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虞楚這一覺睡得很沉。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粒米未進，滴水未沾。在飛機起飛之前，她就跟空姐打好了招呼，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叫醒她。
摘下眼罩，飛機已經穩穩地落在停機坪上，虞楚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伸進黑色大衣的口袋摸索著，摸到手機掏出來按下開機鍵。這一次去歐洲出差將近半個月，工作全部完成之後多出了兩天的空閒，虞楚乾脆申請了一個小假期，沒有跟團隊一起回國，還乾脆關了手機。
手機桌面剛顯現出來，信息「叮咚」「叮咚」「叮咚」一條接著一跳往外蹦，虞楚手一抖差點沒拿穩。還沒等她去看一眼信息的內容，到達廳裡早已等候多時的記者們的長槍短炮立刻圍住了她。
「虞小姐針對此次事件有什麼看法？」
什麼事件？虞楚皺了皺眉，心裡暗想著不知道江謙誠這小子又惹了什麼禍。面上還是擠出程式化的微笑，「我這不剛下飛機嘛？小江又怎麼啦惹得各位記者大人跑機場來堵我？我這可不敢當啊。」
「小江戀情曝光虞小姐難道不知情嗎？」
「別打哈哈了虞經紀，小江和唐依依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之前小江還否認戀情，這一次直接和唐依依上了娛樂頭版，什麼操作啊這是？」
「你們是不是為小江之後的演唱會炒作啊！」
戀情曝光？娛樂頭版？唐依依？
閃光燈閃得虞楚眼睛都快睜不開，巨大的信息量讓她有點懵，腦子裡卻是一刻不停地想著應對之策，也大概知道了手機裡未讀的那麼多條信息是因為什麼。但目前具體情況她一點不知，不可能亂回應什麼，但是不回應的話這些記者應該也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她。
一籌莫展之際，圍在虞楚旁邊的記者群突然被隔開一個空隙，與此同時虞楚的左臂被穩穩地託住。虞楚轉頭，看到的是公司派給江謙誠的助理小董。
「虞姐，老大讓我來接你。」
虞楚點點頭，跟著小董往外走。記者們見此情形話筒相機舉得更近了，幾乎完全貼在了虞楚的臉上，「虞小姐請回應一下……」「虞經紀……」虞楚咬咬牙忍住一絲不悅，面帶微笑地稍頓腳步。
「謝謝大家對小江的關心，感情問題屬於藝人的私生活，公司無權幹涉。記者朋友們提到的這些情況公司會和小江本人進行確認，稍後會給大家一個回答，在此之前我不做任何回應，謝謝大家。」
車子行駛在深夜的公路上，來往的車輛和行人已不太多，喧鬧的城市難得地靜了下來。
虞楚一上車就開始打開網頁搜索，這幾天江謙誠的新聞非常多，絕大部分都是關於「疑似爆出」的戀情，每篇報導還都附上了超大幅的長焦偷拍照片。虞楚點開其中一張，食指和中指拉伸放大，男人穿著黑色的連帽衛衣，臉上戴著黑色的口罩，大半張臉都被遮蔽起來。他的腰間被一雙手環抱著，波浪長發的女孩子在他身前踮起了腳尖，昂起頭隔著口罩親吻他。
雖然偷拍的畫質比較差，熟悉的人還是能分辨出畫面的男女主角正是最近正在共同拍攝電影的江謙誠和唐依依。
虞楚無意識地繼續放大照片，江謙誠臉上的表情並不清晰。虞楚的眼神落在唐依依的肩膀上，江謙誠的手輕輕地放在上面，與女孩子環抱著他的手似乎是一種呼應，任何人看來都是沉浸在熱戀中的甜蜜小情侶模樣。
「虞姐你先睡會兒吧，到你住的地方還得一會兒呢。」
虞楚關掉圖片，手機桌面上顯示的時間已快到凌晨。她想了想，問小董：「小江在哪？他家嗎？」
「不是，」小董搖搖頭，「記者都在誠哥家那邊蹲守著呢，老大說讓他先避避，這兩天行程都取消了。」
藝人的工作時間經常很不固定，連帶他們身邊的經紀人、助理都是一樣。公司為了方便他們休息也出於保護隱私專門闢出公司頂層一整層裝修各個房間供隨時使用。
「送我回公司吧。」
