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周刊:海南百年鳥類調查
(一)十年:海南越冬水鳥調查
海南百年鳥類調查
慄樹鴨
白鷺 本版圖片均由盧剛提供
文\海南日報記者單憬崗
坐落於南海的海南省,是中國唯一的全熱帶省份,鳥類多樣性高,有較多的熱帶鳥種。海南也是每年候鳥遷徙路線的中途站之一,曾經記錄過的鳥種達440多種。
海南鳥類的記錄史,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但鳥類真正載入書籍,則是從海南有志書的年代開始。對鳥類的科學調查,則始於19世紀下半葉,由幾位來到海南島的外國博物學家開創,此後綿延百餘年。
近日,堅持10年之久的「海南越冬水鳥調查」正式發布。藉此機會,海南周刊推出《海南百年鳥類調查》專題報導,全面梳理百餘年來對海南鳥類的調查史,以及海南特有的鳥類、從海南消失的鳥類,還有倖存鳥類的生存狀況。
「整整10年了,國內沿海省份的越冬水鳥調查,沒有哪個省份能夠像海南經常性全省調查越冬水鳥,沒有哪個地區能像海南堅持這麼多年。」臨高新盈彩橋保護區內,香港嘉道理駐海南保育主任盧剛一邊手持望遠鏡觀鳥,一邊說。
從2003年12月第一次調查開始,海南越冬水鳥調查項目進入第十個年頭。近日,香港嘉道理中國保育發布了《「海南越冬水鳥調查」10年總結》。通過調查,盧剛他們基本摸清了海南冬季水鳥的種類、數量和分布情況;發現了多個海南鳥類新記錄,豐富了海南的鳥類物種多樣性;也提升了海南溼地類型自然保護區的鳥類監測能力,培養了一批鳥類調查員和觀鳥愛好者。
臨高新盈:水鳥調查福地
「為什麼搞海南越冬水鳥調查?這和臨高新盈有關。」在盧剛看來,新盈是個福地。
那是2003年1月,當時還在中國林業科學院做博士後的張國鋼一行數人,在海南進行黑臉琵鷺越冬棲息地調查。
那時候,黑臉琵鷺這種美麗精靈,已經從海南島上人類的視線中消失20多年了,被列入了世界瀕危物種紅皮書中。世界野生動物保護基金會也將之列為生態環境的指示性物種。
「海南曾是黑臉琵鷺主要越冬棲息地之一,但從1980年代初以後,海南就沒有黑臉琵鷺的發現記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張國鋼和海師大的研究者們才能根據中國林業科學院和國際野生保護基金會的一項科研合作計劃,到海南進行黑臉琵鷺越冬棲息地調查。
期間,他們跑遍了海南島的河流入海口和海岸灘涂,終於在1月12日下午,在臨高新盈鎮彩橋村的紅樹林溼地中,看到了11隻黑臉琵鷺。
「這次考察的發現可以確認,當時在海南已有一定數量的黑臉琵鷺越冬種群。」盧剛說,正是這次讓人有些喜出望外的發現,成為此後每年冬季開展海南越冬水鳥調查的肇端。
「有必要對海南島進行更為全面和詳細的調查。」張國鋼解釋說,海南沿海有許多生態環境類似於東寨港和清瀾港等的港口及海灣,如後水灣、北黎灣、陵水灣、黃龍港和望樓港等。這些地區的生態環境狀況以及水鳥資源狀況的調查尚屬空白,而這些地區對水鳥的越冬同樣也很重要。因此,必須進行大範圍的調查。
於是,原海南省林業局野生動植物保護中心和海南師範學院共同發起海南越冬水鳥調查,中國林科院、香港嘉道理和香港觀鳥會均派人參加,共同開始了對海南島沿海溼地的越冬水鳥狀況的全面調查,先後參加調查的還有中國鳥類環志中心、東寨港自然保護區等。
幾年後,臨高彩橋紅樹林自然保護區成立,黑臉琵鷺終於在這裡有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越冬棲息地。
此後,聚集在這裡的鳥類越來越多,海南新紀錄鳥類也不時在這裡被發現。
也許是天意,2013年1月12日,恰值黑臉琵鷺在海南重現十周年的日子,在彩橋村,「海南越冬水鳥調查」項目科考隊首次在海南本島發現珍稀物種灰林鵖。
幾天後,海南日報記者隨盧剛一行,再次在這裡發現了15隻黑臉琵鷺,創下了當地有記錄以來最多的黑臉琵鷺。
發現16種海南新鳥類
「鴛鴦,在大半個中國都極為常見,在海南卻很罕見。」盧剛說,作為一種著名的候鳥,鴛鴦一般是春季經華北到東北繁殖,冬季再到長江中下遊及東南沿海一帶越冬,一般很少飛到海南。
然而,越冬調查卻讓他們有幸在海南發現了鴛鴦。那是2004年,香港嘉道理觀鳥專家李國誠帶隊在海南中部做調查時,途經海榆中線瓊中灣嶺鎮一個山莊時。
看到了上千隻慄樹鴨密密麻麻地嬉戲在一個小湖上,裡面居然混雜了一隻鴛鴦。
「這是鴛鴦首次在海南被發現。」盧剛高興地說,這個山莊就是以後聞名海南的古月山莊。
「這10年調查基本摸清了海南越冬水鳥的狀況。」他說,海南島越冬水鳥的數量相對於周邊地區並不算多。
在數量上,每年調查錄到的介於4581隻到20553隻之間;在種類上,多的年份能記錄到65種,少的年份則只有49種。
