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倬雲:中國究竟是什麼?

2020-12-05 騰訊網

[摘要]華文好書評出2015年5、6月新書榜單榜,歷史學家許倬雲新作《說中國》入選。

許倬雲先生近照

近來,以「中國」為題的書大量出版,表現出一種群體焦慮。到底何為「中國」?許倬雲嘗試對中國做一次「化學定性」分析。歷史學著作,怎用化學研究手段?「兩份氫、一份氧合起來是水;水既不是氫,也不是氧,乃是一個新的東西。水的變化,可以從固體到氣體,三態俱全,分析其內涵,以及分析其變化,彼此無法擺脫開的。」許倬雲此番生動的比喻也恰到好處地解釋了《說中國》的副標題——「一個不斷變化的複雜共同體」。

在許倬雲看來,「中國」這個共同體,與其說是國家,毋寧說是「天下」,沒有邊界。在當今世界全球化進程中,任何共同體都不能避免與其他共同體互動。中國人有一套文化系統,如何與人相處,儒家積極,道家淡泊。《說中國》從新石器文化時代開始,講到清朝結束,逾萬年歷史照進現實,85歲的許倬雲盼望,將來全球人類在互動之中建構「彼此支持,共謀福祉」的世界共同體。

「兩年刀圭,三載治療。」許倬雲坦承目前的健康有一定限度,每日下午,力氣就不夠了。然而騰訊文化編輯收到許先生回信的時間卻是當地時間下午5點,許先生所作解答,語焉既詳,洞見底蘊。

「我是誰?」是世界性的焦慮

騰訊文化:近來以「中國」為題的書很多,是否表現一種群體焦慮?

許倬云:我想是的,不但中國人對自己的問題焦慮,美國代表的西方主流,那些年輕人和知識分子,一樣對他們的文化和國家體制,有相當程度的焦慮。他們也都在問,自己的文化究竟是什麼?走向哪個方向?自己的國家體制,是不是需要修改?修改成什麼形式?我以為這是一個大轉變的時代,二十世紀下半期開始,也就是二戰以後開始到二十一世紀,經過了全球化,也經過了科技方面長足的進步。於是,本來的一些政治架構和價值觀念,都好像不能適應了。大家問,這樣的結構和認同,是不是需要改變?這是普遍的疑慮。至於中國人尤其發生疑慮的問題,則是因為,「中國」這一個名詞,從古到今,經過許多次的改變,然而在近代一百多年來,由於世界民族國家的出現,國家和民族幾乎畫等號;近代國家公權力強大,在國家體制之內,人民必須認同於國家:這是世界性的問題,在中國尤其尖銳。

中國本來不是一個民族國家體制,是一個複雜體;多年來列強的欺壓,把中國趕向民族主義的方向。國家借著民族主義的口號,施行強制的統治。中國人就不能不問,我如何認同,如此強大而自以為是的體制?

一百多年來,中國經歷了幾次文化上的大轉變,既要肯定過去,又要接受西方,何去何從,常常使中國人非常困擾。西方引進的價值觀念,又是多種不同的選擇,使得近代中國人,一百多年來,經過無數次擺蕩,面臨極困度擾,這是我想大家焦慮很重要的原因。

騰訊文化:西方國家比中國更早、更快地加入到全球化進程中,對此有歐洲學者提出:「今天歐洲在傳統方面遭遇的迷茫更多來自全球化的威脅,其中一個表現就是歐洲各國人口流動及外來移民的到來越來越頻繁,人們開始對『什麼才是本國的』感到迷惑。」

許倬云:西方最近一百年左右,也在尋找自己的方向。最近美國立法,將同性婚姻的限制拔除了,這就把人與人之間,最後一道分野,也就是性別之間的分野,在法律上取消。這個自我調整的工作,已是許多學者們關注的問題。最近一兩年內,對於西方文明本身的質疑,是一個常見的課題。這種質疑是健康的,如果西方也像宋代儒家一樣成為「結晶體」,成為一個固定的系統,西方也無法做適當的調整和轉變。目前,西方文化集團中,羅馬公教系統,本來是組織非常嚴密而又有一個權威主導的單元結構。過去,很多教宗都是設法護衛這一個系統,到今天,新的教宗卻以開放的心胸,正在引導這個系統,進行種種調節。在中國,儒家系統已經名存實亡,許多復興儒家的口號,都是空洞的。如果真正從儒家「以人為本」的真諦之中,找出、補足和矯正現代文明的一些因素,則是極為重要的工作。

