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價格問題上,美國應該成為加拿大的一個反面教訓,而不是需要步其後塵的榜樣。
為何和美國相比
加拿大沒有短缺
文:Raymond C.Niles| 譯:禪心雲起
由於我所在的大學校園關閉,上我那三門經濟學課程的學生,現在像被風吹一樣,散落在美國和世界各地。藉助我們的在線Zoom課程,我最近問他們每個人一個簡單的問題:
「有什麼東西是你們需要但在商店裡找不到的?」
我很好奇,因為我現在位於紐約,這裡沒有衛生紙、紙巾、洗手液和口罩。聖路易斯的一名學生報告說沒有糖。另一位在印第安納波利斯的學生反映,她所在社區商店裡的絞細牛肉早賣光了,而芝加哥的一名學生驚呼,大米也買不到了。
但是,當我問起兩位住在加拿大多倫多的學生什麼東西沒有的時候,他們說(…)什麼都不缺。在一些商店,貨架上商品是比平時少,而在另一些商店,價格有所上漲,但除了大約一周的衛生紙短缺(與美加邊境關閉同時發生)以外,所有東西實際上都可以在商店裡買到。(遠在巴基斯坦拉合爾和印度新德裡的國際學生也有類似的回應!)
《加拿大國家郵報》援引加拿大食品檢驗署的話說:「食品生產、進口和出口都沒有出現短缺或中斷」,「貨架上的食品依然充足」。這家媒體確實報告道,有些物品供應減少了,但並沒有實際的短缺。經濟學家將短缺大體上定義為「空蕩蕩的貨架」,確切是指沒有商品(以現行價格)出售的情況。
加拿大:沒有短缺,也沒有針對
「哄抬物價」的全國性法律
我內心深處的那個經濟學家感到了好奇。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加拿大有什麼法律禁止『哄抬物價』?」我已經知道,美國各州和聯邦有越來越多禁止哄抬物價的嚴格法律以及行政命令。
但當我研究加拿大法律時,我發現了一位商業法專業律師的一句精彩表述:
「自然市場力量導致的漲價,不受加拿大競爭法(反壟斷法)或其他法律的監管。加拿大競爭法一般不幹涉這一類自由市場。」
這個表述並不因為它對經濟原則的闡述而令我感驚奇。該法正確地認識到,當需求在緊急情況下激增(比如口罩)或供應中斷(比如衛生紙和肉類)時,價格會飆升。但價格上漲是被法律容許的,因為加拿大競爭法一般不幹涉這一類自由市場。
結果是,由於價格將會上升以平衡供需,將不會出現實質性的或長期的短缺。正如同一位《國家郵報》評論員所指出的:「加拿大人將有足夠的食物吃。但會更貴一些。」
相比之下,請考慮一下美國在這個問題上的典型表述。
3月4日,加州州長加文·紐森(Gavin Newsom)籤署了一份緊急聲明,其中援引了該州的《反哄抬物價法》。他說:
「正如你可能已經注意到的,我們看到差不多像這樣的一小瓶洗手液售價高達$17。我在網上看到了更多這種情況。這太肆無忌憚了,太掠奪成性了,我們需要追捕那些哄抬洗手液價格的人,不僅僅如此,還包括那些哄抬醫療用品和其他設備價格的人。」
違反加州「反哄抬價格法」(這項法律將緊急情況下的價格上漲幅度限制在10%以內)的「不法分子」,將面臨一年監禁或1萬美元罰款。
加拿大不同的地方是,它對哄抬物價沒有全國性的限制,美國有39個州現在都制定了嚴格法律或行政命令,禁止在緊急情況下提高價格。這個數字還在增長,因為有新的州也開始發布行政禁令,甚至沒有等待特別授權立法。
甚至連美國聯邦政府也出手了。3月23日,川普總統援引《國防採購法案》,瞄準了「囤積居奇者和價格欺詐者」。美國司法部長威廉·巴爾(William Barr)已經「下令所有93個聯邦檢察官辦公室各任命一名首席檢察官,處理和冠狀病毒相關的抬價行為。」
這是美加之間
一場天然實驗
我們正在見證政治經濟學家所稱的「天然實驗」。東、西德以及朝、韓這兩組經典的天然實驗,揭示了經濟原則之間的差異。這兩個案例之所以都是天然實驗,是因為一個原本享有相同文化、語言和經濟生活方式的單一社會,被地緣政治事件「一分為二」,隨後受到完全不同的政治經濟原則的支配。
這兩個國家都因第二次世界大戰而分裂。「實驗」是在隨後的幾十年裡,私營市場經濟的那一半繁榮昌盛,而公有計劃經濟的那一半則舉步維艱。這些「天然實驗」,仿佛是某些經濟實驗者刻意設計出來的,演示了私營市場經濟在經濟功效上如何極大地優於公有計劃經濟。直到今天,這張著名的兩國夜景照片,仍以衝擊視覺的確鑿證據,不容分說地展示出了北方相對於南方的貧困。
我們正在實時目睹美國和加拿大之間一場類似的——也是悲劇性的——天然實驗,這兩個社會在文化、語言、性情和貿易方面都是如此相似,以至於它們差不多是一個國家。
在這次冠狀病毒病大流行期間,加拿大在價格問題上基本上選擇了遵循市場原則,而美國則逐步加強了反哄抬物價法的執法力度。在過去30年裡,這些法律已經遍布了美國的大部分州,現在甚至連聯邦政府都開始執行這些法律了。
那個天然實驗的結果是什麼呢?
