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宋
編輯|金石
在BBC的紀錄片裡,顯微鏡下的癌細胞是一顆一顆蝌蚪狀的黑點,它們似乎從來感覺不到累,在細胞與細胞的空隙間飛速增殖、衝撞、攻城掠地,看著讓人心驚。
癌細胞從不仁慈。每年,中國約有超過3萬名兒童罹患癌症,這個數據說出來可能像個冷知識——醫務社工李孟燃曾做過一個小調查,她在大學做分享,問現場110名同學,誰聽過兒童會得癌症,舉手的只有兩位,剩下的人都覺得,「不可能吧 」,「孩子居然會得癌症,不是說這是老年人的事嗎」。
李治中是一位癌症科普作家,他本科就讀於清華大學,畢業後在美國杜克大學獲得了癌症生物學的博士,在研發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小分子靶向藥的諾華製藥待了8年,並且以「菠蘿」為筆名進行各種癌症科普,成了「網紅」。兩年前,李治中決定從藥廠辭職,回到中國,為這些患癌的孩子做些事情。
回國前,他被一個數據刺痛了——「中國兒童癌症的整體生存率遠遠低於歐美,差了20%以上」。李治中做過一個簡單的算術,相差這20%,就意味著每年有6000-8000個孩子失去了生命,為此,他回國之後成立了拾玉兒童公益基金會,第一個項目叫「向日葵兒童」,致力於用科學改變兒童腫瘤患兒及其家庭的命運。
李治中
當一個孩子患有癌症,要面臨的第一關就是確診難。因為對兒童腫瘤缺乏系統性認知,根據相關調查顯示,患有實體腫瘤的孩子平均要去3家醫院才能得到確診。
一位名叫家豪的小朋友,發燒、骨頭痛、身上還有淤青。去地方醫院看,醫生說就是普通的發燒或者是生長痛,看了一個月,一直找不到問題。多虧一位檢驗科的護士提醒,「孩子的血紅蛋白一次比一次低,建議去大醫院查一下」。家豪住院後,不同的醫生說家豪得了不同的病,有說地中海貧血的,有說缺鐵性貧血的,有說綜合性貧血的,有說是白血病的,在醫院住了一兩個星期,做了很多檢查,還是沒有確定究竟是什麼病。
李治中曾遇到一個孩子,發病的第一年,去了9次醫院,被誤診了9次,當做9種不同的疾病治療了一年。確診難,意味著孩子沒有把最好的治療時間留給最好的醫生,「我們的孩子被耽誤得太久」,這是李治中非常心痛的。
他曾遇到一位一歲多的小女孩,幾個月大時眼睛出現斜視,縣醫院的檢查結果是,「沒什麼問題,回去等著三個月以後再來複查」,在這三個月裡,孩子眼睛裡的腫瘤暴長,已經突出來了,家長從縣醫院一直轉診到市醫院、省醫院,最後轉到北京的醫院,等到了北京,孩子發燒了,得等孩子退燒才能用抗癌藥,就這樣又等了22天。這個孩子現在還活著,但是她永遠失去了自己的雙眼,因為腫瘤長得太快了,必須要摘除眼球,保住生命。他還見過一個孩子,肚子裡的腫瘤切出來好幾斤,那個孩子才10斤。
關於兒童癌症,李治中做的第一件事,還是科普,「讓大家知道有這麼回事」,以及,每種兒童癌症特點是什麼,這樣很多小孩患病了,不會因為家長不了解、不重視而耽誤。
第一步是線下,請一線的醫生做科普講座,出版書籍免費分給家長,讓剛剛被診斷或者是正在治療中的孩子家長得到最靠譜的信息。更有效的是線上的科普,他和夥伴們一起做了全中國第一個兒童腫瘤的抗癌百科網站,這個網站包含了14大類兒童腫瘤,超過100萬字的內容,讓家長在一個地方就能搜索到非常靠譜的知識。
