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那場大地震,給我留下很深印象,一生難忘的天災。
那是個冬天。外面寒冷,人們睡在屋裡。有一天夜裡,我突然被晃醒,像在搖籃裡似的。爹喊:「地震,快跑!」我趕緊爬起來,來不及穿衣服。爹已經跳下地。我這腳還沒邁出房門檻,地震就結束了。站在院裡,心仍咚咚地響。一家家的燈刷刷地全亮了,有的跑出來,大呼小叫「地震了」。我鎮定下來。媽媽走出來,大姐二姐瞪著眼跟在爹後面。爹自語:「不知大隊有沒有人值班?」爹當時是大隊書記,我就奇怪爹這時候還有心思關心別的。
在寒冷的夜裡,我驚魂未定,凍得哆嗦,往屋裡走,瞬間腳下就像踩著棉花,又晃悠起來。爹喊:「這是餘震,看!」一道藍色弧光朝北方移去,轉眼消失了。鄰居們奔走相告,講述著在震中的感受,來得太快了,想跑都不跟趟。這木頭泥房不結實也不抗震,震級大了就會倒塌的,就會有生命危險,人們擔心和恐懼從此開始了。
第二天,整條山溝沸騰了。爹接到上級通知:要求做好防震減災工作。大隊的大喇叭不停地響著,向各個角落廣播著革命歌曲和爹的聲音。爹忙碌起來,很晚才回家。鄰居在院裡搭建地震棚,我看著只覺得好玩。這是幾塊石頭砌成炕,十字木架扎了秸稈,裡外抹上泥巴,還盤了地爐。雖然不算保暖,但塌下來不會砸死人的。睡在這裡踏實。
爹沒時間為我們建防震棚,我們還是睡在屋裡。媽說:「夜裡不要睡死。」我們乾脆不睡,坐在炕上等著地震來臨。可眼皮打起架來,實在困得受不了,裹著衣服就睡在炕上。媽是不睡地,為我們站崗放哨。爹還沒回來,到各小隊檢查工作去了。深夜,地震來了,我們迅速起跑,跑到院裡地震早過了,可心還在跳動,差點兒吐出來。
爹一回來,媽就堅持不住了,讓爹想辦法。爹在櫃蓋上放了一個倒立的瓶子,一震,瓶子就會掉在地上摔碎,這是最好的警報。可我們睡得像死豬,全然不知瓶碎的聲音。有幾次瓶子掉下來,並不是地震惹的禍。
我了解到一點預防地震知識,也是聽大人說的:井水冒泡,豬不上圈,群蛇過道等。至於說什麼地方生的孩子三隻眼,蛇長了兩個頭。這些就純屬謠言了。
我家院裡有個小房,堆滿了冬天攏來的蘋果爛葉子。爹在裡邊挖個深坑,把我和姐姐們包上棉被丟了進去。這裡好暖和,散發著一股清香和腐爛味兒。我也睡不著覺啊,望著天上的星星,就像我的眼睛,在看著人間的災難。
白天,媽媽做了饃饃餅。我們吃著也不香,不知什麼時候地震就來了,慌張地逃生。上了年紀的人不動彈,他們不怕死,也被家人背出來。
地震鬧哄了足有一個月,才漸漸消停。夜裡人們照舊睡不著,可再也沒有發生過地震。壞消息不斷傳來,唐山大地震死了幾十萬人,相當慘烈。從爹帶回的報紙上,我看到了圖片,周總理親臨現場視察,在廢墟上,一個消瘦的老人周圍擁擠著群眾。
後來我認識了一名學生,她是唐山大地震中的遺孤,來到東北親戚家裡。當時有成千上萬的孤兒是由政府撫養。
人類生存在地球上,時刻面臨著各種危險,為了險裡逃生,努力預防天災,並在天災中學會了聰明、堅強和團結……

(於顯偉,遼寧人,大學畢業,從教三十餘年,在全國報刊發表文章,並多次獲獎,著有《記憶》《話說》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