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驢叔
野生動物不會說話,但好在,還有像顧瑩這樣的「瘋子」,用鏡頭為它們代言。
有這樣一位「瘋魔」的超酷姑娘:她走過七大洲,闖過食人族的雨林,穿過暴風雪的南極,蹲過零下40℃的北極,在可可西裡一待就是3年,還險些命喪熊口……而此般拼命行走,只為用鏡頭為野生動物們「發聲」。
她叫顧瑩,個子不高,留著一頭烏黑的長髮。但這個看起來嬌小文弱的女子,卻有一個霸氣的外號,叫「荒野女獵人」。她是可可西裡全球唯一的特邀攝影師,拍過上千種鳥類,作品錄入《世界鳥類手冊》,獲得過中國平遙國際攝影大展最高獎、「攝影奧斯卡」世界最佳自然攝影大獎……
在斬獲各類大獎的同時,質疑也隨之而來。有人說她獲獎,無非是攝影設備好,有錢有閒;也有人說她運氣好,能碰上這麼好的拍攝場景;但這些精彩照片背後的辛酸苦辣,遠遠超乎許多人的想像。
△《北極熊和幼崽》獲2017世界最佳自然攝影大獎
認識顧瑩的人,說她是個「瘋子」,別人是玩攝影,她攝影是「玩命」!為拍攝極其難得一見的紅胸角雉,她曾隻身一人駕車前往西藏,每天凌晨3點,就背著器械爬上高山蹲守,忍受饑寒交迫,一待就是一整天;
為拍攝到珍奇的「天堂鳥」,她不惜以身犯險,前往治安混亂的巴布亞紐幾內亞,獨闖生活著「食人族」的原始叢林21天;
她還曾深入過南極大陸,在暴風雪裡堅守了18 天,只為捕捉帝企鵝不為人知的一面;
而在零下40℃的加拿大北極地區,她在冰天雪地中守候了9天,才拍攝到北極熊帶著幼崽出洞穴的珍貴畫面……
而這一切,只因為心中那團燃燒的火:對大自然的敬愛,和對攝影的熱愛。
獲獎無數的顧瑩,其實是個半路出家的攝影師。出生於空軍家庭的顧瑩,從小就對藍天和飛行,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嚮往。
長大後,顧瑩成為了一名滑翔傘運動員。她曾先後4次獲得「全國滑翔傘女子冠軍」,是第一位創造中國女子滑翔傘,點對點直線越野百公裡紀錄者,也是唯一一位駕馭滑翔傘,兩次降落明思克航母上的飛行員。顧瑩很享受這種翱翔藍天的感覺,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隻飛翔的「鳥兒」。
但一場意外,讓她的職業生涯戛然而止,卻也開啟了她生命中的另一種可能。
2009年,顧瑩在備戰世界盃集訓時,意外墜落,險些癱瘓。並且,醫生告訴她,她需要暫停滑翔傘運動一至兩年,以免留下後遺症。而這意味著,顧瑩很可能會錯過自己運動員生涯的「黃金期」。
而在休養期間,顧瑩偶然拍到了瀕危的黑臉琵鷺起飛,那一瞬間她渴望飛翔的情感,一下子被釋放了,她找到了「翱翔藍天」的另一種方式。從此她的人生軌跡拐了個彎,走上了攝影的不歸路。
一開始,顧瑩也像大多數的新手一樣,在成熟的拍攝地點,拍拍鳥類唯美的樣子。但很快她就發覺,這並不是她想要的「攝影」。「拍攝野生動物一定以拍攝到動物的真實生存狀態為主,不要一味追求它們的『美』。否則,動物攝影就會被誤讀。」
於是,顧瑩成為了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做一名野生攝影師,不僅要有過硬的技術,足夠的膽識,還要耐得住寂寞,享受得了孤獨。想要拍到好照片,最重要的是一個字是——等。「對於野生動物攝影而言,拍攝方法只有一個——「偷窺」!因為愛護動物、尊重野生生命,首要的前提就是,儘量不去驚擾它們的正常生活。」
對於顧瑩來說,風餐露宿,吃沒有味道的食物,長時間在帳篷裡,無聲無息地等待著拍攝目標出現,甚至幾天幾夜不休息……都是家常便飯。但顧瑩很享受這等待的孤獨。「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個人靜靜地守候在那裡,有時雖然沒有看到它們,但是我知道它們就在身邊,我享受這份孤獨。」
為了拍攝野生動物,顧瑩經常玩命地遊走在世界各地。但即便是在寒冷的南北極蹲守拍攝,對顧瑩來說,都還只是「玩」,於她而言,真正的挑戰,是可可西裡的拍攝。
2016年,為完成「地球三極」題材,顧瑩第一次前往可可西裡,記錄青藏高原上藏羚羊的生存現狀。而沒想到的是,在這裡,顧瑩一待就是三年。