歷年累計記錄到81種水鳥,其中數量較多的為白鷺、環頸鴴、青腳鷸和慄樹鴨。從類別上看,鷺鳥和鴴鷸類的數量較多,其次是雁鴨類和鷗類,其它水鳥極少。
「10年間我們發現的海南鳥類新記錄有16種。」盧剛一一介紹說,這些鳥類包括:針尾鴨、琵嘴鴨、綠頭鴨、鳳頭潛鴨、鴛鴦、大勺鷸、長嘴鷸、流蘇鷸、黑尾鷗、灰林銀鷗、白琵鷺、翹嘴鷸、紫水雞、黑領椋鳥、金翅雀和灰林鵖。此外,還有白腹海雕和漁雕這樣極為難得的珍稀鳥種記錄。
海南是真正觀鳥天堂
「如果說全亞洲的觀鳥人都為黑臉琵鷺瘋狂,這絲毫不為過。」盧剛說,海南越冬水鳥調查源於黑臉琵鷺的重新發現,也一直與黑臉琵鷺的調查息息相關。
這是一種十分可愛的鳥類,它們生性安靜,從不主動攻擊其他鳥類。它們在海南「度假」時,常常悠閒地在紅樹林和灘涂上覓食,用小鏟子一樣的長喙插進水中,一邊涉水前進一邊左右晃動頭部「掃蕩」,捉到水底層的魚蝦蟹,還有蟲、草;飛行時,它們的姿態優美而平緩,頸部和腿部伸直,有節奏地緩慢拍打著翅膀。
太過美好的事物往往會引來貪婪的眼神。正因為這樣,它們的種群數量越來越少,世界上僅存600餘只。
「我們每年的調查日期與黑臉琵鷺全球同步調查相同或接近,為期3-8天。」盧剛說,每次越冬水鳥的調查地點,都是從水田、淡水沼澤到水庫,從鹹水魚塘、紅樹林到潮間灘涂,細細搜尋。全省共需調查70多個比較典型的水鳥棲息地。
「在這過程中,我們發現了一批有重要保育價值的水鳥棲息地。」他說,冬季水鳥數量較多的是東寨港、清瀾港、洋浦灣和三亞,種類較多的是東寨港、清瀾港、四更和新盈。
在盧剛看來,這幾個海南最重要的越冬水鳥棲息地各具特色:東寨港以雁鴨類見長,鴴鷸類也不少;清瀾港會文一帶灘涂是一個很穩定的鴴鷸類越冬地,種類豐富;洋浦港是鷗類的樂園,在海南其它地方難得一見的大型鷗類可在那裡尋獲;四更則是海南最重要的黑臉琵鷺越冬地,並不時有驚喜鳥種出現。
「首次越冬水鳥調查在棲息地上最大的發現,莫過於發現了北黎灣。」他說,2003年12月,他們在東方市四更鎮發現了這個迄今海南最重要的黑臉琵鷺越冬地。如今,出於對黑臉琵鷺保護的重視,那裡已經成為省級自然保護區。
除以上幾個沿海的灘涂以外,海南還有一些小型的淡水類型「私人保護區」值得關注。
想看慄樹鴨的話,澄邁橋頭的花果山莊是首選;想看紫水雞、水雉和董雞可以到昌江海尾溼地公園;想看白鷺紛飛的場景就去文昌大致坡的名人山莊吧。
(二)海南越冬水鳥為何這麼少?
勺嘴鷸
紅嘴鷗
黑翅長腳鷸 本版圖片均由盧剛提供
文\海南日報記者單憬崗
海南有高達61.5%的森林覆蓋率,越冬水鳥應該很多,但10年的海南越冬水鳥調查數據顯示,海南歷年越冬水鳥數量竟比不上香港一個自然保護區多,這一現象非常值得探究。
就從一個令人先喜後悲的故事開始吧。
2009年1月,一則令海南觀鳥人為之欣喜若狂的消息迅速在圈子裡傳播開來:海南發現了全球最瀕危的鳥類勺嘴鷸!
最先發布這一消息的是英籍觀鳥導遊Paul Holt,他受人之託在全球尋找這種全球迄今僅存不到100對的珍稀鳥類。那年春節前夕,他帶著全套設備,終於在海口美麗沙發現了一隻勺嘴鷸。可惜的是,如今這裡已被填海造地,成為一個高檔樓盤。驚鴻一瞥的勺嘴鷸,至此再也未能在海南被發現。
「海南的越冬水鳥很少,房地產開發或可部分解釋其中緣由,但還有更多的因素。」香港嘉道理中國保育駐海南保育主任盧剛認為,海南有高達61.5%的森林覆蓋率,越冬水鳥應該很多,但實際上卻非常少,「非常值得探究。」
不在遷徙主線路上
鳥類萬裡之遙定向識途的本領,一直是令人興味盎然的奧秘。
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研究員鄒發生教授曾在海南島山區拉網,給一隻紅脅藍尾鴝上了環志;翌年差不多同時同地,他再次拉網,又「邂逅」了這隻鳥兒。
「全球8個候鳥遷飛區(遷徙路線),3個途經我國。」他說,國際上已知鳥類9000多種,其中4000種是候鳥,「除非發生意外,遷徙的時間、途徑年年不變。」
8個遷飛區中,與海南相關的是跨太平洋的「東亞/澳大利亞遷飛區」。該區從西伯利亞和阿拉斯加,到澳大利亞和紐西蘭,候鳥來回途經我國東部沿海省份。該遷飛區僅鴴鷸類水鳥就有55種約500萬隻個體,每年大規模來回遷徙。
「然而,海南島並不處於候鳥遷徙的主線路上。」盧剛說。海南日報記者留意到,東亞/澳大利亞遷飛區的5條主要線路中,僅有1條從海南島東南側擦邊而過。這條線路北起西伯利亞,一路基本沿著東亞大陸海岸線向南,在珠江口附近越海掠過海南島直達越南中部,再經馬來亞、爪哇到澳洲。
10年的海南越冬水鳥調查數據,也一定程度上印證了盧剛的說法:統計到的海南越冬水鳥歷年數量來回波動,一般在5000-10000的區間內,「這還比不上香港的一個自然保護區來的多,那個米埔自然保護區統計到的鳥類數量是海南全島的5倍還多。」
然而,這並非唯一的原因。盧剛說,自開展越冬水鳥調查以來,海南水鳥數量和種類都有不斷下降的趨勢,原因何在呢?