就像朝鮮昏暗的燈光一樣,美國也經受著無法預測的「一波又一波短缺」,而加拿大在這次緊急情況下,基本上能夠維持商品供應,儘管在許多情況下價格會高一些。
反哄抬物價法有什麼問題?
反哄抬物價法造成了短缺。這些法律不允許市場價格形成並發揮其最重要的功能:協調市場和平衡供求。
亞當·斯密(Adam Smith)將市場價格的協調與平衡功能,出了名地稱為「看不見的手」,因為它能很好地將商品推入市場,並確保不出現短缺,尤其是當緊急情況之下出現需求激增或供應中斷時(或兩者兼有)。
緊急情況下較高的市價在兩個重要方面增加了實際可獲得的商品:
1)在均衡的需求側,一項商品價格越高,買家就越有動機去節儉地利用相關資源,這項商品的購買也就越少。當價格上漲時,消費者會重新評估他們實際需要的東西,從而減少購買。個人購買量下降,每個人可獲得的商品就增加了。
2)在均衡的供給側,漲價給那些商品生產者增加了利潤,這接下來又給其帶來激勵,並賦予了增加生產的資金手段。企業現在有能力支付加班費、增加輪班、為稀缺的原材料支付更高的工資——盡其所能地——提高產量。
一項將會上漲的市場價格——無論是使用帶有貶義的術語「價格欺詐」(又譯「哄抬物價」,英文:price gouging),還是使用優步的「峰時價格」或一些經濟學家所稱的「緊急價格」等聽起來更準確、更友善的術語——定為非法的法令,阻止了這種市場調整過程的發生。
反價格欺詐法其實不過是一種價格管制,而價格管制導致短缺,無論是在20世紀70年代的石油危機時期,當時石油價格的管制導致了「史詩般」(漫長而艱難)的汽油短缺,還是在卡特裡娜颶風期間,當時該州的反哄抬物價法阻止了人們將發電機和其他補給物資運往遭受颶風蹂躪的地區。
緊急情況突然到來時,在最初一輪恐慌性搶購中,貨架可能會變得空空如也,但當商人以提高價格來作出回應時(如果允許這麼做的話),人們會立即減少購買,商品仍然會留在貨架上,可以購買得到,因為生產商開始生產更多的商品,以應對價格的上漲;隨著市場上可供獲得的物資補給越來越多,價格最終下跌。這種良性的調整過程,在美國是不允許發生的。
當法律不允許價格上漲時,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在加州,價格漲幅不得超過10%。在其他州,如佛羅裡達和紐約,價格不能上升到「不合情理」的水平(不管那代表著什麼)。這意味著人們將會因為擔心短缺而囤積物資、恐慌購買,而製造商將沒有辦法提高產量。
反哄抬物價法——更一般而言任何形式的價格控制——是應對緊急情況下災難的配方。然而,這些法律讓冠狀病毒本身的有害影響變得更加嚴重了,因為醫務人員和公眾無法獲得口罩、手套、洗手液、食品甚至衛生紙。法律不允許市場出清。最終讓人們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就是為什麼這個天然實驗對美國來說,是如此悲慘而又如此沒有必要的原因。
北美兩個鄰國的後記
就價格控制,以及諸如口罩和消毒劑等救生用品、食品以及像衛生紙這樣的大眾急需品的供應而言,加拿大和美國的未來會怎樣?
不幸的是,加拿大正開始打算效仿其人口眾多的南部鄰國。加拿大人口最多的省份,安大略省,模仿美國通過了反哄抬物法。該法案最近於3月28日生效,但尚不清楚是否已開始得到有力的執行。與美國大多數州法相比,該法律對違規行為要求的最高罰款甚至還要高,對個人處以最高50萬加元罰款和一年監禁;對公司處以最高1000萬加元罰款;對欺詐的定義同樣含糊不清,即「就必要的商品、服務和資源收取不合理的價格」,或者僅僅收取「不公平」的價格。
經濟學家可以對加拿大做出預測。如果加拿大想要重複那種困擾其南部鄰國的物資短缺,請嚴格執行法律。讓我們看看會發生什麼。當還有另一場天然實驗要展開時,我內心深處的經濟學家又將被激起了濃厚的興趣。
但是,我內心深處的人道主義者會對加拿大將給自己造成的不必要損害感到悲哀。我們不需要另一場「天然實驗」來理解(自由放任情況之下)市場運轉的原理。
我們沒必要看到人們真的死去,就因為他們沒法獲得有價值的口罩或洗手液,從而不必要地感染上了冠狀病毒。
美國應該成為加拿大的一個反面教訓,而不是需要步其後塵的榜樣。反哄抬物價法根本不起作用。這純粹是在無益地謀害生命。它的後果是如此地沒有意義,而且完全是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