可可西裡,可以說是所有野生動物攝影師最嚮往的地方之一了。但受惡劣環境和禁區管理的限制,能在可可西裡常年堅持拍下去的人很少,能拍出高質量作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顧瑩,首先要克服的第一道坎就是高反。儘管吃了很多抗高反的藥,但一進入海拔5000米的可可西裡,顧瑩就嘔吐不止,直到第四天才好轉。而現在,多次進入可可西裡的顧瑩,完全沒有高反了。
克服了高反,顧瑩還要適應這裡險象環生的複雜環境。有一次,由於太想拍熊頭部的特寫,顧瑩竟然進入了棕熊的覓食地,結果遭到了熊的攻擊,命懸一線。萬幸的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地上有根鐵絲攔住了棕熊。憤怒的棕熊轉而拍打錄製的機器,顧瑩才有機會逃離,撿了條命。
而這一次,也更堅定了她的想法:在拍野生動物的時候,一定要牢記它們的習性。在青藏高原的時候,顧瑩除了去可可西裡拍攝,剩下的時間,就用來做功課,了解可可西裡動物們的習性。這是為了不打擾到動物們的正常生活,也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
野生動物是極為敏感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擾他們。所以,顧瑩採用「偷窺」的拍攝方式。她在藏羚羊活動區搭一個帳篷,每天早上5點半,進帳篷安好攝影器材,晚上9點離開時,又把攝影器材帶走。因為氣味可能會吸引棕熊,她帶的食物都是沒有任何氣味的,有時候她一連十幾天吃的都是八寶粥。她還會攜帶一個可以用來「方便」的小桶,而為減少上廁所的次數,她甚至不敢喝水。
而正是因為有了這份堅守與熱愛,顧瑩用鏡頭記錄下了可可西裡大量的珍貴、震撼的場景。有些珍貴畫面,甚至連保護區工作人員都未曾見過。在她的鏡頭下,有正在分娩中的藏羚羊產婦,
也有教育驢孩子的藏野驢媽媽
有角逐中的雄性藏羚羊
也有叼著雄性藏羚羊頭的狼
有準備起飛的獵隼
也有路過的猞猁……
而這些珍貴的照片,一經展出,便引起了轟動。她的攝影展《角落裡的生命——生息在地球三極》,也斬獲了2016中國平遙國際攝影大展最高獎評審委員會大獎。
但聲名大噪的顧瑩,並沒有選擇趁機大賺一筆,而是選擇回到了可可西裡。她受邀成為可可西裡全球唯一的申遺特邀攝影師,無償為可可西裡及三江源野生動植物保護提供影像資料。
2017年7月7日,可可西裡獲準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成為中國第51處世界遺產。而顧瑩拍攝的素材,也將整理成紀錄片,讓更多的人看到可可西裡的脆弱與美麗。
7年漫漫時光,顧瑩就在這種拍攝的孤獨與驚喜中度過。而在這個過程中,顧瑩也對人與自然的相處,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她如饑似渴地拍攝著,野生動物世界裡發生的種種故事。青藏高原上的棕熊三口——孩子可能是充話費送的。
患了白內障的滇金絲猴
捕獵的勝利者和它的獵物
無人區腹地,一具藏野驢的屍骨
一場暴風雪過後,雪地上滿是帝企鵝幼雛的屍體,它們來不及長大,就匆匆結束了一生。
溫馨的畫面也好,弱肉強食的廝殺也好,殘酷的死亡也好,這些在顧瑩眼裡, 都是最真實的存在。「自然界的生存是殘酷的,很多時候野生動物並不美,但這才是客觀事實,是它們生命的一部分。」
在攝影過程中,真正讓顧瑩感慨萬千的是,人類活動對野生動物造成的幹擾、傷害。藏羚羊的棲息地,聳立著的高壓輸電設備。
一地的累累白骨,控訴著20年前,大規模殺害藏羚羊的盜獵者的罪惡。
每年藏羚羊遷徙的季節,為了保證它們能順利過馬路,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工作人員,每天都要攔截過往車輛。但即便如此,仍有藏羚羊被撞死、撞傷。
過馬路的藏羚羊,與大卡車擦肩而過。
被車撞傷、奄奄一息的藏羚羊
而通過青藏鐵路,對它們來說也是一個大難題。正在從鐵路底下通過的藏羚羊群。
野生動物不會說話,但慶幸,還有像顧瑩這樣的人,用鏡頭為它們代言。
顧瑩說,我們為什麼拍野生動物?
「不是為了得到一張好看的照片、一段優美的視頻,每個物種都有它存在的道理,都與我們息息相關。了解身邊的物種,了解它們和人的關係,其實是讓我們能更了解我們生存的這個地球。歸根結底,記錄本身就是為了保護。保護生物多樣性,也就是保護人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