棲息地遭破壞甚至喪失
2010年3月21日,三亞灣上空發生一件怪事。大批白鷺長時間盤旋空中不下,幾度欲停棲,又突然飛高轉向。專家們認為,這種群體行為很少見,很可能與其棲息地三亞河被汙染有關。三亞河汙染由來已久,雖歷經整治,依然未能根除。海南日報今年1月就曾再次報導其受汙染情況。
盧剛認為,環境汙染對鳥類的生存造成了嚴重的威脅,水生動物體內的微量農藥和汽油、柴油等通過食物鏈的途徑在鳥類體內富集,造成鳥類大量死亡和不能正常繁育。他舉例說,麻雀在內地很常見,海南卻很少見,但歷史上海南的麻雀很多,「麻雀的減少可能與農藥的大量使用有關。」
人類與鳥類「爭食」,是破壞棲息地的又一因素。無論是淡水還是鹹水水域,很多地方都有大量漁網、漁船,大小魚蝦盡收網底,水鳥們也只能艱難地覓些漏網之魚了。
還有一個有意思的例子。民航海南管理部門曾統計,2004年1-9月,海南省機場空域飛機遭「鳥彈」事件9起,其中1起就是遷飛的白鷺所為。該部門分析認為,飛機頻遭飛鳥撞擊,原因包括機場周邊鳥類賴以生存的食物減少或消失等。我省的美蘭和鳳凰兩個機場均臨近溼地,其建設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附近溼地的生態環境。
另一重要原因則是人類開發所導致的棲息地面積下降。「2007年底曾在三亞市區一個魚塘發現3隻黑臉琵鷺,現那裡已建成一個大房地產項目。」盧剛說,棲息地遭破壞乃至消失,會嚴重影響越冬水鳥的繁衍生息。曾有一段時間,海南大量溼地面積被蝦塘佔據,幸而2008年起我省開展了大規模退塘還林活動,收效明顯,但造成的損失已不可彌補。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勺嘴鷸,其遷飛棲息地的減少是其種群減少的主因。勺嘴鷸在西伯利亞繁殖,在東南亞等地越冬,途經中韓等國,其中的重要一站是韓國的新萬錦溼地。2006年該溼地被圍墾,導致勺嘴鷸在遷徙途中無處歇腳,成為該鳥種大量減少的致命一擊。此次圍墾還導致整個區域的鴴鷸類數量下降超10萬隻。
人類對鳥類的過度利用
「那隻紫水雞狀態非常好,羽毛很漂亮。」香港嘉道理觀鳥專家李國誠講過一個在海南發現世界級瀕危鳥類紫水雞的故事。
2008年1月間,海南野生動植物保護局工作人員和專家們一起搞越冬鳥類調查時,在一家飯店看到有農民拎來1隻塑膠袋,問店老闆要不要收購野鳥。調查組成員打開塑膠袋一看,赫然發現是海南從未記錄過的紫水雞。「好險哪!」盧剛說,紫水雞號稱世界上最漂亮的鳥類之一,如今在我國非常罕見。
這是人類對鳥類過度利用的情形之一:捕獵。
「海南捕鳥其實不算嚴重。」盧剛說,其他省份如最鄰近的兩廣沿海,遷飛季節一來,只要有灘涂,就有密密麻麻的迷網(捕鳥的網)。而在海南,他從未看到有人在海邊放迷網。「當然,這也可能是海南水鳥密度很低,沒有捕殺的商業價值。」
鳥類對於人類的利用價值主要有3種。一是取食。例如,金絲燕在我國僅海南大洲島等地有分布,數量極其稀少。由於無序採用,現今該島上只剩下十幾隻。
二是藥用。「最典型的是褐翅鴉鵑(毛雞)。」盧剛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由於毛雞酒有較高藥用價值,每年都有數以千計的專業獵人從廣東等地到海南島獵毛雞。僅1970-1973年,每年被獵獲的毛雞數量就有200萬隻之多。到1998年普查統計時,全島僅記錄到千餘只。
三是養寵物。緋胸鸚鵡曾廣泛分布在海南島南部地區,常常十幾二十隻一起歡歌覓食,如今卻已難覓蹤跡。
香港中文大學Richard Lewthwaite教授曾說:「百多年前海南的鳥兒很多現在已看不到了。」參考以往的文獻記錄,會發現消失的鳥類包括:豆雁、棉鳧、花臉鴨、羅紋鴨、灰鶴、小青腳鷸、大石鴴、距翅麥雞、黑嘴鷗、海南鳽、黑頭白䴉、卷羽鵜鶘、斑嘴鵜鶘、白頭䴉鸛、禿鸛、紅喉潛鳥、短尾信天翁等。
「但是,海南還是有不少受到良好保護的區域,這些地方水鳥數量和種類都會增長,如東寨港、新盈和花果山莊等。」盧剛還表示,僅用10年的調查資料來對一個地區鳥類變化趨勢做出評價是很膚淺的,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我們應該可以把調查繼續做下去,使之成為海南群眾性觀鳥活動的一個品牌,也成為觀察海南環境變遷的一個獨特視角。」
(三)海南鳥類300年記錄史
中華鷓鴣
黑翅鳶
文\海南日報記者單憬崗
海南鳥類的記錄史,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17世紀以來編撰的瓊崖郡志中,已普遍有記載。
而對鳥類真正意義上的科學調查,則始於19世紀下半葉,由幾位來到海南島的外國博物學家開創,此後綿延百餘年,直到今天。
海南鳥類的記錄史,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這一點,可以從黎族服裝上的鳥類花紋得到證實。
但海南鳥類真正載入書籍,則海南有志書的年代開始,郡志、縣誌或州志,往往都會闢出專門的章節,來敘述本地的鳥類。
清朝中前期的記錄
「我們的祖先開發建設海南島已經有相當長的歷史,其中鳥類方面的研究史料,17世紀以來編撰的瓊崖郡志中,已普遍有記載。」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研究員徐龍輝教授說。
1688年成書的《陵水縣誌》,記載了「禽屬:燕、鳩、喜鵲、鸚鵡、啄木」等19種。「清朝海南的不少地方志裡,不但記載了鳥獸的名字,而且還有形態和生活習性等的簡要記錄。」他說。
據香港中文大學Richard Lewthwaite教授介紹,鹹豐年間(1850-1861)成書的《瓊山縣誌》,由於在文章中有著大量關於海南鳥類的開創性文章,而被英國博物學家史溫侯大量引用。
從史溫侯的引用中可以看出,《瓊山縣誌》記載了很多當地鳥類的名字與故事,其中包含了鳥類的叫聲、行為甚至種群數量等眾多信息。