除了文字,李治中還會錄短視頻,他不僅自己錄,還邀請了很多的專家來錄,放在抖音等平臺上——這是一種更容易抵達更多患兒家長的路徑,通過抖音視頻的形式,他們可以很形象地接收到關於疾病的信息,有時效果反而比文字傳播更好。
在抖音平臺上做科普的李治中(抖音用戶@菠蘿因子)
當一個孩子被確診為腫瘤患兒,這意味著,他/她的闖關之路才剛剛開始。
兒童腫瘤並不是小一號的成人腫瘤,它的生物學特性和成人的很不一樣,就拿腦膠質瘤來說,得了這個病,同樣的藥物可能成人吃了好轉了,兒童吃了卻沒有效果。目前,全國的兒童腫瘤專科醫生數量非常有限,但每年新增的病例卻有超過3萬名——兩個數字間巨大的缺口,也正是目前中國兒童腫瘤領域最大的痛點之一。
根據向日葵兒童做的調研,他們發現,患癌兒童都往一線城市湧,因為當地沒有治療兒童癌症的專科醫生,為什麼沒人治,因為沒有專業的人和科室,以青海省為例,全省沒有一位兒童腫瘤專業的醫生。在科普之外,這也是李治中想做的第二件事,嘗試在一些欠發達的地區支持兒童腫瘤專業的醫生成長,找到那些有願意進修的醫生,出錢出力,讓他們去進修,進修過後,還會幫他們建立規範化診療中心。
王兆建是青海大學附屬醫院兒科的副主任醫師,也是醫護進修項目的第一位進修醫生。她個子不高,有一張圓圓的臉和一對酒窩,她今年47歲,做了22年兒科醫生,在西寧,大家都叫她「王主任」。10月,她來到山東省腫瘤醫院兒童腫瘤科(以下簡稱「山腫」)開始為期半年的學習,成天跟著小醫生「不恥下問」,「王主任」也變成了「王姐」。
剛來到山腫不久,王兆建的感受是,「很震撼。」她幹了幾十年兒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實體腫瘤患兒。
從前在學校上學時,內科的書上根本沒有實體腫瘤這個章節,在西寧時,與兒童腫瘤有關的,她只接診過白血病患兒,像橫紋肌肉瘤,神經母細胞瘤,顱內的生殖細胞瘤,肺母細胞瘤,這些她都從來都沒見過,這次,在山腫,她全見到了——在這裡,兒童腫瘤科正式床位77張,許多外地趕來的患兒,沒有正式床位,好多孩子在走廊裡等待。
學習的過程是辛苦而重複的,在山腫,王兆建醫生跟著其他醫生一起查房,看病人,剛來的時候,許多化療藥物她根本沒接觸過,化療藥代號都記不住,每天晚上結束工作,她都會重新學一遍,一遍一遍看病歷,記筆記,在病歷中發現的問題,有一些不懂的地方,第二天再問一下老師們。
這6個月的學習,王兆建不奢望自己可以立即成為一名優秀的兒童腫瘤專科醫生,作為一名地方上的醫生,她希望自己首先能學會判斷——當一個孩子來就診,發現了有些症狀時,她可以判斷出來是不是腫瘤,減少誤診的發生。
過去,如果一個孩子腹痛,她會判斷,可能是腸繫膜淋巴結腫大,這是兒科常見病,如果一個孩子腸套疊,治療方法是空氣灌腸,灌完腸以後通開就好了,可到了山腫,親眼見到一些孩子後她才知道,原來有些小孩肚子疼,反覆出現腸套疊,有可能是得了腸道淋巴瘤。
在山腫,王兆建還遇到一個孩子老是尿急尿頻,上廁所困難。這個孩子就診時只有1歲多,自己也不會表達,總是喊「尿尿疼,尿尿疼」,當地的大夫的診斷結果是包皮過長,清洗清洗就好了,其他的檢查就沒去做,等孩子肚子越來越鼓,膀胱越來越大,才發現是橫紋肌肉瘤,耽誤不少時間。
通過這些案例,王兆建告訴自己,以後接診時心裡起碼要打個問號,遇到一些情況,要不要做個B超看一下,她甚至開始反省自己過去的診斷,「我在兒科這個工作中,會不會有一些孩子漏診啊?」
