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林培源《小鎮生活指南》:我的根在小鎮,魂也在那裡

2021-01-13 澎湃新聞

魯迅的未莊、莫言的高密、賈平凹的商州、蘇童的香椿街,福克納的約克納帕塔法縣,馬爾克斯的馬孔多小鎮……以一個具體地理空間為基礎展開的書寫,在文學史上留下了無數經典。

「85後」潮汕作家林培源尤其偏愛這樣的小說。他喜歡魯迅的《吶喊》與《彷徨》、詹姆斯 · 喬伊斯的《都柏林人》、舍伍德 · 安德森的《小鎮畸人》、奈保爾的《米格爾街》、奧康納的《好人難尋》與《上升的一切必將匯合》——它們都圍繞著某種空間結構來敘述,在這個空間裡,作品和作品相互纏繞、生長,形成了一個繁複的小說宇宙。按他的說法,「它們有根,有靈魂的落腳處。」

林培源從小在潮汕小鎮長大,讀到高中才去了縣城。十八歲以後,他一直輾轉各地求學和生活,從珠三角到北京,中間又去美國訪學一年。在地理空間上,他離潮汕故鄉越來越遠;但在小說中,在情感認知裡,他和它反而越來越近。

近日,林培源的最新小說集《小鎮生活指南》由中信·春潮出版,書中那些故事裡既有滷鵝、青梅釀酒、牛丸粿條等繚繞著煙火氣息的「潮汕誘惑」,又有民間七月半「普度」的傳統風俗,還總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嶺南獨有的溼熱。不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在這片泥濘之地上奔來走去的戰後士兵、越南新娘、單親媽媽、失孤父母、裁縫匠、制棺人、廟祝、神婆……他們形形色色,既好像每天生活在你我身邊,又像是生命中的過客。

比起去年出版的富有魔幻和寓言色彩的小說集《神童與錄音機》,《小鎮生活指南》呈現出另一副敘事面孔:更紮實,更日常,也更具耐心。兩本集子似是截然不同,卻又都源自林培源心中的「原鄉小鎮」。或許就像他自己說過的那樣:「只要我在寫,我便不可能繞開故鄉。我的根在那裡,魂也在那裡。我是身體裡住著『老靈魂』的人。我無法將自己連根拔起,去書寫其他陌生的物事。」

「85後」潮汕作家林培源

今年上半年,由於疫情,林培源與家鄉小鎮有了久違的「慢慢相處」的時光。「最大的感受是學會了和家人相處。以往寒暑假,我在家待的時間非常短,通常只有半個月左右。回了家,也基本足不出戶。今年不同,我有了更多的機會四處走走,『道聽途說』了不少故事,了解了更多人的生活狀態。我還騎著小摩託在鎮上四處去,錄了不少素材,算是一次難得的田野調查吧。」在剛結束博士畢業答辯之際,林培源接受了澎湃新聞記者專訪。

【對話】

要寫好小鎮,最主要的是寫活其中的「人」

澎湃新聞:

《小鎮生活指南》裡出現了一些好玩的潮汕方言,比如姿娘仔(年輕姑娘)、新厝(新房子)、厝邊頭尾(街坊鄰居)、後生仔(年輕人)等等。這些方言在你《小鎮生活指南》之外的作品裡也有出現過,是一種有意為之嗎?在方言使用上,會有意控制一個「度」嗎?

林培源:

對我來說,把潮汕方言寫進小說是件自然而然的事,也是這部「潮汕故事集」最鮮明的標識之一。不過方言進入小說有一定的危險性。為了維持平衡和語言的流暢度,就需要克制,需要把握一個「度」。

《小鎮生活指南》的後記有這樣一段話:「潮汕方言異於現代漢語,它並非『言文一致』……我的做法是,只保留個別的潮汕方言用詞,將其植入敘事,像蟬蛹一樣,蛻掉累贅的外殼,露出真身。不過這樣一種語言,是經過裁剪和修飾的,它們附著於小說表面,尚不足以構成一種獨立的風格。」

從具體的技術層面看,我保留的多半是些習慣性用法,如你舉的這些例子,另外就是模擬人物說話的口吻,這個一般出現在對話當中。如果涉及到敘述的語句,我多用通行的現代漢語,但敘述語句裡的個別動詞我會用潮汕方言,比如在《最後一次「普度」》中用「刣」替換「宰」「殺」。

《小鎮生活指南》由中信·春潮新近出版

澎湃新聞:

要寫好你心中的潮汕小鎮生活,你覺得最重要的是什麼?在「地域性」呈現上,你更側重「潮汕」,還是「小鎮」?