「現在？」小董驚訝，「虞姐你要現在去公司？」
「嗯。」
2
車行駛到公司樓下，小董停車解鎖。
「小董你先回去吧。」虞楚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時間也不早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可能有些事要處理，到時候我通知你。」
「行。」小董點點頭，「虞姐你也別太擔心了，沒事的。」
「嗯。」虞楚笑笑，「明天見。」
虞楚刷了門禁，拖著箱子上了頂層，沿著長廊走過去，在21號房間前頓住腳步。21號默認是江謙誠的房間，他說自己的幸運數字就是21，在公司頂層裝修好之前就率先搶佔了21號房。
白色的房門緊閉，虞楚屈指想敲門，手指落上門板之前又縮了回來。猶猶豫豫了一會兒，面前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男人的身影從裡面突然衝出來，直接撞上了虞楚，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撞到別人身上的江謙誠顯然嚇了一跳，下一秒立刻伸手去扶住了被撞的後退幾步的人。
「這麼晚要去哪兒？」虞楚站穩身子，神情嚴肅。
「我……」江謙誠咬了咬下唇，「我看到你回來了，準備去找你。」
沒想到的回答。虞楚深吸了一口氣，「我能進去跟你談談嗎？」
江謙誠點了點頭，側身讓開一個通道，虞楚拖著箱子走了進去，身後傳來門被關上的聲音。
「你跟唐依依，怎麼回事？」虞楚坐到沙發上，平靜地發問。
江謙誠在她對面坐下來，聽到她的問話垂下眼眸，卻是一言不發。
「江謙誠，回答我。」虞楚隱隱覺得有點惱怒，「我需要一個答案明天去回應記者。」
聽到這句話，江謙誠突然冷笑了一聲，他勾起一邊的嘴角抬起頭來看著虞楚，虞楚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嘲弄。「不愧是我的經紀人，這種時候想到的只是怎麼回應記者。」
「江謙誠，我很早的時候就跟你說過，作為你的經紀人，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保證你的自由。
「你的感情生活是你自己的，你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都沒關係，只要你喜歡，我們會盡力幫你處理。
「但是請你不要這麼任性，之前你對和唐依依的緋聞那麼抗拒，不和公司商量直接否認，現在這又是鬧哪一出？你是在打自己的臉還是打公司的臉？」
當初江謙誠和唐依依合作電影的消息一傳出來立刻受到了多方的關注。一個是剛入影壇的當紅歌手，一個是甜美可人的新晉花旦。
俊男靚女CP感十足不說，唐依依之前在公開場合不止一次地表達過對江謙誠的好感，一直希望與他合作。此次江謙誠初入影壇的處女作在多方促成下與唐依依分飾男女主角，上演浪漫甜蜜的愛情故事。
電影開拍的發布會上，唐依依開心並帶著羞澀的表情以及不時看向江謙誠的迷妹眼神都讓這部電影未播先火，充滿話題，粉絲中也湧現了一大批「真人CP粉」。
江謙誠進入劇組拍戲之後，劇組的人也有意撮合，製造了幾次兩個人單獨吃飯的機會，被有心的記者拍到都出了報導，漸漸傳出了曖昧的新聞。
小董口中的「老大」，蘇西，也是公司的藝人總監，看到粉絲們對於緋聞的態度之後提出不如將錯就錯，與唐依依CP，還總結出了一堆好處，包括接下來的電影和江謙誠的演唱會都不缺話題了。
虞楚心想江謙誠肯定不會答應，半開玩笑地附和蘇西，「好想法啊，我負責去說服小江。」
原本只是開玩笑的話，卻正好被準備推門進來的江謙誠聽到，於是當時辦公室裡的人見識到了一貫好脾氣的小江最大的一次發火。
他先是直接跟蘇西說，這件事絕對不可能。然後徑直走向虞楚，虞楚硬著頭皮站起來，江謙誠直接把手裡拎著的一個盒子砸在了她腳邊，用一種幾乎結著寒冰的聲音說：「虞楚，你真是好樣的。」
