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有過兩次大規模的留美學者歸國潮,第一次發生在1949年到1951年間,這段時間新中國剛剛成立,大批嚮往新中國,渴望參與祖國建設的年輕人蜂擁歸國,共有約950人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隨著韓戰爆發,志願軍開赴朝鮮,對抗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中美關係急劇降溫,為了防止「資敵」,美國也禁止了中國留美學者的回國要求,直到戰爭結束,1954年7月才逐漸放鬆禁令,禁令放開後,又有200多人回國,前後兩次歸國1200多人,這些人成了新中國迅速復興崛起的希望,是難以估量的寶貴財富。
在這兩次歸國潮中,各有一次「全明星」般的夢幻陣容,1950年9月,威爾遜總統號的第十七次航行,帶回了130多名學者,其中走出了趙忠堯等12位院士,排名第一;1955年9月,克利夫蘭總統號的第六十次航行,帶回了24名學者,共走出了錢學森等6位中科院院士,位列第二。
相比於錢學森等歸國途中的有驚無險,威爾遜總統號的這次航行則充滿了危險和坎坷,趙忠堯等三名學者更是九死一生,差點命喪他鄉。
集結號,向著祖國出發
抗日戰爭勝利後,國民政府為了學習美國先進經驗技術,向美國派出了多批研究學者和留學生,寄希望這些人能夠學成歸國,建設國家。
可是內戰的爆發讓這些留美學者們倍感失望,國內戰火紛飛,連性命都朝不保夕,更加不具備搞科研的條件。因此絕大部分人學業有成後都選擇了留在美國繼續觀望。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橫空出世,這讓留在美國的眾人欣喜若狂,在新中國的感召下。他們揣懷著報國之念,義無反顧的拋棄美國的優越生活和條件,急不可耐奔向祖國的懷抱。
1950年9月,載有130多位留學人員的威爾遜總統號從舊金山起航,目標中國。這是第一批歸國潮中人數最多的一次。船上有塗光熾(地礦學家,中科院院士,俄羅斯科學院院士)、傅君詔(金屬物理學家)、塗光楠等優秀學者。經過洛杉磯時,趙忠堯等人也登上了輪船。
當時中美之間關係很是微妙,韓戰剛剛爆發不久,美國國內形成了兩派意見,一些人對中國留學生的歸國無所謂,認為不會有太大影響;另一派人則強烈要求阻止留學生歸國,尤其是學習理、工、醫、農等專業的,更是要嚴格審查扣留。
放行與阻撓、驅逐與限制中國留學生回國的情況同時存在。大多數乘坐此次輪船歸國的學者都經歷了美國政府的多次審查和刁難,情況隨時可能惡化,因此眾人更是歸心似箭,希望趕在禁止令之前回到祖國。
無雙國士趙忠堯
8月底的洛杉磯,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然而眾人的心情都很陰鬱。不過好在輪船終於順利起航。9月6日,到達了夏威夷。下一站就是日本橫濱。
大家長出了一口氣,離開夏威夷,就脫離了美國的控制範圍,終於安全了。可是沒想到的是,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因為一個詞,他們又陷入一場無休止的糾纏,這個詞就是:錢學森。
在赴美的學者中,錢學森屬於佼佼者,而且研究的領域又和航空、力學等涉及國防軍工的領域有關,因此成了美國重點防控的對象。當時的錢學森,正在加州理工任航空系教授。
美國方面懷疑他加入了美國共產黨,將其扣押拘禁,並且將他託運回國的行李扣留。而且所有跟「錢學森」和「加州理工」有關的人物都成了重點懷疑對象。這裡面就有本次威爾遜總統號上的三名乘客,趙忠堯、沈善炯(微生物生化和分子遺傳學家,中科院院士)、羅時鈞(空氣動力學家、教育家)。