林培源:

中學初拾寫作到現在,我的小說大多取材於家鄉的小鎮。即便去年出版的《神童與錄音機》寫到了北京,也是鄉鎮和城市經驗的交匯與碰撞。在我看來,要寫好小鎮生活,最主要是寫活其中的「人」,《小鎮生活指南》寫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廟祝、養蜂人、失孤父母、賣菜婦人、逃債的男子、遊戲廳老闆娘……不少朋友和我說,讀完集子,他們記住了裡面的人,這是很讓我欣慰的。

在「地域性」的書寫上,潮汕和小鎮是互為表裡的。相比已經越來越同質化、城市化的城區,鄉鎮才最大程度保留了地方特色,對潮汕地區來說更是如此。想吃地道的美食、看最正宗的祠堂,了解傳統民俗,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鄉鎮了。

打個比方,我喜歡吃糕粿(一種潮汕小吃,也叫豬朥粿、豆糕粿),城裡流動攤販做的,就沒有我們鎮上大榕樹下擺攤、賣了幾十年的攤主做得好吃。我在小鎮上長大,讀高中才去縣城。高中三年住校,除了學校周圍那一帶熟悉些,我對縣城其他地方是陌生的。可以說我幾乎沒有縣城和城市生活的經驗。最開始寫小說的時候,小鎮生活的片段、氛圍、人物的形象和熟悉的空間,就像潛意識攜帶的東西一樣自然地冒出來。在我眼裡,小鎮就是潮汕的代名詞。

鄉裡的三山國王廟,《小鎮生活指南》故事發生地之一。林培源 圖

澎湃新聞

:小說集《神童與錄音機》《小鎮生活指南》接連出版,一部具有鮮明的魔幻性和隱喻性,一部充滿了日常煙火氣。它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那為什麼說「它們都發軔於同一個『原型故鄉』?」這個「原型故鄉」是什麼,對你的寫作意味著什麼?

林培源:

小說家本來應該讓作品說話,不要現身說法。但既然提到這個問題,我就不妨閒話幾句。我寫小說,和中學階段對《百年孤獨》《佩德羅·巴拉莫》等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痴迷不無關係。讀高一的時候寫的仍是些傷春悲秋的青春文學,後來經文學社指導老師的點撥,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青春文學裡的城市、大學校園,離我這個小鎮青年太遙遠了,為什麼要放著自己熟悉的地方不寫,而去寫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呢?

我第一篇比較像樣的短篇講的是一個獨居老人在春天的死亡事件,當時讀完餘華的《活著》有感而發,就寫了這麼一個故事。有了個良好的開頭,後來就陸陸續續寫了一系列潮汕題材的故事。這裡面又分出兩種不同的小說路子,一是追求技巧、形式(互文、元小說等),帶有些魔幻和寓言色彩的,另一路是剔除掉這些外在、炫技的東西,老老實實講故事的。但不管怎麼寫,最內在的現實經驗還是來自小鎮,小鎮的經驗是基石,將它抽掉的話,恐怕我苦心經營的文學大廈就只有坍塌的份了。

澎湃新聞:

對於「小鎮文學」,也有批評家曾質疑「千鎮一面」,甚至認為存在「消費小鎮」的嫌疑。你怎麼看待這樣的質疑?

林培源:

我們當下的文學是依託一套成熟的生產制度在運作的,從寫作、發表到出版流通,再到被讀者閱讀、被批評家研究,形成了一套話語方式。我並不認同「千鎮一面」的說法,如果存在,那恐怕更多是因為作者寫得不好,而不是批評家看走了眼。

另外,的確存在你說的「消費小鎮」的現象,何止是小鎮呢,我們的鄉村不也被消費了嗎?快手、抖音……新媒體把很多原本日常的東西變成了奇觀,滿足人的獵奇心理。但小說的存在不是為了滿足這種獵奇,而是去靠近、去觸摸和呈現人的精神世界。在這點上,我是個絕對的「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擁護者。寫作者需要和當下時代保持一定距離,要帶著批判性的目光,去凝視、去質疑生活。我寫潮汕小鎮,也不是為了迎合部分讀者的獵奇心理。

鎮上賣粿條面的小店。林培源 圖

潮州市饒平縣汛洲島,遊客正步行往碼頭準備登船。林銳彪 圖

從潮汕小鎮,望向更多人共同的精神困境

澎湃新聞:

我發現在《小鎮生活指南》裡,《躺下去就好》《最後一次「普度」》《秋聲賦》都寫到了「父子關係」,尤其《瀕死之夜》更讓我想到你的長篇小說《以父之名》:小說主人公都身處「失父」的困境,試圖去異鄉尋找自己精神上的歸依,最後無功而返。為什麼對「父子關係」這一命題格外關注?

