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一眾「寫公眾號的」不懈地善意提醒和克制渲染下,人類回憶起了被鼠疫(黑死病)支配著的恐怖,以及困在信息繭房裡被戲耍的屈辱。
在搜狗微信文章搜索上搜索「鼠疫」,共有3326條實時條目。粗略統計,超過一半以上標題含「鼠疫」內容都是在近三天發布的
正當自媒體「鼠疫作文大賽」如火如荼之際,從這個選題的無釐頭式破壁流行,粗淺地聊一聊當下自媒體的「選題方法論」。
「鼠疫」選題有多好寫?
已經發生過三次以上的跨國鼠疫大流行發鼠疫(黑死病),擁有超過1400多年的歷史。積累了豐富的素材,簡直是自媒體寫作的素材金礦。
在這同一個話題下,各大自媒體「因地制宜」,呈現出不同的精彩。
「精彩」主要分為以下四類:
實用型;主要介紹鼠疫的傳播方式和防治,也是最早一批湧現的內容;世界歷史型:故事通常從羅馬帝國的「查士丁尼鼠疫」說起,談到到日軍侵華戰爭的鼠疫細菌戰,穿插薩特、《十日談》等的名人軼事,故事高潮是歐洲中世紀的黑死病大爆發;地區事件型:國內有湖南常德、哈爾濱,甘肅玉門,國外有外蒙古、印度、非洲等,結尾不忘揶揄幾句都市小資專程跑到草原上親吻土撥鼠的迷惑行為;人物型:介紹一下抗擊鼠疫的幾位民族英雄、關鍵人物
當然無論是那種內容類型,開頭處都是以「北京朝陽醫院確診兩名鼠疫患者」為寫作由頭。
結尾處也都不忘安撫一下大眾情緒:
鼠疫只要早發現早治療是能夠治癒的,只要不是沒事作死去大草原直播輕吻土撥鼠,一般城裡人也不會有感染鼠疫的風險。
為什麼非要寫「鼠疫」?
大眾傳播和病毒傳染本質上是一回事兒嗎?
是的。
原因有三:
只要是個人都有可能得鼠疫,因此這個話題屬於社會圈層範疇,關注它的受眾圈層足夠廣闊。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年輕一代,為了活命,他們有獲取這方面新知的迫切需求;熱點新聞的曝光,讓越來越多的人重新拾起這個似曾相識的傳染病的關注,成為本次傳播事件的導火索;但你可能要問了,每天都有數以百計的熱點新聞出現,為什麼偏偏是鼠疫? 這是歸因於自媒體以情緒共鳴為主的傳播方式特性。鼠疫這種尚未根除的恐怖病毒,天然能隔著手機屏帶給人恐懼感。
恐懼與焦慮感、好奇心並列,被稱為新媒體「情緒傳播吉祥三寶」
以上三點其實也可以歸納為一點,那就是「唯流量論」——甭管你是美食專欄還是情感主播,聊一嘴「鼠疫」,嚇的半死的聽眾們也得乖乖點擊並轉發壯膽。
這一回,早已克服了這一層忸怩作態的營銷號們,也通過疾書「病毒傳染」的話題成功引起「病毒傳播」(有點繞),再一次驗證了他們在選題方法論上的普適性和先進性。
「永恆話題」的勝利
「鼠疫」作為一個典型的「永恆話題」,每當有相關新聞引爆時,總能適時引起一場「營銷號」群體的流量收割狂歡。
相較於熬夜肝一篇名人訃告,寫作「鼠疫」的操作成本更低。
在知乎熱點上,最熱門的三條關於「鼠疫」問答都不是近期生產的。把之前2014年(當年7月甘肅玉門出現鼠疫疫情的新聞刷屏)的梳理報導進行微調後,二次推送的公眾號也不在少數。
新晉的公眾號也並不會因此覺得不公平,畢竟只要人類一日無法根除鼠疫,鼠疫就遲早還會屢登社會熱點話題。現在你攢每一篇鼠疫的稿子,都可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追熱點」的集體無意識
不光是鼠疫,每一個社會新聞熱點爆發,都像是在給新媒體從業者出一道命題作文。
那些角度刁鑽、底蘊深厚、鳳毛麟角的個別自媒體帳號,受制於時間緊促和靈光乍現的偶然性,也並不是每次都能輸出意見領袖式的觀點——何況「寫公眾號」這個活兒是公認的「戴著鐐銬的舞蹈」。
更多的從業者必須在禁止採訪、沒有可靠信源有時甚至還被撤掉梯子的前提下,儘可能快速地拼湊「真相」,才能在「百家爭鳴」的自媒體叢林裡殺出一條血路。
「愛上」追熱點就像男人出軌,只有一次和無數次。如果苟且足夠舒服,誰還會去在乎詩與遠方?只是當這樣的生活已經平穩過了六年之後,是否會到達一個轉折點?
鼠疫啟示錄
鼠疫病毒主要的宿主是旱獺,也就是網絡上很火的meme——土撥鼠。
土撥鼠是群居動物,一旦群體中有一隻土撥鼠感染了鼠疫,就會被其他健康的土撥鼠排擠,給扔出洞去讓其自生自滅。
此舉雖然殘忍,卻維護了土撥鼠群體的」純粹性「。
反觀自媒體的寫作圈子,由那些已經賺個盆滿缽滿的營銷號帶頭,盲「追熱點」早已成為一場「瘟疫」。
當一個情感博主開始給你推送關於」鼠疫「的內容時,「寫作的意義」早已是廣大的新媒體從業者的良心拷問。發酵出最多熱點的新浪微博的LOGO,就是始終凝視著自媒體人的「道德之眼」。
我這份工作究竟有什麼意義?
一個又一個公眾號寫手用患上抑鬱、離職退出回答了這個問題。
然而屬於自媒體讀者的問題依舊存在:
在這次「書寫鼠疫」的熱潮中,是鼠疫病毒本身,還是利用「鼠疫」散播恐懼、收割流量的行為,更應該引起我們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