酸（LA）和α-亞麻酸比例的，需要手動算一下
已有的研究（高證據等級的RCT研究）傾向於支持選擇亞油酸與α-亞麻酸的比值更低，即更接近5:1這一比例的配方奶。
然而曾經，配方奶中LA: ALA比值高得嚇人，甚至高達120！
配方奶中曾經的LA: ALA比值高達120！
這是現在的推薦：LA為10g/100 kcal，
ALA為1.5g/100 kcal
LA: ALA最高不超過15：1
總體來看，過去3、40年裡，配方奶的成分有了不少改進/改變。但是，這些變化對寶寶的健康來說，究竟有多大益處呢？其中的許多我們都不得而知，包括配方奶中亞油酸與α-亞油酸最恰當的比例是多少？人工添加DHA、乳鐵蛋白是否真的有利於嬰幼兒的生長發育？這些問題都還需要更多的科學研究來回答。
我們今天喝的配方奶，明天可能還會有很大的改進。
除了國家監管和消協這樣的第三方檢測機構查出來，更多的時候，我們根本並不知道配方奶的「坑」在哪裡，為什麼配方奶餵養的寶寶會和母乳餵養的寶寶存在很多健康差異？
可能大家覺得這篇文章不能帶來太多安慰，但是比起虛假的安慰，我覺得我們更應該知道我們選擇的是什麼。
配方奶遠遠不如母乳完美。
當然，我們歡迎像消協這樣的監督機構更多一些，至少不要讓配方奶公司的宣傳成為我們了解配方奶的唯一渠道。同時，這樣的監督，也能夠促使配方奶公司更近謹慎。
配方奶肩負著「母乳替代品」的重任，它是嬰兒在重要器官發育關鍵時期的營養來源，它的質量與一般食品安全問題不同，需要更加更加嚴謹、慎重，用最高的標準來要求它們。像實際含量和標識不符這種事，即使含量仍然能夠滿足嬰兒基本需求，也不應該容許發生。
我們不應只要求喝下配方奶後不出問題就行，還應確保其具有充足、恰當的營養價值，使得配方奶餵養的寶寶在智力、視力、免疫系統發育等方面，都能夠，儘可能地接近母乳餵養。
- END -
參考資料：
1. 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食物安全環境衛生署，食物安全中心。風險評估研究 第50號報告書 食物中的氯丙二醇。https://www.cfs.gov.hk/tc_chi/programme/programme_rafs/files/programme_rafs_fc_01_33_3MCPD_Report.pdf
2. EFSA. Revised safe intake for 3-MCPD in vegetable oils and food. https://www.efsa.europa.eu/en/press/news/180110
3. Official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Union. COMMISSION REGULATION (EU) 2018/290
of 26 February 2018 amending Regulation (EC) No 1881/2006 as regards maximum levels of glycidyl fatty acid esters in vegetable oils and fats, infant formula, follow-on formula and foods for special medical purposes intended for infants and young children. https://eur-lex.europa.eu/legal-content/EN/TXT/PDF/?uri=CELEX:32018R0290&from=EN
4. WHO. 鉛中毒與健康. https://www.who.int/zh/news-room/fact-sheets/detail/lead-poisoning-and-heal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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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中國嬰幼兒配方奶粉標準與歐盟標準比較(表)。https://wenku.baidu.com/view/81dec31789eb172dec63b7c1.html
7. medela.母乳成分：母乳中包含哪些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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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edela.母乳與配方奶：它們有多相似？https://www.medela.cn/breastfeeding/mums-journey/breast-milk-vs-formula
9. Koletzko B, von Kries R, Closa R, et al., Lower protein in infant formula is associated with lower weight up to age 2 y: a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 Am J Clin Nutr. 2009 Jun;89(6):1836-45. doi: 10.3945/ajcn.2008.27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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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Makrides, M., Neumann, M. A., Jeffrey, B., Lien, E. L., & Gibson, R. A. (2000). A randomized trial of different ratios of linoleic to α-linolenic acid in the diet of term infants: effects on visual function and growth.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linical Nutrition, 71(1), 120–129. doi:10.1093/ajcn/71.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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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Bernard, J. Y., M. Armand, C. Garcia, A. Forhan, M. De Agostini, M. A. Charles, B. Heude and E. M.-C. C. S. Group (2015).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linoleic acid levels in colostrum and child cognition at 2 and 3 y in the EDEN cohort." Pediatr Res 77(6): 829-835.
14. Human milk:Human Milk, Tailor-Made for Tiny Humans. https://www.human-milk.com
作者簡介：小舒是澳大利亞公衛博士，從事幼兒健康科研工作，她的公眾號在幼兒營養和常見病護理等多個領域為 0~5 歲孩子的父母們帶來權威、紮實的內容，推薦大家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