林培源:

不單是你提到的這些,《神童與錄音機》裡的幾篇如《消失的父親》《誕生》也寫到了父子關係,我曾說那是一部「父子之書」,而《小鎮生活指南》更多寫到了女性。如果非得找個理由的話,可能我在潛意識裡把潮汕當成了一種「父權制」的象徵。我是家裡也是家族這一輩唯一的「男丁」,從小生活在一種「光宗耀祖」的壓力之下,長大後從事文學,又和大環境格格不入——這麼說露骨了些,不過話說回來,現實生活中我和父親相處得不錯,「家人父子」那一套倫理在我身上很牢固地存在著的。這好像又是矛盾的。

澎湃新聞:

確實,《小鎮生活指南》裡許多故事寫到了「重男輕女」,寫到了女性的被動與卑微,比如越南新娘陳文瑛、單親媽媽慕雲、因為兒子被拐而發瘋的張翠霞、獨自養育一雙兒女的張寡婦……你對小鎮女性生存境況的觀察與反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林培源:

我從小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中。在計劃生育時代,身邊有為了偷偷生二胎而將生下來的孩子寄養在別人家裡的,現在也有連生了幾個女兒還不罷休的,這些現象當然不是普遍的,但極端的「重男輕女」的現象對我刺激很大。如果非要找一個開端的話,我的反思可能從2014年寫《奧黛》的時候就付諸筆端了。2016年出版的長篇《以父之名》是從《奧黛》那裡「長」出來的,裡面的信德老人年輕時候娶了個越南新娘,但生不出孩子,最後不得不去「借種」。

澎湃新聞:

《奧黛》確實讓人印象很深。其實《小鎮生活指南》裡的其他故事也多以小家庭為單位,無論衣食住行、歲時節俗都充滿了濃鬱的地方色彩。但在我看來,小說裡寫到的人性之謎與人生之苦其實超越了地域,指向了人類共同的更為廣大的精神困境——已經很努力地想過好日子,但總有意外擊碎一切努力。書名叫「指南」,有想給這個困境找出一個方向嗎?

林培源:

我覺得你的解讀很好。取名《小鎮生活指南》又冠之以「潮汕故事集」,我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我眼中和筆下的小鎮並不能代表整個潮汕,它可能更多指向80後、90後這一代在鄉鎮長大的潮汕人的集體記憶。書名原本是其中一篇小說的名字,後來那篇小說改了題目,「小鎮生活指南」就用來做書名了。這多少有點討巧的意思,畢竟很多讀者關注這本書是從書名開始的。名為「指南」,但小說寫到的多是破碎的、被命運摧折的人生,談不上指明道路。魯迅的很多小說都寫了人「無地彷徨」的狀態,《小鎮生活指南》也希望向此靠攏。所以說這個書名是帶有些反諷意味的。

澎湃新聞:

在很多人的印象裡,潮汕是一個鄉土秩序極強、傳統觀念極深的地方。隨著現代社會不斷發展,你認為老家的傳統秩序維繫面臨著哪些衝擊?這些衝擊對當地人的生存狀態產生了哪些影響?

林培源

:我不是人類學家、社會學家,沒法從學理和知識體系上對你提出的問題做準確概括。從我個人的經驗來看,對生活在本地的人來說,宗族秩序依然是個具體且強大的磁場,婚喪嫁娶,總要親戚幫忙,做生意的,也要藉助人脈關係,有個朋友在銀行工作,剛入職時為了衝業績,需要從內到外,向親朋好友拉存款……可以說,宗族秩序還是個人依靠的基石。潮汕人講求「人情世事」,除了逢年過節,平時也注重禮尚往來。說個有趣的細節吧,在我老家,父母一輩人的交往基於一種近乎前現代的信任感,互相串門無需事先打招呼,別人送自家種的水果,比如青棗、荔枝、龍眼、火龍果之類,如果碰到我們家沒人,就會放到門口,不用擔心會給人拿走。我的父母會判斷這是誰送的,下次家裡有了好吃的再送過去。但我已經不習慣這樣的交往方式了,去別人家總要先打招呼,掐準了時間去。我們鎮上每年正月初十、十一都有遊神賽會,今年因為疫情取消了,社日到宮廟內祭神(俗稱「拜老爺」)也禁止了,鄉裡人也都配合。春節雖然冷清了不少,但大家不會覺得不妥,日子照舊過。