其中,尤為值得注意的是一次人類引鳥類入海南的故事。《瓊山縣誌》記載:喜鵲並非海南原產,明朝景泰年間(1450-1457),指揮使李翊從大陸攜10餘只引入。
此外,因在《瓊山縣誌》中提及而被史溫侯引用的鳥類還有:中華鷓鴣、原雞、池鷺、褐翅鴉鵑、白頭鵯、鷯哥與白腰鵲鴝等。
史溫侯的另一篇參考資料來自1735年法國神父、著名漢學家杜赫德(Jean-Baptiste du Halde)的著作《中華帝國志》(《Description de la Chine》)。此書第一卷中有一小節對於海南野生鳥類的介紹,其中包括白頸鴉、赤紅山椒鳥和鷯哥。
史溫侯的記錄
Lewthwaite認為,海南的鳥類調查史,可以分為四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史溫侯時期。
1868年2月到4月,史溫侯對海南進行了實地考察,從海口到中部山區,還坐船考察海岸,其後完成了海南現代鳥類學的奠基之作《海南鳥類學論》(《On the Or-nithology of Hainan》)。
Lewthwaite表示,這篇當時可謂信息量出眾的文章於1870年在英國鳥類家學會的會刊《The Ibis》雜誌上被分成3部分發表。
文中不僅清楚記載著史溫侯的行程,還詳細描述了他所記錄到的172種鳥類,包括發現日期、地點、遇見率、對種群數量的估計、棲息地以及繁殖的特徵。對於其中的很多世界新種,史溫侯還會認真記錄好翅膀的特徵與測量數據。
「史溫侯在文中對鳥種的描述,對於我們現在評估海南鳥類種群數量在一個半世紀以來的變化具有很大的幫助。」為此,Lewthwaite舉了兩個例子。
有的鳥類數量在減少,例如喜鵲。這種鳥自15世紀中葉從大陸引進400年後,當時在海南的繁衍已經十分成功,史溫侯描述了當時自己所見的情況:「喜鵲在海南到處都是。2月繁殖的季節裡,衙門大院前的樹上便很容易見到它們的巢,其中有一個還建在了椰子樹的樹冠裡面……我的兩件海南標本與廈門的相比十分相像。」
然而時過境遷,150多年後的今天,喜鵲在海南卻已經極為罕見。1988年以來,喜鵲在海南僅有4筆記錄。最近一次是2011年12月10日,在海口長流被目擊到2隻。
絲光椋鳥是個相反的例子,它的種群數量大幅增加。史溫侯當年幾乎走遍海南全島海岸、主要河流及海口周邊,卻沒有見到一隻絲光椋鳥。如今,這種鳥已經成為海南島海邊常見的冬候鳥,在海口和清瀾港經常結成1500-2500隻的大群活動,11000隻的最大群體記錄見於東寨港。
國外鳥類學者接踵而來
此後的1889-1910年,國外鳥類學家們接踵而來,都是為了來海南尋找新種。這是海南鳥類探索史上的第二個重要時期。
在此期間,五指山等雨林密布的海南中南部山區,成為採集重點。採集者包括Tetsu、John Whitehead、勝間田善作和Robert Douglas等人,他們採集的標本主要被Gustav Hartlaub、Frederick Styan、William Ogilvie-Grant和Ernst Hartert等人整理並發表。
對此,香港嘉道理駐海南保育主任盧剛在其著作中有比較詳細的介紹。
1889年,英國探險家Whitehead深入海南島山區,發現了包括海南鳽和白翅藍鵲等鳥類,對海南島的鳥類研究作出了很大的貢獻。不幸的是,他在五指山因病喪失了生命。
1893年,Styan根據收集到的一些標本,發表了一些科學新種,當中包括海南山鷓鴣。他剔除了史溫侯記錄中的一些有問題的鳥種,並發表了更新的海南島鳥類總數為159種。
1900年,Ogilvie-Grant整理了Whitehead的標本後,將海南島鳥類的總數增加到239種。1910年,他再作補充,將數量增加至249種。
1903年,英國自然學家Alan Owston得悉Whitehead在海南島的豐富收穫後,派採集者勝間田善作到海南進行標本採集。英國富商Walter Rothschild在檢查完這些標本後,發表了7個科學新種。
1910年,Hartert在海南島作了詳細的標本採集,並發現了一些珍稀物種。包括黑臉琵鷺和棕腹隼鵰等,並將發表的海南島鳥類總數增加到281種。
此外,1939年,日本人蜂須賀正發表了有關海南島鳥類的文章,再次刷新記錄到286種。
這一時期的探索與研究,最終使110多種新的鳥類增加到海南的鳥類名錄中。
國人自己的記錄
「民國時期,國內的少數學者也曾在海南作過一些調查採集。」盧剛說。這其中包括1919年曾廣證和1936年何錫瑞所做的工作,但缺乏有系統的研究報導。
國人第一次對海南島鳥類的系統調查在1934年,當時的靜生生物調查所派技術員唐善康等,歷時1年多,在海南採得標本1000多件。遺憾的是,這次採集沒有發表任何報告。
直到1950年代,我國學者才開始對海南鳥類進行真正的研究。
1956到1957年,由唐善康的侄子唐子英帶領由武漢大學、復旦大學等學校組成的調查隊,對海南陸生脊椎動物進行了調查採集,共獲標本3000多號,包括196種鳥類。
根據靜生生物所1934年、中科院動物研究所1957年、北京自然博物館1964年的標本採集,以及天津自然博物館在海南收購的標本,著名鳥類學家壽振黃等在1966年發表了《海南島的鳥類:I.非雀形目》,提出了19種海南島的新紀錄;著名鳥類學家鄭作新、譚耀匡在1973年發表了《海南島的鳥類:II》,發表了4種新紀錄。這使得海南島鳥類的總數達到317種。
1983年,徐龍輝等人根據廣東昆蟲研究所和中山大學於1960年到1974年間到海南進行鳥獸調查的文章《海南島的鳥獸》,為海南增加了31個鳥種,刷新紀錄到348種。
此後,海南動物學者史海濤等人在20世紀與21世紀前後十餘年間,進行了海南鳥類調查和觀察。他在2001年出版的《海南脊椎動物檢索》中,記錄了海南鳥類共355種。
「海南鳥類探索的第四階段也是最後一個階段,是屬於『觀鳥者』的時期。」,據Lewthwaite介紹,1988年至今,各類觀鳥者已經為海南新增70名鳥類新成員,包括灰雁、紫水雞、黑翅鳶、雕鴞、金頭縫葉鶯、小鱗胸鷦鶥、白喉短翅鶇等,使得海南總鳥種數達到440多種。