大概是江謙誠走出去的時候怒火太明顯，辦公室的人也都跟出去想要哄哄他們的小江。虞楚蹲下身，輕輕打開腳邊已經摔癟了一個角的盒子，裡面的抹茶蛋糕已經不成形，零碎的還能拼湊出面上的「生日快樂」幾個字。
之後的工作，江謙誠就開啟了生人勿近模式，無論虞楚跟他說什麼他都面無表情也不回應。虞楚想想總歸自己理虧，明知道江謙誠最忌諱這種炒作，尤其是拿感情這種事。
她去和江謙誠道歉，江謙誠還是不領情，繼續「冷暴力。」虞楚道了幾次歉都碰壁也有點小生氣，正好團隊要去歐洲為江謙誠接下來的專輯和大片的拍攝做準備，江謙誠最近的行程大部分都是拍戲，虞楚也就跟著一起去歐洲了。
誰知就發生了這檔子事？
「我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都沒關係是嗎？」沉默許久，江謙誠終於出了聲，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下面的夜景，「你是在保護我的自由，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當然在乎。」虞楚站起身來，「不僅是我，整個公司，那麼多喜歡你的粉絲，那麼多愛你的人，都在乎。」
江謙誠低下頭，冷笑一聲，「還有記者，他們最在乎。」
虞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江謙誠已經轉過身來，看向她的視線裡已恢復了一貫的無所謂。「明天我會給你們一個答覆的，晚安。」
3
虞楚早上八點左右去了蘇西的辦公室，推開門已經看到江謙誠坐在裡面。
「虞楚，你回來了。」蘇西笑了笑，「過來坐。」
虞楚走過去，和江謙誠一起坐在蘇西的對面。蘇西面前還擺著近幾日的很多報導，她翻了翻，抬起頭來，「這幾天的事情應該都知道，小江說等虞楚回來再回應，現在你們有一個結果了嗎？」
虞楚剛張開嘴，身邊男人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蘇姐和虞經紀決定吧，我配合。」
虞楚不可思議地看向江謙誠，男人只是把玩著一隻打火機，垂著頭面無表情。
蘇西挑了挑眉，「小江，你和唐依依到底有沒有戀愛？」
江謙誠還是低著頭，「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虞楚有點氣他這樣無所謂的態度，「有沒有？」
江謙誠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
蘇西有點意外，輕咳了兩聲，「這次的照片你們也看了，在大眾眼裡這就是實錘。現在回應沒有戀愛沒法解釋這張照片，唐依依那邊傾向於回應兩個人正在密切接觸傾向於戀愛的階段，我們這邊也必須要考慮怎麼樣最大程度降低可能的不好影響。所以……」
「所以要我也這麼回應嗎？」江謙誠點點頭，「我OK。」
虞楚和蘇西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難以置信。
「小江你想清楚了？」蘇西問，「下午你的戲有個探班會，你和唐依依會一起出席，到時候一定會被問到，你……」
「OK我知道了。」江謙誠說著站起身來，「下午麻煩小董過來送我過去，我先出去了。」
辦公室的門被帶上，發出「嘭」的一聲。蘇西愣了下，「小江怎麼了？」
「不知道。」虞楚低著頭，心裡有點說不出的堵。
「你回來之前我跟他談過，建議他這麼回應，他說等你回來再說。你……你勸他的？」
虞楚沒說話。
看虞楚的樣子，蘇西也沒再糾結於這個問題，「下午的探班會你去嗎？」
「我就不去了……有點累。」虞楚下意識地想迴避那個場合，蘇西看了她一眼，「那我去吧。」
中午的時候小董過來接了蘇西和江謙誠過去，走過虞楚身邊時江謙誠的步伐稍稍頓了下，又馬上大步走開。
虞楚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筆直地把自己摔進被子裡。
