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曹雪芹為啥要這樣來描述王熙鳳的出場?

2020-12-04 安林的綠草地

現代社會是一個快節奏的社會,我們在與陌生人交往的過程中,雖然留給別人的第一印象很短暫,但它經常會給你的生活帶來深遠的影響。

比如相親,雙方往往根據對方的表情、姿態、身體、儀表和服飾等,形成對相親對象的印象。這種情形,在日常生活中很普遍,往往成為今後交往的依據。

心理學家研究發現,人們第一印象的形成,是非常短暫的。有人認為,是見面的前40秒,有人甚至認為是前3秒,在一眨眼的工夫,人們就已經蓋棺定論了。

有時,就是這幾秒鐘,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在快節奏的現代社會,很少有人願意花時間去深入了解一個留給他不美好第一印象的人。

《紅樓夢》中,林黛玉初到賈府,一下子認識了許多人,而這些人中,很多都會在今後的生活中與她朝夕相處,慢慢了解。

唯獨有一個人,一見面,就讓她印象深刻。這個人就是王熙鳳。

1.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王熙鳳與林黛玉的見面是很有意思的。跟別人不同的地方在於,大觀園其他的人,只是當人站在面前時,黛玉才感覺到了這個人的氣場,而王熙鳳,則是還沒出場,氣場就已經到了。

王熙鳳出場,人未出來,聲音先到。紅樓夢是這樣寫的:「一語未了,只聽後院中有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這裡寫的是王熙鳳的聲音,大家正在聊天,一個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這個聲音很突兀,脆脆的,一下就傳了進來,引人注意。

這個時候,黛玉是感覺很奇怪的,她在想:「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是誰,這樣的放誕無禮?」她覺得賈母是家裡地位最高的長輩,在這裡沒有人敢隨便亂講話,這個人怎麼這麼放肆?高聲喧譁,隨意打斷別人的話語,這是誰啊?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黛玉「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環圍擁著一個人,從後房門進來。」王熙鳳出場了。這種出場,氣勢奪人,讓人想起了金庸小說《射鵰英雄傳》裡,西毒歐陽鋒的出場。

歐陽鋒初次亮相,就讓人感到害怕。首先出場的,是一隊一隊的蛇,各種各樣的蛇,巨頭長尾、金鱗閃閃。金蛇剛走完,黑蛇又來了,書裡用八個字描述是:「萬蛇晃頭,火舌亂舞」。

你看,王熙鳳出場是聲音奪人,氣勢很大,不得不讓人肅然起敬。歐陽鋒的出場,那可是威風凜凜,排場很大。蛇隊分出兩邊後,從中間走出十名白衣美女,手拿紅紗宮燈,姍姍而至。先亮相的是其兒子歐陽克,身後才是歐陽鋒。而且,這時的歐陽鋒身子背光,看不清楚。

接著歐陽鋒從背光處走出來,人們才看清了他。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說話聲音刺耳,模樣詭異,讓人見了就害怕。一下子就把西毒的形象塑造出來了。

大家看,這兩種出場方式,是不是很有意思。都是先聲奪人,一下子就把人物烘託出來,呼之欲出。

那麼,走進屋子的王熙鳳是一個什麼模樣呢?

2.神仙妃子

王熙鳳是從後院進來的,剛才迎春、探春她們都是從正門進來的。因為王熙鳳是賈府管家,她住的後院直通賈母后房。從這裡,我們可以知道,王熙鳳身份的特殊。

王熙鳳是賈赦之子賈鏈的婚婦,是標準的少奶奶,這個時候也就二十來歲。她管著三百口的家庭,管得非常好。因此,賈母就把全部權力交給了她。照理講,這個時候管家的不再是賈母,因為賈母年紀已經大了,該退休了,應該是兒媳婦賈政之妻王夫人管家。可是,王夫人不是個能幹的女人,就把這個權力交給了王熙鳳。而王熙鳳恰恰很喜歡抓權,就由她來管家了。

那麼,王熙鳳出場時,是以什麼形象來展現自己的呢?

只見一群媳婦丫環圍擁著她,從後房門進來,眾星拱月般出場。是怎樣的打扮呢?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纓珞圈,裙邊繫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

滿身珠光寶氣,晃人眼睛。

身上穿的衣服,色彩斑斕飽滿:「著縷金白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襖;外置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

這樣的衣裝,包裹的是怎樣一副皮囊?當然是美人的樣子:「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這樣一個人物,雖然黛玉還不知道她是誰,卻直覺地感到此人不凡,在賈府地位非同一般。因此,林黛玉下意識地起身迎接。

賈母此時很逗趣,竟然對第一次見面的外孫女開起了玩笑。她笑著說:「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

這讓黛玉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以何來稱呼。幸好眾姊妹都是靈醒人,忙告訴他說:「這是璉嫂子。」至此,林妹妹才正式知道了王熙鳳的身份。

王熙鳳精彩亮相了,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給林妹妹留下了什麼印象呢?

3.聽其聲,知其人

王熙鳳「攜著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了一回,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大家看這動作,細細打量一回,這是賈母寵愛的外孫女,王熙鳳可不能馬虎,先觀察,再表述。

王熙鳳說話,那叫一個巧妙,一般人是學不來的。她說:「天下真有這樣標緻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這話說的,明面上看,誇的是黛玉,其實是拐著彎誇賈母,逗賈母開心。

王熙鳳也知道,黛玉的母親是賈母最疼愛的女兒,她不得不表示一下:「只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麼姑媽偏就去世了!」邊說還邊用手帕擦眼淚。賈母這時發話了,她不是一個喜歡悲傷的人:「我才好了,你倒來招我。你妹妹遠路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再休提前話。」熙鳳聽了,立馬轉悲為喜,轉換何其快。她是賈府管家,便開始履行職責:「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麼藥?在這裡不要想家,想要什麼吃的、什麼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了,也只管告訴我。」一面又問婆子們:「林姑娘的行李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來?你們趕早打掃兩間下房,讓他們去歇歇。」

大家看王熙鳳,說話又快又利索,是一個能幹爽快的人。她光鮮亮麗,又會說話,又會來事,會表演會算計,這樣的人,當然不愧是稱職的賈府CEO。

林黛玉剛一進賈府,就見識到了王熙鳳的精明能幹,而由於王熙鳳是所有媳婦裡面最能幹的,賈母也特別疼愛王熙鳳。黛玉今後,免不了要經常跟王熙鳳打交道,本就小心翼翼的她,難免更加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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