提到趙忠堯,恐怕今天知道的人不多,至少跟家喻戶曉的錢學森比起來,名氣小得多。但其實凡是了解點中國近代科學史的人都知道,趙忠堯堪稱中國核工業之父,他的貢獻絲毫不亞於任何一個兩彈一星勳章獲得者。
趙忠堯一生兩次赴美,第一次是到加州理工攻讀博士,師從著名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密立根。在這期間,趙忠堯發現,硬伽馬射線在重元素中存在一個特殊輻射,能量大約等於一個電子的質量。
這是人類首次觀察到正反物質的湮滅現象。如此重要的研究發現,具有裡程碑式的意義。分量足夠獲得諾貝爾獎。
然而由於一些意外,趙忠堯最終與諾獎失之交臂。歸國後他籌備了國內第一個核物理試驗室。1946年,美國舉行原子彈爆炸實驗,二戰戰勝國都應邀觀看。趙忠堯作為中國代表又來到了美國,這一次,他還肩負了一個重要使命。
我們知道,核爆炸的核心技術是加速器,而當時中國根本不可能造出加速器,更別說原子彈了。
受當時國民黨中央研究院總幹事的物理學家薩本棟的委託,趙忠堯利用這次機會回到母校加州理工,跟隨恩師密立根學習加速器製造技術,因此回旋加速器的發明者正是密立根。
同時還由薩本棟提供5萬美金,趙忠堯來多方採購製造加速器的零件。為了採購更多的零件,趙忠堯每日廢寢忘食,一邊學習技術,一邊就著涼水啃饅頭,把省下來的錢都買成零件準備帶回國。
說到這裡,也就不難理解為何美國人要追上輪船審查趙忠堯了,既跟錢學森和加州理工扯上關係,又從事敏感技術的研究,這就註定了,回家的路不會一片坦途。
寧死不屈,遊子終於歸國
言歸正傳。9月12日,郵輪到達日本橫濱。美國中情局人員不由分說的帶走了趙忠堯、沈善炯、羅時鈞三人。
理由很簡單,趙忠堯在加州理工讀過博士,而沈善炯、羅時鈞這兩個年輕人雖然沒什麼名氣,但也剛獲得加州理工博士學位。既然都跟加州理工有關,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三人被強行帶下船,關到了東京美軍巢鴨軍事監獄。這是美國在遠東的最大監獄,三名學者,沒有經過任何審判,僅憑懷疑,就被非法投入監獄。歷史和現在,何其相似。
趙忠堯等人發出了抗議,然而美方的回覆卻很是傲慢:我們只是在執行華盛頓的決定,無權處理你們的抗議。
抗議無效,三人被強行剃頭,脫光衣服,還被編了號碼,一切的待遇和囚犯無異。他們被關入漆黑的死囚牢房,路過日本犯人區的時候。那些正在打球,玩的不亦樂乎的日本戰犯對他們侮辱性的喊著,比劃著中指。
何為天理?至少在這所監獄裡沒有!
這些日子裡,趙忠堯等人一次次被審問,有一次美軍審問人員甚至拿槍頂著他的頭,要求他承認自己的「罪行」,讓他承諾自己返回美國效力,可是,什麼是威武不能屈。我們老祖宗的遺訓美國人又怎會明白。
雖然沒有參加抗美援朝戰場,但在這片沒有硝煙的戰場上,趙忠堯等人依然無悔於英雄的稱號,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絲毫屈服。
這時,外部的各方營救勢力也在積極活動,迫於國際社會輿論壓力,加上沒有絲毫證據,在關押了幾十天後,趙忠堯等人終於被釋放,回到了祖國。
趙忠堯用帶回的器材和零件,建成了我國第一臺質子靜電加速器。後來又研製成功更為先進的質子靜電加速器。這臺加速器,一直為國家服役到2000年前後。這兩項研究成功,為我國核武器的研製鋪平了道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現在,距離威爾遜總統號第十七次出航已經過去了70年,當年那些歸國的學者大都已經去世,可是他們留給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寶貴財富卻值得我們每一名中國人永遠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