探班會兩點鐘開始，網絡直播平臺會同步直播。快兩點的時候，虞楚從被子裡爬起來，拿過手機的瞬間江謙誠的信息突然跳了進來。
「你真的希望我回應戀愛嗎？」
虞楚盯著這條信息，恨恨地在對話框裡準備打出一句話，「不關我的事。」
剛打出一個「不」字，之前設的提示鬧鐘突然響起，虞楚嚇了一跳，手一抖直接點到發送。
發出去的綠色框子裡只有一個字——不。
其實還有時間撤回的，虞楚按住那個綠色的框框，在撤回兩個字上猶豫許久卻遲遲沒有按下去。她看著對話界面頂部的「對方正在輸入……」，然後叮咚一條信息進來。
「好。」
好？
虞楚不知怎麼地有點心慌，她關了手機，重新把自己埋進被子裡，「蘇西在那裡蘇西會看著辦的」不斷催眠自己，模糊間真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撈過床邊的手機，按了兩下沒反應。虞楚找到充電器插上，順手打開了電視。
娛樂新聞正在播放下午探班會的片段，虞楚按著遙控器調大音量。
「在這裡我要對前兩天的事件做出一個回應。」江謙誠的面前是無數個話筒，閃光燈的光不停地閃爍在他的臉上。
他頓了頓，直視面前的鏡頭，眼神堅定。
「我和唐依依小姐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那天我喝了酒，意識不是很清楚，可能做出了一些不太恰當的舉動。
「在這裡我誠懇地跟唐依依小姐、我的公司道歉，因為我造成了很多的麻煩。同時跟粉絲朋友們道歉，讓你們失望了，對不起。」江謙誠深深地鞠了一躬，「今後我會嚴格約束自己的行為，絕不再犯。」
虞楚好像失了力氣，「撲通」一下坐在身後的床上。
4
以虞楚對江謙誠的了解，探班會上他的回應她是不相信的。
江謙誠做出了回應，繼續上了幾天的頭版，理所當然地遭到了一些批評甚至謾罵。蘇西來找她的時候，虞楚正對著一個網頁上的粉絲惡評發呆，蘇西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太擔心了。」蘇西說，「公眾對這些事件的記憶力很短的，等這一陣過去會慢慢平息的。」
虞楚沒有問江謙誠為什麼擅作主張做出那樣的回應，江謙誠也沒有解釋過。一切好像回到之前的狀態，工作行程也重新趨於正常，卻又好像哪裡有些不一樣。
電影的拍攝進入到高潮階段，每天拍攝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Cut！」導演對著對講機，「小江演得不錯，繼續保持！全部休息二十分鐘，轉室內酒吧戲份，通知依依準備。」
江謙誠渾身溼透地走進休息室，小董立刻遞上一條毛巾，江謙誠接過去抹了把臉，又揉了揉頭髮。
「哎呀我忘了拿下場戲的衣服了。」小董一拍腦袋，「誠哥你忍一會兒，我馬上回來哈。」
江謙誠點點頭。
小董出去之後，江謙誠將毛巾隨意地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直接往靠背椅上一躺，左手搭在眼睛上閉上了眼睛。
「很累？」虞楚重新拿了一塊幹毛巾，「再擦乾點吧，不然會感冒。」
拿著毛巾的手伸了半天，江謙誠都沒有接的意思。虞楚垂眸，準備放下手的瞬間江謙誠突然伸出了手，方向不是毛巾而是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並一把將她拉到身前。
江謙誠的手指將她的手腕扣得很緊，虞楚往後縮了縮手，紋絲不動。
「小江，放開。」虞楚另一隻手試圖去掰開他的手指。
「你知道我下一場戲是什麼嗎？」
虞楚一愣。剛才在休息室她看了江謙誠的劇本，下一場戲是在室內的酒店，他飾演的男主角和唐依依飾演的女主角終於解除了誤會，互通了心意。
男女主角在酒店參加舞會，一曲完畢，男主角與女主角深情一吻。
「你知道嗎？」江謙誠又問了一遍。
「嗯，我剛才看了。」虞楚扯出一個笑臉，「怎麼？緊張嗎？擔心自己沒經驗？沒關係的……你就……」
「你怎麼知道我沒經驗？」江謙誠突然笑了。這個笑讓虞楚有點恍神，從之前的隔閡到現在，好像好久沒看到他對著她笑了。