在山腫學習了不到兩個月,王兆建醫生已經送別了3位終末期的腫瘤患兒,她感覺很難過,從前在兒科,一年到頭她都不會經歷這麼多孩子離世。她希望自己能夠好好學,之後回西寧去,「能救一個孩子是一個」。
前些天,她去病房裡看一個5歲的小女孩,那是一個神經母細胞瘤的孩子,來的時候已經腹腔肺部轉移了,化療第一周,孩子凝血功能也不好,腹腔在出血,胸腔在出血,可孩子特別堅強,王兆建鼓勵她,「你真勇敢,阿姨覺得特別佩服你,你特別厲害,給你點個讚。」離開病房時,孩子送給她一朵貼畫,那是所有貼畫裡最大的一個,是一顆草莓,王兆建醫生仔細地把這顆草莓夾在手機殼裡,她想記住這一刻,那是她做兒科醫生的初心,「一個孩子,誰去關注她,誰對她好,她自己都能感覺到的,小孩高興,我們也替他高興,小孩想哭了,我們也想哭。」
如果你曾經接觸過兒童患癌者,你就知道,這是多麼令人心碎的一個群體。
孩子們天真無邪,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患上癌症,儘管表達能力和理解能力有限,但身體的變化也會令他們恐慌、害怕——化療過後,他們小小的腦袋上頭髮掉光了,有的孩子問媽媽,「是不是因為有一次我在學校嘲笑了一個同學,才要受到這樣的懲罰?」還有小朋友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的頭髮一把一把掉在枕頭上,特別驚恐,哭著在床上撿自己的頭髮,放進自己的小包包裡。
對於這群孩子,李治中還想做的一件事情是,建立社工站,讓醫務社工用專業技巧陪伴孩子和家長渡過難關,「你可以想像成在醫院終於有一個人每天對你噓寒問暖。」
對於腫瘤患兒而言,他們的害怕源於未知,許多家長不願意告訴小朋友你得的是什麼病,小朋友會感覺很莫名其妙,為什麼把我整來醫院,天天打針吃藥,還掉頭髮,還疼,還嘔吐,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為此,向日葵兒童製作了一系列「最特殊的童書」,其中一本《小宇康復記》,講的就是小宇患了癌症的故事。這本童書語言就像童話,是給腫瘤患兒講的科普故事,告訴他們現在的經歷到底是怎麼回事,裡邊有幾段是這麼寫的——
「最近,小宇經常發燒,肚子上還能摸到一個腫塊,有一天我們在公園裡玩的時候,小宇忽然感到頭暈,從鞦韆上摔了下來!一家人陪小宇來到醫院,醫生為小宇做了全面的檢查。」
「不久,檢查結果出來了,小宇的腹部長了一個腫瘤。醫生說,我們都是由小小的細胞組成的,細胞可以從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四個,隨著細胞不斷增多,我們便能長高長大。可是在小宇長高長大的過程中,出現了一個搗蛋的小細胞,這個搗蛋的小細胞無意間獲得一種可以無限增多的壞蛋超能力,變成了腫瘤細胞,腫瘤細胞越變越多,就形成腫瘤,從而導致小宇生病了。」
除了書本的安撫,在醫院中,孩子們還需要更具體、直接的照拂。