儒家在宋代「結晶化」失去彈性

騰訊文化:理想國在北京舉辦了《說中國》讀書會,歷史學者楊念群在會上談到:「儒家在宋朝以後才真正佔據中國的主導地位,宋以前儒家地位不高,對地方社會影響非常小,沒有太多證據證明地方社會的普通老百姓知道什麼是儒家,儒學沒有機會往下滲透。宋朝起,南方的宗族社會發達起來,地方的老百姓可以通過朱子家禮祭五代以上的祖先,老百姓有權利敬宗收族,修祠堂,寫家譜,儒家才真正滲透到百姓家中,在南方真正形成文化核心的概念。」

而您的觀點是:「宋朝最大的毛病是把儒家思想僵化成一套形上學,『結晶化』即是儒家在宋朝就變成水晶了,這對中國是相當不幸的事情。」

對於宋朝對儒家的積極或消極作用,您能否更詳細地闡述?

許倬云:楊先生認為儒家文化在中國的主宰性,宋代以後非常徹底,而且真正成為文化核心的概念,為什麼我要說,宋代以後儒家文化失去了彈性?

宋代儒家的出現,乃是由於中唐以後,中國在文化上和國際地位上,都有激烈的改變。唐宋之間,在混亂之中,中國人重整新制度,以肯定自己文化秩序,代替過去天下國家的格局。儒家經過吸收佛教和道教彼此調整位置的過程,成為一個完整的體系,從思想史立場而說,宋代開始的道學和理學,是非常嚴密而宏大的形上學系統。這個系統,與社會結構和國家體制密切結合,產生了巨大的力量,假如沒有這股力量,中國兩次亡國,第一次北邊淪喪,第二次完全被蒙古滅亡,中國何以自處?儒家文化系統,以及其帶來的社會結構和價值觀念,使中國能夠在明代復國,而又可以在清代,繼續維持一個政權屬於滿洲、文化權屬於中國的局面。因此,宋代整理的儒家系統,確實有其組織中國人心的功能。

但是,我指出的危機,乃是一個龐大而嚴密的思想系統,尤其影響社會組織和價值觀念時,會趨於教條化;也因為系統的嚴密性,這種系統,最高的境界,即是高度的固定:任何文化系統一到固定的時候,就很難改變了。明代晚期,中國第一次面臨西方的挑戰,那時候,中國未嘗沒有做相當程度調整的機會。但是,那個機會失去了,因為新的統治者,要依靠這一套系統,繼續掌握中國人心。當第二次面臨西方挑戰,在十九世紀,這個強固的文化系統仍是拒絕,而不設法調節,結果是網破魚爛,兩敗俱傷。中國終於無法調整,以至於到今天,中國仍在迷惘困惑之中,無法找出適當的途徑。

這是我所謂,思想僵化之後,面臨的嚴重危機,這危機並不因為新文化運動,而獲得解決,也並不因為八年抗日,而得到思想上的新出路。模仿西方,或者堅持民族的自主性,都不足以撐持中國這麼大的人口,以面對十八世紀以至於到今天,迅速改變的世界。

如何防止「中學」變為「絕學」?

騰訊文化:您提到中國文化的彈性。的確,佛教傳入中國,對中國文化嚴重挑戰,李翱等人主張援道入儒、以儒包佛,來解決佛教文化的衝擊。宋明理學、禪宗使中國文化復興。那麼,現在的中國應該如何應對和消化西學?