「我確實沒經驗。」
虞楚感覺手腕上江謙誠的手指突然收緊，然後一股力量慣性拉著她向前。頃刻之間，江謙誠的臉在視線裡放大，虞楚覺得兩個人的鼻尖都快要碰上，江謙誠的呼吸聲在耳邊無限放大，虞楚下意識要躲。
似乎早就想到她會後退，江謙誠的手撫上她的後腦，又將她向自己的方向推了點。
「餵……你……」
話說了半截，視線裡江謙誠輕輕閉上了眼睛，微微偏過頭，接著虞楚感覺到了嘴唇上柔軟的觸感。先是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瞬間離開，然後重新覆了上來。
休息室的木門有些陳舊，小董離開的時候應該只是虛掩上，似乎有風吹過，木門吱呀吱呀地慢慢移動開。
虞楚這才如夢初醒，迅速從這旖旎的情形中抽離開，江謙誠沒有再為難她，輕輕放開了手。
「我去看看小董怎麼還沒過來。」虞楚剛走到門口，男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江謙誠站起身來，經過虞楚身邊的時候虞楚聽到了壓低的聲音。
「我的初吻沒了，現在可以去拍吻戲了。」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你待在這，小董陪我去現場就可以了。」
5
「怎麼回事？」蘇西扔過來一疊照片。
虞楚不明就裡，伸手拿了過來，看到照片畫面的一瞬間心跳幾乎停住。照片很模糊，但是江謙誠和她的臉還是能分辨得出來，是那天在拍戲現場的休息室，江謙誠吻著她的照片。
「這……這……怎麼會……」虞楚感覺自己聲音有點發抖。
「我去溝通過了，對方很強硬，不接受我們任何條件，一定要公開。」
虞楚的手將衣服的下擺都抓出了皺褶，蘇西的話像一把把利劍刺著她。她穩了穩心神，抬起頭看著蘇西。
「你……不問問我什麼嗎？」
蘇西淡淡的一個微笑，「虞楚，我認識你這麼久，我會看不出來嗎？」
虞楚進入這個行業差不多快七年，蘇西是她的師姐，入行超過十年。大學畢業的時候，導師牽線搭橋將虞楚介紹給蘇西所在的公司，兩人就一起共事了這麼多年。
虞楚進入公司半年後，江謙誠出現。同一批被籤進來的新人不少，江謙誠雖然外形和音樂才能都還算出色，奈何性格實在太悶，對於要進入娛樂圈的藝人來說可能比較吃虧。
某次虞楚去看公司安排給新人的體能訓練，江謙誠因為身高比較高站在最後，全程臉上都沒什麼表情，進展到後來有些人都已經吃不消開始怨聲載道或者直接放棄了，他卻依然咬牙堅持。
最後宣布休息的時候，虞楚看到他的嘴唇都有些微微發白。有一些新人一擁而上將老師圍住，嘰嘰喳喳鬧成一片，江謙誠卻直接走到訓練室的最後，拿起地上的礦泉水一飲而盡，靠著牆壁慢慢坐下去，安安靜靜地靠在那裡。
虞楚心裡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你比較看好誰？」
虞楚轉過頭看到了蘇西，蘇西抬抬下巴，「你看他們的培訓也有一段時間了，公司準備讓你參與經紀人事務，由我帶你。」
「好啊師姐。」虞楚很開心，「有師姐在我就安心了。」
蘇西也笑了，「那你猜猜，我們會帶哪位新人？或者說，接下來這段可能比較艱難的路程，你想和誰一起並肩戰鬥？」
虞楚轉過身，隔著走廊的玻璃窗面，裡面是一個個充滿夢想的年輕人，和現在的自己一樣。視線落在角落的那個男孩子身上，雖然安靜，沉默，甚至悶，眼睛裡卻有光，堅定的光。
「江謙誠。」
七年前做出的那個決定，喊出的那個名字，連接了彼此七年的命運。七年，悲喜交織，榮辱與共地走到現在。
虞楚看著他從平凡的大男孩成長為光彩奪目的巨星，即便地位越來越高，名氣越來越大，卻依然堅持著自己的原創音樂，堅持自己的音樂道路，不刻意迎合市場而改變自己。
用無數粉絲的話來說，不忘初心是江謙誠最好的品質。粉絲們親切地叫他「小江」，希望他永遠像當初的大男孩，這個名字也漸漸傳開，包括公司的上上下下，媒體之間都喊他「小江」。這次的電影拍攝，也是江謙誠考慮許久為了實現粉絲們的一個願望才接下的。
