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唐現功是在去天山堂上課的路上,消瘦的身板和不協調的走路姿勢,使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特別」。這是蘭州大學數學與統計學院本科生輔導員周淵對唐現功的第一印象。
唐現功,蘭大數學院2016級基地班學生,也是一位患有腦癱疾病的蘭大學子。即將年滿20歲的他,有著比同齡人更多的經歷。
看到別人上學,我也想去
1999年,唐現功出生在河南新鄉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因出生時腦部缺氧,落下了病根。限於當時家裡經濟條件不好沒有及時醫治,在他一歲兩個月的時候被診斷為腦癱,同時伴有小兒痴呆症。三歲半,唐現功才開始慢慢學習走路。十二歲時,唐現功做了腿部矯形手術,裝了近十根鋼釘。不幸的是,那次手術並不成功,加上昂貴的醫藥費壓得父母無法喘息,迫不得已使他們放棄了後面兩個療程的治療。
在唐現功的記憶裡,他的童年很平淡,每天都需要輸液、打針、針灸、按摩等各項治療,不斷與病魔作抗爭,「看到別人上學,我也想去。」因為身體原因,唐現功的求學路要比常人艱難百倍。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難以保持平衡,握不住筆,寫字慢,說話慢,從學校拒收到試讀,再到克服身心的種種困難。一路走來,他和家人經歷了無法言說的痛苦,也付出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努力。
村子裡的學校沒有九年級,需要去離家很遠的學校上學,一個月才能回一次家,這對唐現功來說,是巨大的挑戰。由於手腳不靈便,動作不協調,第一次在學校食堂排隊打稀飯,唐現功就把飯撒了一地,還燙傷了自己。雨雪天路滑不好走,學校餐廳距離宿舍又遠,唐現功索性忍著飢餓學習。那段時間,唐現功很難過,很想家,常常躲在被子裡流淚。後來跟班上的同學們漸漸熟悉起來,幾位同學能夠經常幫他打飯,才解決了這一難題。
或許有過失落和自卑,但這些磨難卻沒有讓唐現功意志消沉,反而造就了他樂觀堅毅的性格。從九年級開始獨自在外求學,到高中乃至大學,唐現功都是自己來回,沒有父母接送。來到距家一千多公裡的蘭大讀書,問及他當時遇到哪些困難時,唐現功笑著說:「沒有,都是輔導員和學院的老師同學幫了我不少忙。」
唐現功與學院老師交流
唯一應對異樣眼光的方式就是專注學習
「每當走在教室,宿舍,食堂三點一線的路上,因為我奇怪的走路姿勢和面部表情,引來了很多路人異樣的眼光,我想忽略掉這些眼光,但我越想忽略就越會去在意。」唐現功說,「我真的很羨慕身邊的朋友和同學,擁有一個正常的身體,可以去跑步,可以去上體育課,可以輕鬆打飯,可以把字寫得又快又好。」每當進入新環境,唐現功總要經歷這樣的情景,他覺得「唯一應對異樣眼光的方式就是專注學習」。
中學時期,唐現功就特別喜歡數學和物理,幾乎把課下的時間都花在了這兩門課上。高中時他考過年級第一名,獲得過省三好學生、數學競賽省級三等獎等榮譽。這些成績給他帶來了自信,也給父母帶來了希望。唐現功也把這樣的學習勁頭帶到了大學。
身體缺陷帶來的種種不便,卻也讓唐現功養成了專注學習,安心鑽研的習慣。大學剛入學時,為了趕上學習進度,唐現功總是提前預習上課內容,上課期間認真聽講,課後再一遍遍地複習。他說:「知識的奧妙和求知的欲望最能讓我沉靜下來做自己,挑戰自我。」關於學習方法,唐現功也有自己的「訣竅」:「我覺得學好數學和物理的秘訣就是大量練題,訓練思維靈感,有了思路,才能得心應手地探索數學和物理的奧秘。」