許倬云:這問題本身非常有意義,佛教進入中國,中國迎、拒,都有相當程度的反應。最激烈的抵拒,三武之禍中的兩次,即是發生於此時。兩次都是政府發動的;因為,新的思想和新的群眾活動,對當時政權都不利。整體說,當時思想界和文化界,對佛教在迎、拒之間,不斷面臨挑戰,也不斷接受挑戰,終於使佛教和儒家,都在中國進入新的階段。那種互動,基本上是相當有意義的,儒家因佛家而出現更嚴密的思想體系,佛家因為儒家,而發展為更為普世的信仰。

關於中學、西學,我們必須理解,所謂「西學」,其中科技部分,以及因為科學而發展的新的社會科學,都不是西方人獨有的,應當是世界共同的志業。所謂「西學」內容,一百多年來,不斷在改變,我們不能再以中和西,作為對立的兩面。今天「中」的部分,已經非常微弱,尤其經過最近幾十年來的摧殘,「中」的部分已經所餘無幾。

實際上,我們只是要想,如何拿「西學」好好採擷其中國的文化背景、社會需求,比較適合的部分。其中西學的普世部分,例如,科學,不應有中、西之分。中國所要做的是,加入世界性的研究隊伍,加入世界性的教育隊伍,一起好好做,使得西學不再是西學,乃是一個人類共有的文化傳承。趁「中」的部分,還沒有完全成為絕學,還不是只是博物館和考古遺址裡面出現的紀念性的物品,讓能夠研究中學的人,從中學之中,推陳出新,將中學的精髓和實用者,灌注於世界學之內。

中國不能坐等「西方經驗」

騰訊文化:我們面對今天複雜的世界,如何以複雜共同體的結構,來重新組合自己,對外來的挑戰,應該如何自處?

許倬云:正是在回答前面問題時,我所指出的,重整的過程,既不能回到過去,又不能完全接受背景全盤不同的外來系統。將近一百年,我們都在所謂中和西之間徬徨,我們常常忘記了,中國的過去,是經常改變的,以適應他們當時的局面。我們也不要忘記,「西」這個字的內容,非常複雜:「西」也有本身歷史性的轉變,也有今天各種不同「西方」,彼此之間有不少差異。中、西共同面臨的未來,將是如何面貌?我們不能消極地等到西方發展到新階段之後,整盤地接受,加以模仿;我們應當:參與世界性的調整,以我們自己的經驗,和所謂西方許多不同的經驗,也參照近代歷史一百多年來,不同的中西衝突(例如,日本對西方的應變、印度對西方的應變、伊斯蘭系統對西方的應變),自己找出中國可以提供的方案;也讓西方了解,這些方案如何與西方協調和整合。

騰訊文化:人類學教授王銘銘談到,「書名為《說中國》,內容很多是談『天下』,我認為許先生局限於國家、族群、文化的複合共同體來理解『天下』,這是有局限的,值得我們進一步討論。」

許倬云:王先生認為,是否單以國家、族群、文化三個變數,來作為共同體的內容?是否有局限性?我們要理解,這三個項目,本身已經有夠複雜的內涵,這三個項目彼此配合,還延伸出科技、經濟、社會,各種不同的形態,我無法列舉也無法窮舉,一個複雜共同體的內涵,究竟可以微分出多少,作為分析核心的的變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如何運作?在學術過程上,是經常可以調整的,不必斤斤較量於哪個文章的哪個部分。

「民族性」不是成功或失敗的藉口

騰訊文化:楊念群先生提出「多」與「一」的問題,顧頡剛原本標榜「打破民族出於一元的觀念」「打破地域向來一統的觀念」,抗戰的時候,顧頡剛則說「中華民族是一個」,在抗日的前提下不能提「多」,只能提「一」。但是抗戰的形勢一旦過去,我們在整個大的和平環境裡面,是不是還只能提「一」?這就是一個問題。

楊先生講了一個故事:「我在延邊跟朝鮮族的哥們兒聊天,我說:『你高興做一個中國人嗎?』他的回答是:『我作為一個中國公民我覺得驕傲,我願意,但是我不認為中華民族這個概念就能真正概括我們朝鮮族。』『中國』和『中華民族』不是一個概念嗎?但是在他眼裡是兩個概念。作為一個中國公民,他很驕傲。但是,他又覺得『中華民族』是漢人弄出來的概念,不能代表他的民族身份。」楊先生進而思考,在多元的民族氛圍裡面,我們是不是太過於去代表少數民族發言?我們過度強調「一」的時候,是不是考慮「多」的因素很不夠?

