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這麼精準到變態的詞,自然是起源於日本。顧名思義,形容在公司被當作牲畜一樣壓榨的員工。
最開始,日本職場人用來自嘲,後來這個詞在亞洲範圍內廣泛傳播,被頻頻提起。
1.日本社畜:天生忍者
美國女人類學家露絲·本尼迪克特,於1946年出版日本文化研究報告《菊與刀》。
在這本書中,她提出日本文化是一種 「恥感文化」。
不同於日本文化支柱色情產業中,人們表現出的「豪放」,現實中的日本人把尊嚴視若生命,對自我的評價取決於他人和社會對自己的評價。
這樣的日本文化映射到職場中來,演化出幾個具有鮮明特色的職場規則。
絕對服從於集體:在日本職場中,個人的意見絕對服從於集體的意見,即使是著裝也不例外。
正式場合必須穿高跟鞋針對日本女性的不成文的規定,有一些僱主甚至會強制女員工穿高跟鞋上班。
直到2019年,日本女明星石川優實發起了反高跟鞋運動,這一局面才得到微弱的扭轉。
不僅僅針對女性,日本男性上班著裝也多為正裝。滿目的黑西裝和白襯衫是東京街頭的常態。
絕對服從於上級:1918年,松下幸之助提出「終身僱傭制度」,給員工提供了「鐵飯碗」。
同時提出的制度還有「年功序列制」,意思是資歷越老的員工,工資就越高,地位也越高。
這一制度在特定歷史時期,強化企業內部凝聚力,為日本經濟的騰飛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同時也促進了日本下級對上級的絕對服從文化。
2015年12月,一家位於東京娛樂公司年會,老闆要求一名男員工「做點什麼有意思的事」。
員工說自己不知道怎麼做,結果老闆抓住該職員的脖子,兩次將他的臉按入沸騰的火鍋中,造成男子臉部大面積燙傷。
這名員工直到三年後才有勇氣公布這件事情,事發當時的他覺得沒有讓上級滿意就是自己做錯了。
絕對忍耐:日本從幼兒園就開始就對孩子進行忍耐教育,採取的方式也只能用一個「狠」字形容。
在日本0度左右的冬天,幼兒園讓小朋友們光著上半身,穿短褲在寒風中跑步,鍛鍊身體。
對此日本父母淡定的表示:經過這樣的鍛鍊,孩子的身體好多了,不容易感冒了。
在忍耐文化中長大,日本人在職場中也貫徹著這一精神。紀錄片《過勞而卒》中,記錄了普通員工中原翔太的工作日常。
通宵加班是他和同事的家常便飯,這樣的生活經歷了1-2年。
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雙重崩潰後,他選擇繼續忍耐,害怕自己生病的事實被上司和同事發現,導致失業。
職場中的日本人,對公司要絕對忠誠,對上級絕對服從,具有超乎認知的忍耐力,他們被工作人員推著才能擠上地鐵,卻依然能滿臉歉意的對別人說不好意思。
2.韓國社畜:階級固化下的一了百了
韓國自殺率連續十幾年在世界各國中名列前茅,在WTO公布的19年全球自殺排名中,韓國位列第三。是什麼讓人如此決絕?
掙扎的「學畜」:在成為「社畜」之前,韓國青少年已經被父母活活逼成了「學畜」。韓國的求學壓力與中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韓劇《天空之城》正是演繹了這一現象。住在政府分配的豪華房子裡,上流社會的父母們,要求自己的孩子,必須超越自己,往金字塔頂端更進一步。
將孩子成敗的唯一標準定為是否能夠考上「SKY」,即韓國最有名的三所大學:首爾大學、延世大學、高立大學。
天空之城裡的父母們面對孩子的教育問題歇斯底裡,在家裡面打造全黑封閉,比監獄還要壓抑的房間;請變態老師,不在乎任何孩子的想法,只關注那張試卷上面的分數。
在這樣變態的壓力下,考上了名校的孩子和自家保姆私通,離家出走。經歷高考的孩子精神失常。
這般從千軍萬馬中殺出的「學畜」,走進他們和父輩夢寐以求的大學,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呢?