與以往不同,這些新紀錄的確定已不再是憑藉採集的標本,而是依靠望遠鏡和相機,甚至是對鳥類叫聲的了解。
Lewthwaite認為,海南各個保護區的建立,捕獵的減少,自然攝影與觀鳥愛好者的增加,「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對海南鳥類關注最多的時期」。
本版圖片均由盧剛提供
(四)清末民初各色人等來瓊採集鳥類標本
領事、探險家、間諜海南尋鳥
史溫侯
懷特赫德單憬崗翻拍
1933年,勝間田善作(左)在海口。
叉尾太陽鳥李飛提供
白鷳李飛提供
文\海南日報記者單憬崗
物華天寶的海南島,鳥類資源豐富。不幸的是,當19世紀博物學勃興的年代,由於晚清積貧積弱所導致的舉國科技失能,讓發現、命名海南島鳥類的大好良機,落在了很多外國科研工作者的身上。
因中國國勢衰微招致的擴張覬覦,因華夏人煙阜盛而誘使的商業垂涎,因九州物產豐富而引發的科學志趣,導致彼時來瓊探尋鳥類的人士魚龍混雜。他們中有一國領事,有走遍東南亞的探險家,甚至還有狼子野心的間諜……
目前我國已知鳥類近1400種,其中166種的模式標本源於中國。遺憾的是,我國的鳥類大多由外國學者命名。
自鴉片戰爭至20世紀初,正值物種發現的黃金時期。列強大肆殖民擴張,各色人等深入世界各地,探尋未知事物,發現野生動植物新種。大量動植物標本隨之流入列強的博物館中,鳥類學也因之得到蓬勃發展,是為鳥類學史上的「大命名時代」。
史溫侯:中國鳥類研究先驅
晚清的中國,由於政治腐敗和列強欺凌,大量外國學者以傳教士、駐華領事或考察等身份進入中國進行生物資源的考察和採集,發表了大量鳥類新種。英國博物學家、外交官史溫侯(Robert Swinhoe)就是其中一員。
1854年史溫侯年僅18歲來到中國,擔任過廈門、寧波、上海及臺灣等地領事。領事的特殊身份,給了他在華20餘年收穫頗豐的博物之旅,他幾乎把所有的業餘時間都用在研究和收集鳥類標本上。
1942年,中國生物學史的奠基人張孟聞在所著《中國生物分類學史論述》中這樣描述他:「英領事施蘊和(史溫侯)尤勤於採集,初致力於冀魯,既則寓居寧波廈門,間亦南遊瓊崖。凡有所得,輒送倫敦,著錄於英京刊物。」
他是第一個在海南島和臺灣島上採集鳥類標本的西方人。因此,他得到的每件標本都成為兩島的第一筆記錄,甚至是第一次被描述的新種。
鸚哥嶺自然保護區科研監測科的李飛講了一個故事。
那是1868年2月23日,在黎母山附近,史溫侯深入到當時漢人都不敢輕易踏足的黎族村落,就在村中小樹的枝條上,一隻歌唱中的小鳥引起了他的興趣。小傢伙的頭部在陽光下可以反射出漂亮的金屬綠,在陰影處又會變成與背部及臉頰相同的深紫色,從下向上看,喉部及胸部的紫紅色則更加引人注目。於是,史溫侯將其製成了標本,這是他在海南獲得的3隻叉尾太陽鳥標本之一。
「叉尾太陽鳥是華南地區很常見的鳥兒,然而這隻鳥兒卻絕不尋常。」李飛說,史溫侯拿著3隻鳥兒的標本,在1869年發表了一篇名為《海南島兩個太陽鳥新種記錄》的文章。這是世界上第一篇關於海南島鳥類的科學論文,叉尾太陽鳥也就因此成為海南島最早被西方博物學者系統描述的鳥類,另一種被同時發表的鳥類記錄是黃腹花蜜鳥。
1年後,憑藉海南的這3隻標本,世界新種叉尾太陽鳥誕生了。雖然此後在海南島以外的更多地方發現了叉尾太陽鳥,但叉尾太陽鳥的模式標本上將永遠掛著寫有「海南島」的標籤。
懷特赫德:
病逝於海南的博物學家
1899年5月,38歲的約翰·懷特赫德爵士(John Whitehead)在海南考察時不幸死於瘧疾,大英帝國從此失去了一位出色的博物學家。
「縱觀19-20世紀到海南島採集鳥類的外國人,能留下野外第一手觀察文字的大概只有史溫侯和懷特赫德。」李飛說。
敏銳的眼力與耳力以及尋找動物時與生俱來的直覺,令John可以在「大命名時代」大顯身手。1883年,決心棄商投身博物學的John來到新加坡,目標是神秘的婆羅洲島北部,那是一個熱帶生物王國,無數鳥類將自然界的色彩發揮到極致。只在一條河邊,John就採集到了13種啄木鳥。
1887年,John幾度登上當地神山基納巴魯。由於靠近赤道,基納巴魯山的天氣極度潮溼,雨一下就是2-3天。保存標本成為一件困難至極的事。但John做到了,而且在基納巴魯山一呆就是8個月,發現了無數新種。
1893年,John出版《北婆羅洲基納巴魯山考察》一書,如今已成東南亞觀鳥迷書架上的必備。
李飛介紹說,John的成就並非局限在婆羅洲。從地中海的科西嘉、到菲律賓有食人族的巴拉望島和美西戰爭中的呂宋島,都留下了他的足跡與成績。
1899年2月,為避開戰亂幹擾,他離開菲律賓來到海南島。
令人難以想像的是,在海南不足3個月裡,多半時間忍受病痛而無法正常工作的他,最終留給了鳥類學家250件保存完美的標本,其中包括首次在海南發現的鹰鵰、白鷳,以及在全世界首次發現的白翅藍鵲和海南鳽。此前,海南被發現的鳥類為159種,而當John在海南的收穫於1900年被整理出來後,海南鳥種數量竟飆升到239種。
除了標本,John在海南還留下了生命中最後的考察日記。
「這些文字對於海南鳥類學研究彌足珍貴,也能讓現代人感受到昔日海南島探險的艱難與危險。」李飛說,遺憾的是,在多名隊友病重的情況下,他未能下令停止五指山的考察,最終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John在海南的巨大成就還吸引了當時著名博物收藏家羅斯柴爾德勳爵(Walter Rothschild)的注意,並最終促使日本人勝間田善作來到海南進行採集。
勝間田善作:
臭名昭著的日本間諜
日本明治維新後,國勢蒸蒸日上,不斷派出人員來海南島窺探。
據中國社科院邊疆史中心研究員房建昌介紹,最初來到海南島的是伊藤伊吉,此人熱衷於日本的對外擴張,先後到朝鮮和俄國遠東活動了一段時間。
1879年春,他想辦法在海參崴混上俄艦納希莫夫號,隨著這艘俄國企圖派來侵佔海南島的軍艦來到海南島,隨俄軍調查了海南島的港灣和水路,還騎馬進入了中部山區。
回國後他與勝間田善作邂逅,談了海南島的美好和對海南島的垂涎,並勸誘勝間田去海南島活動。
