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筆是因為一本《神經的邏輯》,剛剛看完。講述無意識如何與有意識共同塑造了我們的自我。乾貨太多,隨便挑點都能扯半天。說說當中一個名字:情節記憶,聯繫到幾年前拜倒的《娛樂至死》,似乎又有點新意。
說起多任務,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可以多線程——但科學總結是:人只能一邊做一件習慣完成的事情,而同時處理另一件不那麼習慣的事情。譬如做作業聽歌,要麼作業很簡單,要麼歌根本沒聽進去。「腦的內在邏輯為多任務打下了基礎。」而同時這種習慣系統如果變成唯一執行的,那就容易變成殭屍——因為殭屍的行為完全是自動模式,它們沒有意識,只有一套系統控制行為。人沒辦法一邊做物理題一邊看電視,因為眼睛雖然有兩隻,但只能同時注意一件東西。
「醫生強烈建議我們不要在電視機前吃飯,因為這會造成過度進食。當我們消極地看電視,我們就是在任由電視節目獨佔我們的有意識系統……一個心不在焉的進食者也會一邊觀看《宋飛正傳》重播,一邊不知不覺地吃掉五包薯片。不幸的是,因為無法提取情節記憶,習慣系統對於胃痛、長胖、心臟病,甚至最簡單的節制觀念,統統一無所知。」
情節記憶,不同於記憶,是我們認真處理一件事情之後得到的沉澱。理論上我們的感官每天能接收到的信息高達1T,但實際上我們能記得的卻很少。看同一本書同一部電影,不同的人記憶的點可以完全不一樣,每個人的自我像是一套動態的算法,在一生的這個節點會看到這些,而在之前或者之後再看到這本書這部電影,所能體會到的東西又不一樣了。而書和電影還是加工提煉過的——放到日常生活中,對待一件事情,不僅人和人之間會有羅生門——自己和不同時間的自己都會有。但我們的大腦為了能夠讓我們時刻處在一個合理的故事下,就會不斷改造記憶(除了《神探夏洛克》的卷福,沒誰可以重現那麼多的細節)。
而在此,我們可以先不討論記憶的正確性,而是自我的豐盈度。如果沒有情節記憶,哪怕是修飾都顯得膚淺。所以讀這段的時候,想起來若干年前分享的《娛樂至死》。自從電視普及之後,民眾的邏輯會直線下降——因為任何新聞都不會超過三分鐘,前面剛看到領導人訪問,接著就是戰爭,然後就是娛樂八卦——之間毫無聯繫,而看過之後人也沒有任何記憶。電視辯論越來越短,不像19世紀中葉,人們可以連續幾個小時聽雙方辯論,而每一次發言都會有30-40分鐘。那時大家可以深入地討論一個抽象的概念——而不像後來逐漸發展到粗暴的罵街。而電話,網際網路,智慧型手機,創造了更加快速多元的文化,但也加強了淺薄的威力。無論多麼悲慘的事情都可以是一種談資,而這些智能匹配的信息也精準地播下焦慮的種子,然後在下一步裡收割。
中式修行中早有類似的話語:所謂修行,就是吃飯的時候吃飯,睡覺的時候睡覺。如果專心致志地做每一件事情,那麼從腦科學來說就是不讓腦中的習慣系統來統治自己,從每一件事情中積累情節記憶,而不是純粹的生理機械動作。那麼人的修行自然就有了更大的感知基礎。而且很多人是學習工作的時候想著玩,出去玩的時候掛念著工作學習,吃蛋糕的時候想著減肥,減肥的時候想著蛋糕——自然沒有一件事情可以完完整整地留下完整的「情節記憶」,因此始終被動地過著日子,消耗著生命。
「通過回憶、演練過往的經驗,無意識系統模擬舊日的信息,幫助我們學習和成長。」為了能夠積攢充分的經驗,請儘量少多線程做事,特別是吃飯的時候不要看手機,也不要每吃一口都計算卡路裡。
有人會說了,我爸媽吃飯也不看手機,沒見得他們有多牛逼啊。在此我冒昧地問一下,對於食物本身,他們的理解有沒有比你積累和理解得深刻一丟丟?當你被安利,手機下單一隻網紅散養雞一塊網易黑豬肉,收到的時候你掂量琢磨了半天,還不是得拿起——手機,問:媽,這個怎麼弄?要不還是送給你吧。
歲月靜好情懷依舊,當你吃飯刷著抖音微博微信一臉迷之微笑,和小時候六點鐘端著一碗飯菜看動畫片扒拉半天沒吃兩口的樣子,基本沒啥區別。只不過動畫片你還能記得,現在時不時有情節你能懷舊——而刷的那些短視頻,過兩天幾乎什麼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