在中國,公眾對社工的理解還處在初級階段,常常認為,社工就是志願者。但實際上,社工是一個對專業技能要求很高的職業,在很多社會問題的解決中,社工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李孟燃是向日葵兒童最早的一批醫務社工,她在本科和研究生學的專業都是社工。畢業後,她在昆明兒童醫院服務了18個月。除了講童書讓孩子們認識腫瘤,每周至少有3個上午,她會去進行病房探訪,周一、周二、周三連續三天下午,會開放遊戲室,和孩子們互動,讓他們對醫院環境更加適應——有家長跟她說,孩子一見到醫護人員穿著白大褂就哭,甚至爸爸穿著白襯衣都無法靠近,見到白衣服就恐懼,李孟燃會組織患兒們一起觸摸白大褂,理解白大褂的意義,共同去設計一件漂亮的白大褂。除了白大褂,她還會做一些手工,比如用醫用棉球做聖誕老人,做冰淇凌模型,帶著大家用棉籤畫畫,這些都利於幫助孩子們「脫敏」。
針對焦慮值特別高的患兒,李孟燃還會做專門的個案幹預。
她曾幹預過一位10歲的小女孩,總是哭鬧,不願意配合醫生,這是一個非常敏感、非常關注周圍人反饋、非常需要生活掌控感的小朋友,比如她去畫刮刮畫,同齡小朋友會宣洩情緒,因為打針太疼了,生氣地用木棒在刮刮畫上可勁兒刮,可這位小女孩不會,她會先畫一張娃娃的臉,然後在娃娃臉上貼一顆小五角星,貼一顆小愛心,發卡上畫幾顆小珠珠,分別是什麼顏色的,她會非常仔細地畫好,旁邊有一個媽媽誇,「哎,你看她畫得多認真」,她會悄悄地翻起眼睛來看一下那個大人在說什麼。
摸清了她的性格特質後,李孟燃動員孩子身邊所有人,儘量給到這個小朋友選擇的空間,比如說今天要打針了,儘量讓她選留置針是要放在左手還是右手,「今天我們要做一個什麼樣的檢查,這個檢查多長時間,會把這些比較具體的信息都提前告知她,比如今天要塗酒精,這個酒精塗上去會比較涼,你這個地方有個小傷口,當然會有點疼,就非常細節地、具體地告訴她,讓她能夠清楚地知道我下一步將面臨什麼,這些點滿足了她需要的時候,她就覺得好像沒有那麼的可怕了。」
除了對孩子進行個案幹預,李孟燃也會對一些情緒特別不好的家長進行幹預。她曾幹預過一位女性,是一位患兒的母親。她表現得特別活潑開朗,也特別願意跟人交往,等真的深入到她生活中去,李孟燃發現,這位母親情緒問題挺嚴重的,她其實有很強的自卑情緒,這個自卑情緒源於一個標籤——村子裡的人說,她的孩子得了癌症,肯定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遭了老天的報應。
這位母親一直很自責,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她連小學都沒有畢業,很多科普材料都看不懂,醫生跟她講什麼她也聽不懂,更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好孩子,李孟燃要做的就是幫她樹立信心。有一天,她發現這個媽媽很會鉤毛線鞋,引起了大家的圍觀,她便組織了一個學習小組,召集一些媽媽們去學習鉤拖鞋,並且讓大家都叫她「王老師」,慢慢的,那位母親自信心就開始樹立起來了,再去跟她聊孩子生病的原因時,她也開始能聽得進去了。
兩年來,向日葵社工站醫務社工累計探訪腫瘤患兒 4019 人次,為 57 個患兒家庭提供個案介入,服務超過 240 個腫瘤患兒家庭。
關於患癌兒童,事情總是越做越多,因為做了一件,就會發現原來還有那麼多件沒有做。
剛回國時,李治中曾給自己列過一個五年計劃,短期解決信息不對稱和臨床人文關懷問題,中期要解決中西部落後地區的醫療診療的問題,缺醫生,缺團隊,缺各種東西,一點一點補齊,這個五年計劃在兩年內都初具雛形了,他更長遠的計劃是什麼?