舉這些例子是想說,傳統秩序的內在結構沒有發生實質性改變,不過人的日常生活、交往方式、價值認同等卻在經歷著巨大的變化。不管是在年輕一代還是老一輩人身上,變化都確確實實發生了。《小鎮生活指南》試圖用小說的形式去捕捉這些變化。

小鎮「局外人」,慢慢學會和周遭相處

澎湃新聞:

《小鎮生活指南》裡寫到了很多「去異鄉」的小鎮人,有為了幫女兒帶外孫去深圳的藍姨,有在福建學開男式摩託的姚美麗,有外出務工的慶喜……在城市化進程中,小鎮的人口出現了巨大的流動。你怎麼理解這些人的「去與回」,以及他們的喜怒哀樂?

林培源:

《小鎮生活指南》並不是只寫小鎮無涉其他,「去異鄉」也是小鎮人的一種生活常態。《青梅》裡的藍姨代表了一個女性群體,她們大半輩子也沒有去過大城市,在高鐵還沒普及的時代,為了子女,她們坐大巴,提著家鄉物產,大包小包,寒來暑往,也是一個現象。我身邊就有不少這樣的女性長輩。《奧黛》《青梅》寫的是到城市裡生活的中年男女,《姚美麗》《拐腳喜》《瀕死之夜》寫的是從外地歸來的年輕人。在寫這些人物時,我著重的還是他們的生存狀態——無奈的、被現實打回原形的,找不到出路而走向寂滅的……印象中人口的大規模流動是從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的,犯罪率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提高,拐賣兒童、偷竊等時有發生。我們潮汕話裡稱外地來的講普通話的人為「外省仔」,帶有些排外的、不太友好的色彩,可惜我很少寫這類人物,唯一涉及的是《姚美麗》裡為歌舞團開車的啞巴司機。姚美麗和啞巴司機相遇,一個說話,一個沉默,那種微妙的關係和情態,是這個小說裡很動人的片段。

澎湃新聞:

是的。許多人恰是在離開家鄉之後,才重新審視自己與故土的關聯。十幾年來,你一直輾轉各地求學和生活,從珠三角到北京,中間還去美國訪學一年。在熟悉的故土面前,你是陌生的「異鄉人」,既無法完全融入城市的生活,也無法重新適應成長的故鄉。但我好奇的是,小鎮「異鄉人」這一身份,給你的寫作帶來怎樣的影響?

林培源

:我覺得,一個作家寫什麼題材似乎是命定的。1994還是1995年,我頭次出遠門,跟我爸一起搭鄉裡的貨車去深圳探親。那時要辦邊防證才能入關,我只會說幾句簡單的普通話,我爸則幾乎不會。我們入關後折騰很久,才跟的士司機講明白要去的目的地。我爸普通話發音不準,把「羅湖」說成「羅福」。在深圳的那個暑假,我開了眼界,除了學好普通話,就是暗下決心長大後要到大城市生活。那時候深圳給我的衝擊太大了,我從小性格比較敏感,下鄉人的自卑和落差大概就是從那時冒出來的。後來一路求學,到外地生活,那種自卑演變成了焦慮,即使投身寫作,出了書,讀了博士,焦慮感還是揮之不去。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自己就是夾心餅乾裡的那塊小小的「夾心」——不過我有一種能力,不論身處什麼樣的境地,總是可以抽開身,用一種局外人的目光來打量自己和周邊的世界。我寫小鎮可能也受這種經歷的影響吧,可以和人物共情,也可以拉開距離,變成一個「冷漠」的敘述者。我喜歡加繆的《局外人》(這部小說也被翻譯成《異鄉人》《陌路人》),用「小鎮異鄉人」來形容自己,倒不如用「局外人」,後者可能更貼切。

澎湃新聞:

未來你可能回家鄉生活嗎?離開家鄉,來到外面的大城市,無論留下或是離開皆需要很大勇氣。我自己經歷過這樣的糾結,所以好奇你有過這樣的困惑時刻嗎?