虞楚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麼時候起了變化。
江謙誠紅起來之後，相關的是是非非也越來越多。娛樂圈水很深，幾乎所有人都說過這樣的話，蘇西也說過。
娛樂圈就是一個染缸，進去的時候都是純白無暇的，最後被染成什麼顏色可能誰都沒法控制。對於蘇西的這番話，虞楚說，誰都沒法控制，但除了自己。我所要做的，是幫他避開那些會影響他的東西。
盡全力保證他的自由，在任何方面。
「照片的來源……你知道嗎？」虞楚問。
「我去查了，是……唐依依。」蘇西嘆了口氣，「她有背景，也是真的喜歡小江，探班會的時候小江突然改了口風她覺得很沒面子，現在被她抓住這件事，不會善罷甘休的。」
虞楚腦袋裡一下閃過了那天虛掩的房門。
「她想毀了小江？」
蘇西輕笑了一聲，「怎麼你覺得你和小江傳出什麼會毀了他嗎？他就那麼不堪一擊？」
「當然不是，」虞楚深吸了一口氣，「但我不能拿這個冒險。」
「那你預備怎麼辦？」
虞楚垂下眼眸，「我去道歉。」
「道歉？」蘇西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瞬間她就明白了虞楚的想法，「你要犧牲自己保全小江？」
「說得太嚴重了啊師姐，」虞楚笑了笑，「這算什麼犧牲，我……也覺得累了，不想做了。」
「你要不要和小江商量一下？」
「他去國外父母那邊了，別打擾他。明天就幫我請一些記者來吧，報導出來之後馬上解決，不要有什麼影響蔓延，戰線越短越好。」
蘇西沒有說話，面上神色複雜。
「師姐，我決定的事情，你懂哦，九頭牛拉不回來的。」
6
江謙誠下飛機的時候也是深夜，完全私人的行程，沒有什麼人知道，機場只有小董等在那兒。
江謙誠的父母以及家裡的老人們很早就移民國外，此次是外婆的80大壽，全家聚在一起，所有的工作行程安排他都交給了虞楚代為處理。當然這次去見父母也是為了得到一個允許，關於虞楚的。臨走之前虞楚開車送他到機場，下車的時候，他對著她說了一句話。
「等我回來。」
虞楚愣了下，點了點頭。
回來之前他給虞楚發了信息，沒得到回覆。上了車也沒看到她，江謙誠覺得有點奇怪，他拍了下正在開車的小董，「這幾天有什麼事嗎？」
「幹……幹嗎這麼問啊誠哥？」小董只覺得後背冷汗直冒。
「虞楚呢？我讓她來接我的。」
「虞姐她她她……這幾天沒什麼事啊……」小董磕磕巴巴地說。
「沒頭沒尾說什麼呢？」江謙誠小聲嘀咕著，掏出手機上了網。
小董只覺得車裡的空氣越來越緊窒。
雖然及時控制住了報導，難免還是有一些媒體緊抓不放。江謙誠點開視頻，虞楚的臉在無數閃光燈下慘白無比。
「這次的照片事件我在這裡作出回應，全部是我的錯。我作為經紀人的不專業，故意對小江作出那樣不恰當的行為，被有心人利用來抹黑小江感情生活混亂，在這裡我要和小江以及小江的粉絲朋友們道歉，我作為經紀人的失職造成了小江形象受到質疑，現在我自願辭去江謙誠經紀人職務並離開其經紀公司……。」
現場有激動的粉絲甚至扔了礦泉水瓶過去，砸中了虞楚的額頭，一片混亂。
後面的話江謙誠已經無力再聽，關掉視頻，車內一時陷入死寂。
「送我去公司。」
「這是虞楚的意思。」蘇西聳肩，「我也沒辦法。」
「她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
江謙誠站起身來，還沒擰開門蘇西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虞楚總是覺得她會毀了你，其實我不這麼覺得。」看到江謙誠轉過身來，蘇西接著說，「識於微時，一路同行，這樣的感情多麼珍貴。你是公眾人物，你的每個選擇都會有不同的聲音，如果你足夠強大不僅可以抵禦任何傷害，還可以去保護她，就不要讓她失望。」
「下個月的演唱會，好好準備。」蘇西微笑著說，「我會讓她去看。」
江謙誠看著蘇西，笑著點了點頭。
虞楚坐在離舞臺比較遠的地方，幾萬人的場館坐得滿滿的，粉絲們一首歌一首歌地歡呼尖叫，氣氛熱烈激昂。