在李治中的規劃裡,他長期想解決的問題有兩個,其中一個是做科研,研製兒童腫瘤新藥。
如今全世界的兒童癌症患者都面臨的一個共同難題是——兒童腫瘤基本沒有新藥。相對於成人腫瘤,兒童腫瘤還屬於罕見病,患者數量相對較少,新藥研發動力不足,加之為了保護兒童安全,監管部門比如FDA對兒童用藥要求更高,控制更嚴,開展針對兒童的臨床試驗需要更多準備,面臨更大挑戰,這讓很多公司知難而退。
一個數據是,過去近30年,有超過200種抗癌新藥研發成功,但其中,只有4種是專門針對兒童腫瘤的。現在患癌兒童主要依靠化療放療等治療方案,治療效果整體還可以,但遠期副作用非常普遍——有的孩子腫瘤治好了,卻面臨生長發育遲緩,智力受損,器官功能不全等各種問題,孩子們迫切需要療效好,副作用更小的新藥。
兩年前,李治中決定回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回國做科研。中國有著全球最龐大的兒童癌症患者群,因為人口越多,患者越多,而且中國有一個全球都沒有的優勢——因為醫療資源分配不夠均衡,患者都集中在大城市的好醫院,但是對科研來說,意味著樣本都很集中。在中國,對於某一種亞型的兒童癌症來說,一個主任醫師一天經手的患者量,有可能超過美國一個醫生全年接診的數量。
另一個則是他的終極夢想,建立一家綜合性的兒童研究型醫院。
美國有一個非常好的醫院叫St.Jude Children’s Research Hospital,這是李治中想要學習的樣本,這是一個非贏利性的、全靠慈善基金來支持的醫院,也是全球最好的兒童癌症研究中心之一。這家醫院有四個特點:第一,這是一家非贏利性的、全靠慈善基金來支持的醫院;第二,所有孩子的治療都不收費;第三,主要收治復發難治的孩子,其中很多都是別的醫院放棄的孩子;第四,絕大多數孩子都需要參與臨床試驗,一起推動兒童腫瘤創新研究。李治中希望有生之年能建立一家類似St.Jude一樣的醫院。
他很清楚,這兩個長期目標,都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實現,幸好,有一群人正在一起努力。向日葵兒童現在已經有16000多名註冊的「葵花籽」了,他們身份不同,有博士在讀的學生,有協和的醫生,上海交大的教授,麥肯錫的諮詢師,哈佛畢業的律師,美國頂尖藥企的研究員等等,都在做志願者,大家發揮本專業的優勢,生物醫學專業的人做翻譯,攝影專業的人幫孩子們拍寫真,計算機專業的人幫忙搭網站——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用專業點燃希望。
在《人物》舉辦的「時間的力量」主題演講中,曾靠科普癌症常識火遍全網的李治中將更多的時間留給了兒童腫瘤,他明白,相對於成人腫瘤,兒童腫瘤是一個公眾接受度並沒有那麼高的事物,但正因為如此,他才要「逮到機會就去說」,在微信公號平臺上說,在抖音上說,在各種公共活動中說,因為,說了總比不說好,更何況在這件事中,有太多的人值得被說。
李治中曾和我們聊起一些「葵花籽」,一次他去醫院,見到一位兒童腫瘤科醫生的排班表上寫著,早上8點進去,早上10點出來,他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後來才知道,原來醫生是當天早上8點進手術室,第二天早上10點才出來,連續工作了26個小時。那些幫助向日葵兒童做審核的醫生,他們的交稿時間通常在凌晨12點、1點,或者是在地鐵上,李治中還記得,有一位醫生在向日葵兒童做問答,那是位80多歲的老先生,中國放療圈的鼻祖,手寫了5頁紙印發給家長。
還有一次,向日葵兒童做科普講座時,一位醫生上臺講著講著就掉淚了,後來他說,那天其實是他以前接診的一個患兒的生日,講到一些東西時,他突然就想到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的家長至今仍在幫助其他患兒。「我覺得選擇兒童腫瘤科的醫生都是有情懷的,要不然真的堅持不來,這真是一個性價比很低的行業,幹點別的收入都會比現在好,可大家都願意做下去。」這位生物學博士不會用華麗的辭藻去修飾、讚美,他只是一直在重複,「這些人太可愛,真的是太可愛了」——至於「性價比很低」這件事,李治中一直都覺得沒關係,「美好一點點也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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