恰好此時在橫濱經商的英國自然學家Alan Owston獲悉懷特赫德在海南收穫頗豐,正在物色人選赴海南採集標本。
於是,勝間田應聘於1896年7月24日來到海南島,為羅斯柴爾德(在上海被稱作安羅洋行)搜集珍鳥奇獸8年之久,也就此開始了勝間田家族在海南長達半個世紀的間諜活動。他以海口為駐地,足跡遍布海南島各地,採集、製作了大量動物標本。由於行為不軌,他曾在山中遭土人襲擊,至死身上還留有5粒子彈。
據海師大對外漢語教學中心主任王裕秋介紹,勝間田家族在海南島的活動,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為英國人採集標本是其第一個階段,經過多年的鳥類剝製工作,他籌足了資金開始經營藥店,進入到第二個階段。
王裕秋表示,勝間田善作在海南島採集了大量動植物標本。當時的日本學者多利用他收集的標本,研究海南島的動植物。例如,在鳥類方面,日本鳥類學家蜂須賀正在研究了日本各地所藏勝間田的330件海南標本之後,於1939年發表了海南島鳥類目錄,並指出在全部鳥類的283種中,有67種(包括亞種)是海南島的特產。
勝間田善作在海南島採集的標本,不僅有日本學者研究,也有美國學者研究。當時紐約自然博物館的J.A. Allen就曾通過勝間田的標本研究過海南島的哺乳類動物。
王裕秋認為,綜觀勝間田家族在海南的全部活動,真正讓其聲名大噪的並非標本製作和藥店經營,而是其對海南進行的大量間諜活動。正是因為這種所謂「功績」,讓勝間田善作1940年死去當天即被日本王室追授勛五等瑞寶勳章。
(五)海南山鷓鴣、海南孔雀雉、海南柳鶯:
獨屬海南的3個特有鳥種
命名孔雀雉的Walter Rothschild單憬崗翻拍
發表海南柳鶯的作者之一Per單憬崗翻拍
海南山鷓鴣
海南孔雀雉
海南柳鶯
文\海南日報記者單憬崗
海南島鳥類區系的特異性,較早時期的我國科學家就已經注意到了。這種特異性導致海南島有些鳥種是全國獨有的。迄今已發現的海南鳥類特有種包括海南山鷓鴣、海南孔雀雉和海南柳鶯3種,特有亞種53種。
「作為一個島嶼,海南島有著形成特有物種的絕佳條件,但海南是個年輕的島嶼,直到6500萬年左右才與大陸最後一次分離,所以特有鳥種並不多。」鸚哥嶺省級自然保護區科研監測科的李飛介紹說,由於海南島與大陸分離,千百萬年的漫長演化過程,讓海南島的鳥類區系有了自己一定的「個性」。
香港嘉道理駐海南保育主任盧剛表示,迄今已發現的海南鳥類特有種一共3種,包括海南山鷓鴣、海南孔雀雉、海南柳鶯,海南鳥類特有亞種一共53種,包括鹰鵰、白鷳、綠皇鳩、領角鴞、夜蜂虎、粟啄木鳥等。
那麼,這些海南特有鳥類究竟是如何形成,又是如何被發現的呢?
鳥類區系:
受大陸影響又有獨特處
著名鳥類學家壽振黃、鄭作新和譚耀匡都對海南島的鳥類做了較為系統的研究,分析了海南鳥類區系的組成和特徵。
他們提出,海南島的鳥類區系與廣東大陸和臺灣既有很大的相似性,又有特殊性。臺灣的特有種類較海南島的為多,說明海南島鳥類的分化不如臺灣突出,也說明海南島脫離大陸較臺灣島為晚。
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研究員徐龍輝對此說表示贊同。他解釋:「海南島和臺灣島一樣是大陸島嶼,深受大陸影響,與孤立於海上的海洋島嶼不同,動植物與原來相鄰的大陸有密切聯繫。但是在地形上由於海峽相隔,所以動植物又有獨特之處。」
海南的鳥類都是富於熱帶、亞熱帶雨林成分,以果、蟲或花蜜為主要食料,與兩廣、閩臺、滇南等地有很大的共同點。
1983年底,徐龍輝等人編著的第一本全面介紹海南島鳥、獸情況的《海南島的鳥獸》一書由科學出版社出版,被譚耀匡等人譽為「一本及時的好書」。
據徐龍輝介紹,截至寫作該書前,他們在海南島共採集到繁殖鳥類204種,其中有159種與福建、兩廣沿海區域相同,相似百分比為73.3%;與滇南有155種相同,相似百分比為53.2%;與臺灣有82種相同,相似百分比為44.6%。
海南島與臺灣島鳥類相似度相對較低有3個原因:一是臺灣島形成的時間比海南島長;二是瓊州海峽的深度和廣度都不如臺灣海峽,鳥類飛越的難度要低一些;三是臺灣處於較高緯度上,熱帶的自然條件減弱,與海南島有一定氣候差異。
「由於海南島與大陸隔離已有相當長時間,形成了一個獨立的海島,故此自然環境逐漸變化,成為一個獨立的亞區。」徐龍輝認為,海南島有一些特有鳥類,如海南山鷓鴣等未見分布於世界其他任何地方。而鳥類中的棕腹隼雕、橙胸綠鳩、盤尾樹鵲、灰喉針尾雨燕等全國也僅有海南存在。
此外,還有不少種類在海南島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亞種。如鹰鵰、蛇雕、白鷳、厚嘴綠鳩、綠皇鳩、珠頸斑鳩、噪鶥、領角鴞、斑頭鵂鶹、長尾夜鷹、紅頭咬鵑、夜蜂虎、粟啄木鳥等50多種。
「所有這些獨特的亞種,除極少數外,都是具有比其他地區體型小或羽毛顏色深、濃的特點,其中兩種條件同時具備的也幾乎有三分之一之多。」徐龍輝說。
海南山鷓鴣:
第一個被確認的特有鳥種
「山鷓鴣,爾本此鄉鳥。生不辭巢不別群……啼到曉……南人慣聞如不聞。」大詩人白居易一首《山鷓鴣》膾炙人口,也讓山鷓鴣這種鳥更加聞名遐邇。
海南深山還有一種養在深閨人少識的特有山鷓鴣:海南山鷓鴣。此鳥的棲息地主要在海南島的熱帶雨林和山地常綠林,包括尖峰嶺、霸王嶺、五指山和吊羅山等主要林區。
目前,有關海南山鷓鴣的野外種群數量僅有零星調查。海師大教授梁偉等人估計,其野外種群不超過1萬隻,很可能比這一數量少得多。因此,海南山鷓鴣已被列入中國瀕危動物紅皮書,還是國家I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
國際自然保護同盟IUCN還把它列入保護行動計劃,並建議作為海南物種保護的旗艦種。
第一個採集到這種美麗鳥類的是Tetsu,這是一個典型的日文名字,但他的身份卻一直是個迷。
