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的生物醫學研究發現了幾個控制老化的關鍵分子,而一種名叫煙醯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的化合物(簡稱NAD+)從一個生物化學教科書中參與能量代謝的經典「老分子」一躍成為了抗衰老的頂尖明星分子。例如2017年3月發表在國際頂尖科學雜誌《科學》上的一篇論文報導了哈佛大學的團隊關於NAD+抗衰老作用的發現。他們發現讓小鼠飲用可以增加體內NAD+含量的一個化合物,就可以逆轉大齡小鼠的多種衰老現象,這些現象包括肝臟基因損傷增加、基因修復能力下降等。MIT的著名學者Leonard Guarente已經建立了一個以生產、銷售增加人體NAD+含量的產品為主的、名為Elysium Health的公司,其科學顧問中包括了七位諾貝爾獎獲得者。
國際上最早證明NAD+給藥可以顯著減少細胞死亡的論文是我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醫學院工作時於2003年發表的。在2007年我又發表了關於NAD+給藥可以減少87%大鼠缺血性腦損傷(模擬腦中風的腦損傷)的論文。這一發現被美聯社等主要新聞社報導了。隨後,大量的動物模型研究證明了NAD+在治療一系列重大疾病上都有極大的療效。例如我和我的合作者們在前十年中發現在動物模型研究中,NAD+給藥可以顯著減少腦外傷、缺血性心肌損傷(模擬心肌梗死)、輻射造成的組織損傷、化療藥造成的肝臟損傷等。不少實驗室的動物模型研究也發現NAD+可以有效地減少糖尿病、脂肪肝、心臟肥大、肌肉萎縮症等疾病中的病理損傷。2017年《科學》上報導了NAD+對於青光眼發生的巨大的預防作用。在青光眼的動物模型中,NAD+給藥可以使青光眼的發生率減少93%。神奇的是,NAD+似乎有「扶正怯邪」的能力:NAD+不但可以保護正常組織,我的團隊還發現NAD+可以誘導多種癌細胞的死亡。十幾年來的研究發現,NAD+產生這些「神奇」保護作用的機制是多方面的,例如NAD+可以增加細胞能量、增加細胞的抗氧化能力、減少基因損傷等。
當然,關於NAD+保護作用的研究只有十幾年的歷史,至今只是在動物模型和細胞模型上發現了NAD+的巨大保護作用。儘管它已經作為抗衰老保健品進入了美國市場, NAD+至今還沒有獲得美國或中國藥監局的批准作為藥物治療任何疾病。由於各種重大疾病已經是對於全世界人民幸福的最大威脅之一,而至今有效治療重大疾病的藥物還十分缺乏,所以時代要求著科學家們繼續探索NAD+作為治療重大疾病藥物的潛力。我個人根據多年的研究經驗,相信NAD+將成為臨床上有效治療多種重大疾病的藥物。
能夠使人體生成NAD+的一個關鍵原料就是維生素B3,又稱煙酸 ( Nicotinic Acid),它是人體必需的13種維生素之一。維生素B3能夠在體內變為煙醯胺(Nicotinamide),而煙醯胺是合成NAD+的主要前體之一。獸鳥肉類、肝臟、葉菜類中都含有大量煙酸。缺乏維生素B3就會生糙皮病,而維生素B3還有擴張血管的功能。由於NAD+有著巨大的減少疾病損傷、抗衰老的功能,維生素B3也愈加顯示出了它極其強大的營養功能。
回顧生物醫學的歷史,NAD+和維生素B3都是著名的「老分子」。但是前十幾年生物醫學突飛猛進的發展讓我們見證了生命和分子的神奇:這些「老分子」其實有著極多的、極其強大的生物功能,讓我們不由得感嘆生命以及進化的神奇和偉大。我在前十幾年的研究中多次因為NAD+具有著如此多強大的功能而感到了內心的震撼,同時也感受到了科學探索的獨特的、巨大的樂趣。我還清晰地記得在2003年的一個晚上,在我發現了NAD+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的巨大保護作用時感到的狂喜和激動。不懈地發掘出NAD+和維生素B3的神奇功能、並使其為人類的健康和幸福服務,就是科學和醫學的一個最高境界,就會達到一種生命和物質的「天人合一」。而我們科學工作者也在科學的探索和感悟中,不斷地超越著「小我」,發現和感受著自然的偉大和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