他就是天生會發光的人啊。
最後一首歌是江謙誠每一次演唱會都會作為Ending的保留曲目，《21》。
抒情安靜的樂曲結束，江謙誠重新舉起話筒。
「我每一次演唱會都會唱這首《21》，大家都知道這是我的幸運數字，但其實這後面的故事我沒有講過。我本來是沒有什麼幸運數字的，直到我遇到了一個人，遇見她的時候她21歲，我還有一些朋友給她過了21的生日。第二年她的生日，蛋糕上還是21，她還說祝自己21歲生日快樂，我當時就說，你不是已經22了嗎？」
臺下發出善意的笑聲。
江謙誠也笑了，接著說道，「她說自己永遠21，一直說了7年，這7年每一個生日我都會幫她過，幫她選21的蠟燭，在她說話之前先大聲地祝她21歲快樂。」
「明天是她的生日，我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幫她過生日。但我知道，她現在就在臺下。」
聽到他的話，舞臺下一陣騷動。
第一次知道江謙誠這個幸運數字背後的含義，虞楚覺得眼睛有點發酸。
「大家可以一起幫我祝她生日快樂嗎？要記住，是21歲的哦。」
伴隨著笑聲，粉絲們一起喊起了「21歲生日快樂！」
「還有就是……我喜歡她，從21歲到現在的7年，我都喜歡她。本來她的位置應該離這個舞臺很近，但是現在我猜她躲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但是我能猜到，21排21座的那個女生。」
一束追光突然打在虞楚的身上，虞楚一驚，整個場館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這裡來，即便是戴著帽子和口罩，旁邊的人似乎還是有不少認出了她。
「是虞經紀！」
「虞姐姐嗎？」
虞楚一時覺得很緊張，但漸漸她聽到了和她想像中不一樣的聲音。
「小江喜歡的是虞姐姐？還喜歡了7年？」
「有點感動怎麼辦？」
「7年啊，好棒！」
「小江和虞姐姐一起成為了最棒的歌手和最棒的經紀人耶！」
虞楚感覺眼睛溼溼的，她慢慢地摘下了帽子和口罩，整張臉展露了出來，攝影機也立刻給了大特寫。虞楚的臉被投放在了舞臺左側的大屏幕上，和右側屏幕上江謙誠被放大的特寫遙相呼應。
臺下粉絲們通過兩個大屏幕看到，她們熱愛的小江眼睛裡星星點點，虞姐姐面上帶著微笑，眼淚卻也同時流了下來。
「當時你和唐依依到底是怎麼回事？」許久之後突然想到這件事的虞楚突然舊事重提，眯著眼睛看著眼前戴著衛衣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問。
「你還記著這事啊？」男人的聲音在口罩後面有點不清楚。
「當然！快說快說！」
「她突然衝過來抱住我說喜歡我，又突然親過來，我完全沒防備，反應過來我已經握住她肩膀推開了，還是被她找來的有心人拍到了。」
「那你為什麼探班會上把錯攬到自己身上？」
「畢竟是女孩子……感覺這事情對她影響應該不太好。」
虞楚嘆了口氣，攬到自己身上就沒影響了嗎？想了想，突然雙手直接環抱住男人勁瘦的腰。
「怎麼？」
「反應太慢，下次這種情況在碰到你的時候就應該馬上推開，還給人機會踮腳抬頭親到你了。嘖嘖嘖嘖，還好意思說初吻沒了可以拍吻戲，早就沒了好嗎？」
「隔著口罩好嗎？」男人說小聲地嘟囔，「而且也沒碰到。」
「隔著口罩就不算啦？人家明星夫妻還被拍到過口罩吻呢，不要太浪漫好嗎？」
江謙誠的眼底似乎瀰漫上一層笑意，他湊近了一點，虞楚聽到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低沉卻又充滿磁性。
「對我來說那可不叫吻。」江謙誠突然拉下臉上的口罩，虞楚只來得及捕捉到他嘴角的一絲笑，溫熱的嘴唇就覆了過來。
「這樣才算。」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黎一黎一 | 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