「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國籍。」李飛說,Tetsu是海南鳥類發現史上的神秘人物,除姓名及採集的無數標本,他似乎什麼也沒有留下。從他名字的發音以及採集標籤上的日文不難斷定他是一個日本人,但奇怪的是,20世紀很多對海南鳥類有過研究的日本學者卻統統認為他更可能是個中國人。
1868年,到訪海南的第一位鳥類學家史溫侯(Robert Swinhoe)來到黎母山腳下,或是時間有限或是公務纏身,他未能繼續深入考察海南的山地雨林,錯過了海南3個特有鳥種的發現。23年後,受僱於德國商人B.Schmacker的Tetsu來到海南島,為前者帶去了40餘種鳥類標本,其中就包括海南山鷓鴣。
這件1891年12月採自黎母山的海南山鷓鴣雄性標本,輾轉到達了對中國鳥類頗有研究的英國鳥類學家F.W.Styan手上,Styan第二年便發表論文將海南山鷓鴣公布於世。就這樣,海南第一個特有鳥種誕生了。
海南孔雀雉:
海南科學家確認的特有鳥種
「海南孔雀雉是珍稀瀕危雉類之一,是海南特有種,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據海南師範大學汪繼超教授介紹,它們是熱帶雨林雉類,棲息於海拔150-1200米的山區,主要分布於霸王嶺、尖峰嶺和黎母山等林區。
據李飛介紹,海南孔雀雉的發現比海南山鷓鴣晚了12年。遺憾的是,第一個標本的採集者是個不折不扣的日本人,一個臭名昭著的日本間諜———勝間田善作。
1902年到1906年,勝間田善作受僱於英國博物學家Alan Owston,長住海南島收集各種動植物標本。5年間,這個日本人的足跡幾乎遍布整個海南島。1903年,就在他首次來到五指山時,就幸運地採集到了孔雀雉。這種海南最神秘的鳥類「避開」了山腳下的史溫侯、密林中採集蝸牛的Tetsu,以及先一步造訪五指山的年輕博物學者J.Whitehead,卻最終未能逃過勝間田的眼睛。
這個孔雀雉標本後來被Owston送達英國著名動物學家Rothschild手裡,後者在1906年將其定為世界新種。
由於與中國大陸的灰孔雀雉在外型上極為相似,海南孔雀雉命名後不久就又被眾多鳥類學者們歸入灰孔雀雉的亞種。
2004年,原省林業局、海師大等單位合作,通過DNA測序和分子遺傳標記等科學手段,發現海南孔雀雉和灰孔雀雉的遺傳距離為3.1%,超過了鳥類種與種水平間的遺傳距離的範圍,應為獨立的物種。
這一研究成果於2008年被發表在國際動物學權威雜誌《Zoological Science》(《動物科學》)上,得到國際公認。該論文提出,經過長期獨立進化,海南孔雀雉和灰孔雀雉的遺傳距離在過去數百萬年間差距越來越大,約於440-600萬年前分化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種類。
海南柳鶯:
中國人採集外國人命名
海南柳鶯是一種非常漂亮的小鳥,黃橙橙的羽毛,脆生生的啼聲,惹人憐愛。這種鳥棲居在海拔600米以上的森林中,已被列入國家林業局發布的《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濟、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錄》,是全球性易危物種。
「百年前的標本採集者也許和現在的觀鳥人面臨著共同的難題,那就是如何用自己的瞄準器鎖定樹上那些『可惡』的柳鶯。」李飛說,也許正是由於它們的小巧活潑,外國採集者們在海南收集到的柳鶯標本並不多,雖然他們發現了黃梅柳鶯、淡腳柳鶯、雙斑綠柳鶯、華南冠紋柳鶯,卻沒有獵到海南柳鶯。
到了20世紀下半葉,海南迎來了中國鳥類學者的考察。1962年4月20日,第一隻海南柳鶯在吊羅山被採集並保存於中科院動物所。「雖然標籤上沒有鳥種名稱以及採集者的姓名,但至少能確定採集者是位中國人。」李飛說。
可惜採集者並不代表發現者,26年後,這件「躺」在中科院的柳鶯標本被瑞典學者Per Alstrom與Urban Olsson注意到。他們通過對比多個標本館中產於海南的柳鶯,並且親自踏足尖峰嶺考察,最終在1993年將海南柳鶯確定為新種並發表,第三個海南特有鳥類終於誕生了。
「其實,海南島還演化出眾多其他地方見不到的特有亞種,它們也都具有繼續分化成獨立物種的潛力,同海南孔雀雉、海南山鷓鴣與海南柳鶯一樣,值得我們去特別關注與保護。」李飛如是說。
本版圖片除署名外均由盧剛提供
(六)海南鳽、大草鶯、灰鶴……
那些從海南天空失蹤的鳥兒
灰鶴
嘉道理中國保育在海南大學做觀鳥體驗。盧剛供圖
海南鳽
大草鶯
文\海南日報記者單憬崗
據不完全統計,那些曾經在海南的天空留下美麗倩影的440多種鳥兒中,上百種已經從在海南島觀鳥的人們的視野中消失。其中,包括被譽為「世界最神秘的鳥」的海南鳽、首個標本採集於海南的大草鶯和姿態蹁躚的鳥中仙子灰鶴。
「海南是觀鳥的天堂。」香港嘉道理農場暨植物園董事白理桃曾這樣對海南日報記者說。然而,他也曾憂慮地表示,百多年前史溫侯時代採集的海南的鳥兒,現在已經有很多看不到了。
海南鳽:
世界上最神秘的鳥
有一種鳥,它忽隱忽現,有若仙蹤,一直是鳥類愛好者的一個謎。
這種鳥,被所有國際自然保護組織列為世界最瀕危物種,在國際上深受關注。
這種鳥,只分布在中國,曾數十年不見行蹤,迄今它的蹤跡只有零星發現,很多曾有分布記錄的地方都已杳如黃鶴。
這種鳥,又因其晝伏夜出,人類迄今對其野外繁殖情況一無所知,因而被稱為「世界上最神秘的鳥」。
這種鳥,就是海南鳽,曾名海南虎斑鳽。
「以海南命名,如今卻在海南島上幾乎找不到了,真是可惜。」香港嘉道理駐海南保育主任盧剛為之嘆息不已。
海南鳽雖然分布地區涵蓋大部分南中國,但與海南的淵源很深。除了它的得名,還因為它的歷次發現、失蹤、再發現、再失蹤的過程,多與海南有關。
1899年,英國科學家John Whitehead深入海南五指山區,在全球首次發現並採集了海南鳽。這一模式標本後來被保存在大英博物館,直到今天。