林培源:

我未來不會回老家工作,不過父母在老家,根在那裡,從情感上來說是割捨不斷的。隨著年歲的增長,我變得寬容一些,可以和過去、和曾經極不喜歡的家鄉達成某種和解。

但是回過頭來看,在幾個重要的節點,比如本科畢業、考研、讀博上,我是有過恐懼和動搖的——萬一失敗了,就要面臨被「打回原形」的命運。可以說,我自己身上有一套非常偏執甚至固執的成功學:一路念書,希望擺落在身上的那種將我「拉回來」的力量。人最怕失去了選擇的自由,我一直追求的就是這樣的自由。

澎湃新聞:

說到一路念書,從本科到碩士再到博士,從深圳大學到暨南大學再到清華大學,你的青春時光和讀書是密不可分的。《秋聲賦》這篇寫到了因為沒錢上大學而發瘋的阿秋,讓人很是感慨。按照另一篇主人公姚美麗的說法——「(小鎮)是塊貧瘠的鹽鹼地,長不出什麼好果子來,即使沒有遊戲廳,還是有其他新鮮東西闖進來『誤人子弟』的。」就你自己的觀察和體會,讀書對於小鎮青年而言最大的意義在哪裡?

林培源:

《秋聲賦》主人公的原型是我一個小學同學,《姚美麗》則更多是虛構,他們形成了某種關聯和對照。目前來看,對小鎮青年而言,「讀書」可能是最穩妥也是最公平的一種改變命運、擺脫自身所處境地的渠道之一。從個人成長的層面來看,我是通過讀書、求學走出小鎮的,所以我一直相信知識的力量。但我對讀書這件事並不「迷信」,想要改變命運,並不只有讀書這種方式。

澎湃新聞

:你說「《小鎮生活指南》中收錄的作品,大部分寫於 2012 年到 2017 年間,它們代表了我對文學最初的認知和理解」。這段時間你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為什麼說是「對文學最初的認知和理解」?這些認識和理解到了今天,有些什麼變化嗎?

林培源

:我集中精力寫中短篇小說是從2012年開始的。那時在廣州讀研,課業相對輕鬆,當時還沒有抱定考博的念頭,所以課餘時間全拿來寫小說了。寫完了小說,我會發給身邊的師友看,打電話交流。後來考博,寫小說的熱情驟降,也沒有那麼多精力了。現在回過頭去看,讀研的三年是很快樂的,每個月都沉浸在創造的快樂之中,很純粹,也很難忘。我對短篇小說的認識,怎麼寫,寫什麼,細部如何刻畫,措辭如何講究,採用什麼樣的視角等等,也是從那時候才篤定起來的。

2013年,我花了幾個月時間讀了《金瓶梅》,後來嘗試著用一種略帶古雅的現代白話寫了一篇叫《白鴉》的小說。這個小說我至今還很喜歡,它為我撐開了觀察現實別樣的角度。卡爾維諾在《新千年文學備忘錄》裡講到珀修斯用盾牌做鏡子殺死了不能直視其眼睛的美杜莎,以此說明文學和現實的關係。我想,我「對文學最初的認識和理解」,也可以用卡爾維諾舉的例子來說明。

我在《小鎮生活指南》「後記」裡提到我們的寫作總是受到「偉大傳統」(the great tradition)的「調教」,實際上,我一開始對文學的認知也是受文學經典影響的,但隨著生活閱歷的增加,慢慢地就擺脫了閱讀施加的影響,轉而朝向生活經驗,注重從生活、從個人和社會的關係、從內心與外部世界的關係去尋求對文學的理解。如果說對文學的認知有變化的話,就是不再對「文學」那麼「痴迷」了,有了更寬容的態度,也嘗試著更用心地去觀察當下所處的世界,理解自身和他人的痛苦。我現在覺得,文學是用來盛放「世道人心」的一個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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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鎮做題家」受到的衝擊不僅在課業方面,也在日常生活的無數細節中,在上海乘一次地鐵、在全家買杯咖啡、在薩莉亞吃頓晚飯,都可能讓他們有所觸動。大學畢業後,他們因戶籍問題可能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有人甚至萌生出了一種「我真是個five(廢物)」的感覺。需要說明的是,「985廢物引進計劃小組」中的不少成員沒有停留在哀嘆命運不幸的階段,他們也積極地梳理和分析自己的過往歷史並尋找出路。
  • 河南的我們的丨小鎮美好生活
    這裡青山綠水和諧共舞,傳統與現代融合發展,村民的生活也越來越富足,那就跟著《河南的 我們的》一起去打卡吧! 河南衛視每周一晚19:30 《河南的 我們的》 遇見「出彩新河南」 鳴謝:田鋪大壪創客小鎮
  • 中國文旅小鎮標準化課題研討會在京舉行
    6月5日下午,由文化部藝術發展中心組織的中國文旅小鎮標準化課題研討會在京召開。文化部藝術發展中心(以下簡稱「中心」)副主任孔蓉主持會議,中國文化旅遊融合發展委員會秘書長王磊,課題組成員單位代表一起參加研討會。與會各方就文旅小鎮創建模式和評估標準體系構建進行了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