失落的就業:這個被戲稱為「三星共和國」的國家,曾經在二戰後,依託於財閥崛起,打造舉世矚目的「漢江奇蹟」。
和日本的終身僱傭制一樣,在特定歷史時期起到積極作用的制度,在21世紀投射了它輝煌背後的陰影。
韓國五大財閥貢獻了韓國經濟產出的57%,但是僅僅能滿足韓國12%的就業。
根據OECD發布的最近統計數據顯示,雖然在韓國15歲以上人口中,25-29歲人口所佔比例僅7.8%。
但在失業人口中,25-29歲人口比例佔比20%,這個年齡段成為失業人口的絕對主力軍。
2015年三星上半年入職考試,10萬人獲得資格報名參加,三星預錄取的人數約為4000-5000名,錄取比例約為5%。
走過高考的獨木橋,抬頭又是一座就業的獨木橋,那些無法成功邁入財閥企業和成為公務人員的青年中,很多人選擇了失業。
韓國統計廳公開的「2017年工薪崗位收入統計」數據顯示,在中小企業工作的工薪階層月均收入223萬韓元,只有大企業(488萬韓元)的45.7%。
「多等幾年也要進大企業",韓國青年抱著這樣的想法做了一個短暫的美夢,夢醒時終於發現,那個從橋邊跌落的才是自己。
韓國中央青少年研究院在公開的以1312名20~29歲的韓國青年為對象進行研究,結果表示,超過三成以上的無業青年產生過自殺想法。
為防止更多的自殺事件, 韓國政府想盡辦法。
首爾和釜山曾經在地鐵車站為預防自殺,播放幾十首古典名曲, 並配以錄音 :「親愛的乘客們, 讓我們再次想念我們所珍愛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吧。」
2012年,在首爾靜臥了半個世紀的麻浦大橋由於頻繁有人在橋上自殺,被政府牽頭,改造為「生命之橋」。
橋上寫滿了標語:「現在去看看你所愛的人吧」、「最光明的時刻就快到了」令人遺憾的是,這次修正之後,麻浦大橋的自殺人數非降反升。
在韓國,你想成為一個社畜往往已經是一種奢侈。
更不用說韓國本身的敬語文化帶來的職場森嚴等級,下班後的聚餐文化帶給你生活無處安放的恐懼。
3.中國社畜:說膩了的996
20年前,人們說80後是「垮掉的一代」;10年前,人們說90後是垮掉的一代。
說獨生子女的基因裡面寫滿了自私,說成長環境的優渥催生的儘是「小皇帝」和「小公主」。
如今,最後一波90後也20歲了,當80後和90後成長為了這個社會的中堅力量,那些大人們再也不提「垮掉的一代」了。
艱苦奮鬥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這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廣袤的大陸衍生了穩定的農業社會形態,越勤奮的人總是更多的糧食。勤奮是生長在華夏兒女身體裡面的種子。
這顆種子伴隨著五千年的文明,如今仍然開枝散葉在我們這代人的筋骨之間。
根據經合組織 OECD關於工作時長的調查,各國勞動者年均工作時長都呈下降趨勢。就連前文提到的社畜苦不堪言的日本、韓國也是如此。
但我國勞動者的年均工作時長,卻伴隨著騰飛的經濟水平,一路逆勢增長。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全國時間利用調查公報》顯示:2018 年相較2008年,我國男性和女性就業者的工作時長都增加了 22% 。
2018 年,《時間都去哪兒了?中國時間利用調查研究報告》顯示, 我國勞動者超時工作( 淨工作時間大於 8 小時) 相當普遍,超時工作率高達 42.2% 。
中國式的經濟奇蹟誕生了的所謂高收入金融、網際網路行業的背後,是996、007的無奈現實。
銀行櫃員、程式設計師們螺絲釘般的背影,會讓你意識到那些行業光芒其實與他們無關。
「忙「是每個人的口頭禪。
《奇葩說》第六季第五期,在辯題《感興趣的工作總是 996 ,我該不該 886?》的討論中,4位導師中有3位覺得不應該886,湊巧這3位都是所謂老闆身份。
薛兆豐教授提出:別人願意996,你不。這是一個經濟學問題,你的競爭對手是其他員工,而不是你的老闆,所以你要拼命去珍惜老闆給你的工作機會。
羅振宇老師,諂著一臉笑質問大家「你知道當老闆有多慘嗎?我也一直在工作,這就是我們這代人的命,別掙了」
最後是李誕,成天說著「人間不值得,朋友開心點」的他這次告訴你「休息是不能給你帶來人生的意義的,只有工作能!」
聽完3位的發言,你是否感覺到一股資本家對無產階級洗腦的風已經穿越百年,滾滾而來。
早在1877年,美國就爆發了第一次全國範圍內的大罷工。在這次大約10萬人參加的罷工中,首次提出了「八小時工作制」。
此後的無數工人運動,用生命和鮮血捍衛著這一制度。後來這一制度傳入中國。如今赫然寫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之中。
如今的我們,正在親手把它推翻,卻毫無辦法。
中日韓三國之間隨機排列組合,都可以形成的鄙視鏈,在社畜這件事情上,實現了高度統一。
誰還不是個社畜呢?每個人都淹沒在時代的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