此後,海南鳽仿佛失蹤了,人類在數十年裡都沒有再採集到這種鳥的標本。直到1960年代,北京自然博物館和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在海南進行了長達數年的尋找,才在白沙、樂東尖峰嶺各獲得1個標本。
此後,海南鳽再次神秘失蹤,人們甚至認為這種鳥已經滅絕。
「每次我去國外參加學術會議,總會遇到外國學者詢問此鳥的蹤跡,但每次都使他們失望。」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鳥類學家高育仁回憶說,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海南鳽的蹤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1999年1月,高育仁在粵北車八嶺保護區終於見到1隻海南鳽幼鳥標本。同年
7月,廣西大學教授周放在廣西上思縣鳳亭河庫區也意外地發現海南鳽。這推翻了「海南鳽滅絕」的觀點。
此後,隨著了解關注、參與尋找的人越來越多,觀測技術越來越發達,海南鳽的神秘身影也紛紛在湖南、浙江、貴州、江西等地得到零星發現。
2009年5月3日,一隻海南鳽雛鳥在南寧動物園順利破殼而出,這是世界上首例人工飼養、人工孵化的案例。該動物園如今已有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海南鳽種群。
「可惜的是,如今海南鳽再也沒有在海南島上被發現過。」盧剛說。
大草鶯:
海南鳽的「難兄難弟」
大草鶯同樣是在海南被第一次發現,同樣是首次被發現後就在海南杳如黃鶴,長期失蹤至今。
「大草鶯與海南鳽的故事有幾分相似,同在19世紀末在海南被發現,隨後又皆默默地從這個海島消失。」鸚哥嶺自然保護區管理站科研監測科的李飛說。
去年李飛曾在國內觀鳥的權威雜誌《中國鳥類觀察》上發出一道「通緝令」,向鳥類愛好者徵求在海南觀測到的大草鶯的蹤影。「我希望能夠有更多的觀鳥者幫助在海南島找回大草鶯。」他說。
李飛介紹說,當海南鳽還不為人知的時候,Tetsu就在海南發現了大草鶯。1891年,在上海居住的茶商B.Schmacker派遣助手Tetsu來到海南島。雖然主要的任務是採集貝類,但Tetsu憑藉出色的眼力與槍法,順帶收集到40種海南鳥類的標本。
第二年,Schmacker將Tetsu採集的標本送到了鳥類學家Styan手上,Styan查看這些標本後馬上對已有的海南鳥類重新進行了整理,並在學術刊物上發表了大草鶯及海南山鷓鴣等5個世界新種。
1899年,John Whitehead在五指山發現了世界上第一隻海南鳽,同時也記錄了海南最後一隻大草鶯。幸好如同海南鳽一樣,鳥類學家陸續在海南島以外的地方發現了大草鶯。鳥類學者們對比了這些東南亞各國的標本後,在20世紀初將其統歸為一種,認為分布於印度次大陸及南中國的大草鶯是同一鳥種。
直到2010年,鳥類學者Paul Leader及其團隊重新對比並分析了大草鶯的所有亞種,根據鳴聲、身體結構及羽毛的分析,以及基因序列的比較,最終提出在南中國與印度次大陸出現的大草鶯實屬兩個不同的種類。於是,分布於南中國的大草鶯被重新提升為一個獨立的物種:中華大草鶯。
為了方便觀鳥者找到大草鶯,李飛介紹了可能發現大草鶯的地方。他認為,中華大草鶯喜歡棲息在山區200-1000米的草地及低矮竹林生境,而這種生境在海南並不少。
灰鶴:
瑤臺羽飛杳無音
「羨爾瑤臺鶴,高棲瓊樹枝。」李白一首詠鶴詩,至今膾炙人口。自古,鶴類就因其美麗而優雅的姿態,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被當成人間仙物。松齡鶴壽、仙鶴等提法常常見諸筆端。
李飛介紹說,在海南,鶴也曾是冬日裡引人矚目的鳥類。每年,它們會在農曆11-12月來到海南,並在島北平原地帶的稻田、河邊、湖畔及沿海沙灘覓食和棲息,春節後才陸續北飛。
1868年,海南島迎來了第一位鳥類學家史溫侯的造訪。走在島北平原的他看到了數百隻在田中取食田薯的灰鶴,並記錄在他的考察報告中。自此,灰鶴成為海南島第一種被科學記載的鶴,也是唯一的一種。
灰鶴是中國人較早認識的一種鶴,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很高,在中國古書記載中又稱元鶴、玄鶴。古人認為,鶴是長壽的象徵,年歲長達數千年。
雖然海南的地方志中對動植物的記載不夠詳細,但在物產裡大多都會提到鶴。例如,《崖州志》記載:「鶴,白色,千歲變蒼,又千歲變黑。惟黃鶴最大,青鶴頗小。《羅浮志》又粵中少鶴,惟瓊州則玄裳縞衣,丹頂。其餘灰鶴居多。又有蓑羽鶴。」
「由此可見,當時海南不僅有鶴,或許還不只一種。」李飛卻從中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他說,《瓊山縣誌》中記載了很多當地鳥類的名字與故事,還有鳥類的叫聲、行為甚至種群數量等,史溫侯引用了其中的論述,稱「海南曾有大量灰鶴」。
曾有幸在海南看到灰鶴的博物學家不只是史溫侯。1882年,牧師B.C.Henry穿越海南,後來他在遊記《嶺南》中,多次提到路途中見到的鶴。例如,他說自己在海南乘渡輪過一個小海灣時,看到成群鳥兒飛了起來,其中就有四五隻鶴類盤旋在渡輪上空。
李飛認為,Henry雖是牧師,其實對動植物都較有了解,對鶴的辨認應該也很準,可惜未指出具體鶴種,「大概就是指最常見的灰鶴了。」
到20世紀,海南島的灰鶴只剩零星的標本記錄。1964年,兩隻在臨高被採集的標本,是海南島最後被發現的灰鶴。從此,海南再無鶴影。
「也許是氣候變化、繁殖地出了問題,但島北土地利用的變化、過度的捕獵必定也是造成鶴類消失的重要原因。」李飛希望,有一天觀鳥者能在海南再次看到鶴影,「否則,每年冬天在島北平原,群鶴的回歸,帶著鶴鳴飛過頭頂後落在身邊農田的情景,將成為老人們永遠的回憶。」
責任編輯:郭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