許倬云:過去「民族出於一元」的假定,本身錯誤。任何認真的文化學和民族學的研究者,都不會如此輕信。《說中國》這部書內,我已經提出許多許多的資料,說明任何民族都不斷經過混合、改組。要說單純,現代人類只有一種;要說複雜,任何小族群,其內容還是呈現混合性。從這一句話延伸,我想大家都理解,我們千萬不要,再堅持國內有多少種民族的群體,而這群體居然出自一元。不管是黃帝也罷,是什麼也罷,大家更需注意:我們不能拿一句話「民族性」,當做成功或失敗的藉口。至於自詡為優秀民族的說法,更是不值得辯駁了。

楊先生提到,延邊地區的朝鮮族朋友,他願意做一個中國公民,但他並不認為,「中華民族」的概念中,包括朝鮮族。這個延邊的朝鮮族朋友,其實是很清楚的,他並認為,政治團體的國家,和族群團體的民族之間,並不一定是等號。「民族國家」四個字,乃是歐洲十七世紀以後出現的概念,在世界歷史上站不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騰訊文化:您在書中提到儒家的價值觀可以超越「中國」。但是儒家經典《春秋左氏傳》中也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樣的句子,儒家思想中有排斥異族的成分,這如何解釋儒家的超越性?

許倬云:儒家本身是一個超越性的系統,其核心價值在於「人」。孔子理想,修己以後,才能安民,安民之後,則要安百姓,百姓乃是所有的人,不是任何民族的成員而已。三個發展的階段,從「己」趨向「民」,自己接近的人,然後及於全體的人類百姓,其中並沒有族類的界線。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有一個信仰群的邊緣,猶太教有一個種族的邊緣,儒家沒有任何邊緣,所以「大同」之世,本身不是一個國家,乃是秩序。

「一帶一路」具有重大的時代意義

騰訊文化:天下意識在唐朝最盛,當下提出的「一帶一路」合作發展的理念,和天下觀有何關係?在此刻提出是偶然還是歷史必然?

許倬云:隋唐到五代,數百年,都是民族接觸非常頻繁的時代。由於伊斯蘭勢力的興起,亞洲的中部,本來存在一些族群和國家,都被壓迫地往東移動。這就造成了中國內部,族群成分的巨大改變。亞洲大陸北方,廣大草原,在這一時期,跨越草原的交通線成為東西連貫的陸路通道;後來又開發繞航馬來半島,進入印度洋的海路通道:這兩條大路,正是「一帶一路」,在當時,將中國的文化,和中國的產品,帶向中東和西亞。同樣,中東和西亞的思想、文化?,以及商品,也跟著他們人群的移動,帶到中國。那個時代,是人類歷史上,一次巨大的發展階段。可以說是開啟後來全球化發展的一個重要階段。對中國歷史、對西方歷史,都因此而出現新的面貌。今天我們又面臨另外一次,全球化發展過程的另一階段,在這一方面來說,中國提出「一帶一路」的合作,具有重大的時代意義。

「世界方案」不應預設終點

騰訊文化:中國歷史並不是單一脈絡,而是多個歷史彼此交錯。《說中國》以一本小書寫通史,我認為很有難度,且葛兆光認為此書寫出了「大歷史」。如何用短篇幅寫大歷史?您如何篩選和取捨?

許倬云:我並不認為我做的工作,是唯一可做的方式。我也並不認為,我的思考方法,是唯一可行之法。

所謂大歷史,只是在長程的變化中,尋找各種變化的意義而已;我尋找到的解釋,不過是許多解釋之一,並不是唯一。不同人會找到不同的大歷史。不同的大歷史,提出不同的「脈案」。「脈案」不同,處方也就不一樣。我們大家都想方設法,回答自己的疑惑,參與這種工作的人愈多,在表面上看來,可能增加更多的迷惑,但是,總的來說,許多人找方向,總比少數人找方向,更可能找到可行之道。

騰訊文化:您通過梳理中國大歷史,研究「天下模式」,給全球化一個方案。世界方案,在您心中是什麼樣子?

許倬云:我們不應預設終極的終點站。我只盼望,世界永遠在發展之中,永遠在尋找更適合的方案,處理他們正面對的當前問題。世界的未來,應當是openend、開放的空間,這條路找不到盡頭,也不必需要一個盡頭,這樣人類才有更多的希望。

騰訊文化:您提到民間「看不見的自治」對社會運轉的積極作用。當下也有民間力量積極參與教育資?助、搶險救災、災後重建。一些知識分子認為不宜倡導民間捐助,因為此類工作本是政府的義務,政府做得不夠好,首先應該監督政府盡責,而不是民間替政府盡責。您如何看民間自治和政府義務之間的關係,以及民間與政府的分工與協作?

許倬云:如果民間社會將一切工作都委託給政府,就是民間自動撤退了。政府的功能越強大,政府管束老百姓的權力也越大。如果許多民間可做的事,自己做了,政府威脅民間的能力,會比較小一些。

我的理想中,政府是一個仲裁、協調的單位。政府能管的事越少,民間管的事越多,民間的各種因時因地而發揮的功能,可能更為有效,也更為適合需要。民間反對有一個大政府,就應當設法自己扛起責任,許多自己可以做的事,不要依賴政府,政府也就沒機會剝削人民、沒機會壓制人民了。

「我常常覺得很痛苦」

騰訊文化:研究中國,有中國本土的「我者」視角,也有其他文化體系的「他者」視角。而您作為國際學者,常年生活在海外,您的視角與純粹「我者」「他者」有何差別?

許倬云:正因為我是遊走於中國和西方,我有方便,也有困擾。我永遠不能離開自己成長的文化背景,也不能忘記自己曾經經歷的生活經驗。所以在中國,「我者」的成分不小。在美國的環境之中,我住了幾十年,而且由於專業性的訓練,我對美國的觀察,也不是直覺的。因此,在美國方面,我也有相當的「我者」成分。倒過來看,在中國,我已經是「他者」,在美國,我永遠是「他者」。在這「我」「他」之間,我有四重身份,混合也滲透。

我討論這類的文化問題,常常是回頭自己看,又張眼往外看。我說實話,我自己常常覺得很痛苦,只是在痛苦之中,我也常常希望保持更多的清醒。

生病之人最怕鬆了口氣

騰訊文化:書中得知您「兩年刀圭,三載治療」,視頻上看到您,精神面貌很好,不禁感慨和感動,您受這許多的苦,如何仍修得好面相?

許倬云:我目前的健康,其實有一定的限度。每日下午,力氣就不夠了。你在視頻上看見我的面貌,是內人細心調養和幫助之下,保持我基本的健康。但是,歲數還是大了,精力遠不如前,行動當然更不如前。只在這個時候,愈是老邁,愈感覺到時不我予,必須盡力打點精神,不要洩氣,希望能在完全報廢以前,將剩餘的精力,儘量用在可用之處。我也必須感激社會給我的條件,我有好的助手,替我口述筆錄;我生活條件,有許多輔具,解決我日常的困難。我自己要做的,則是以工作,包括撰述,作為一種therapy(治療)。生病之人,最怕就是鬆了口氣,這一鬆懈,就再也提不起精神來了。

謝謝各位提出的問題。我希望,聽到你們更多的問題,以激發我思考的動力,增加我思考的課題,盡力進行尋覓方向的探路工作。

(文/王姝蘄 楊念群、王銘銘先生的觀點引自理想國舉辦的《說中國》讀書會,吳雪君先生對本文亦有貢獻。)

人物簡介:

許倬雲(Cho-yunHsu),江蘇無錫人,1930年7月生,求學於臺灣和美國,1962年獲美國芝加哥大學博士。先後執教於臺灣、美國和香港多所知名大學,2000年10月被南京大學、東南大學授予名譽教授,現為美國匹茲堡大學歷史學系榮休講座教授、臺灣「中研院」院士。學貫中西,善於運用社會科學的理論和方法治史,研究領域主要在中國文化史、社會經濟史和中國上古史。代表著作包括《中國古代社會史論》、《漢代農業》、《西周史》、《萬古江河》等。歷史學家,是中國臺灣歷史學界的耆宿,有「臺灣改革開放的幕後推手」之稱。許先生還是臺灣著名音樂人王力宏的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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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究竟到月球背面幹什麼?」2019中國國際大數據產業博覽會召開之際,26日下午,在主題為「天演·數據·未來」的天文論壇上,中國探月工程首任首席科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歐陽自遠對「嫦娥四號」看到的月球背面以及中國登陸月球背面的目標進行了解讀。「我們生活在地球上永遠只能看到半個月亮,看不到月亮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