王永亮是唐現功大學室友之一,在他的印象裡,唐現功「作息很規律,早睡早起,每天回到宿舍學習到十點左右,看會兒手機就睡了,早上一般在6點多起床。」閒暇時間,唐現功喜歡動漫,也喜歡讀書,他把《紅樓夢》讀了三遍,最喜歡大方開朗的史湘雲,曠達、謙和,有著入世的情趣。而社會熱點新聞也是唐現功與舍友們聊得最多的話題。
唐現功與舍友
遇到計算數學,就好像寶玉遇見黛玉
唐現功拒絕高考每科延時30分鐘的政策優惠條件,和普通考生一起高考,最終以優異的成績第一志願考入蘭州大學,這在鄉間鄰裡看來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起初,他被土木工程與力學學院土木工程專業錄取,開學一個月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素質無法在畢業後從事這一專業的工作,加之對數學情有獨鍾,便轉到了數學院。
入學以來,唐現功沒有請過一次假,曠過一次課,課程平均分都在85分以上,大二憑藉優異的成績選入數學基地班。「數學基地班相當於2016年級數學專業的尖子班,班級同學成績都特別好,在高手如林的班集體裡面能保持成績在中上等,已經實屬不易。」輔導員周淵說。
「我很喜歡基礎數學,希望能讀研,繼續研究基礎數學,將來成為一名數學家!」熱愛數學的唐現功平時喜歡看數學專業類的書籍,經常買一些不同版本的教材對比學習,加深理解,每月一千塊的生活費,他會花四百去買學習資料。正如唐現功的父親所說:「他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從不奢求吃穿,把零用錢都用在買學習資料上」。為了不給家裡帶來負擔,他時常省吃簡用,大三第一學期拿到了獎學金,就沒再問父母要過生活費。」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唐現功很贊成這句話:「學習時一旦有了興趣,就有了有源源不斷的動力。」因此,唐現功還在MOOC平臺、網易公開課MIT平臺等自學了國內外知名高校、知名教授的高等數學公開課。
在唐現功眼中,「喜歡的事情要拼盡全力,不留遺憾。」剛剛接觸到已知數列遞推公式求通項公式的特徵方程方法時,他好奇這個特徵方程和矩陣的特徵方程是不是同一個東西;如果是同一個東西,那麼這個特徵方程是屬於哪個矩陣的?這個矩陣又是怎麼得到的?課後他用了一節課的時間通過高等代數的工具證明了這個特徵方程方法。
數學院的教授博導全覆蓋講授本科生的基礎課,其中數值分析是唐現功最喜歡的,講的是各種數值求解算法,既需要嚴謹的理論推導,又需要很強的動手上機能力。唐現功對寫代碼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遇到計算數學,就好像寶玉遇見黛玉,『這個妹妹我曾見過』。」根據老師推薦的論文,唐現功在那個暑假完成了一個用FEM求解PDE的程序。
為證明出一個結論欣喜若狂半天,為一道數學題躺在床上半夜苦思冥想輾轉反側,為用代碼實現一個數值算法滿心歡喜整個晌午。這是唐現功學習的快樂所在,身體上的痛苦好像都不值得一提了。
我不希望被特殊對待
與唐現功接觸過一段時間的師生,都會被他的坦誠率真所打動。輔導員周淵說:「很多同學都覺得他是一個很好接觸的人,性格開朗,愛笑,大家都很喜歡他。」
在生活中,唐現功自立自強,極不願意麻煩別人。他總說:「我想和別人一樣,不希望被特殊對待。」
求學在外,每當給父母打電話時,唐現功也是報喜不報憂。「我很佩服唐現功,雖然身體沒有我們好,但是其他方面一點都不比我們差,自己能做的事情會想方設法做到,我們基本幫不了他什麼忙。他了解的事情也很多,是宿舍話題最多的人。」羅萬祺是唐現功的另一位舍友,宿舍三人關係融洽,經常在一起開開玩笑:「別看唐現功走路不太方便,但我跟他一起走,不一定比他快。」
談到未來時,唐現功說最大的目標就是考研,如果可以,他還想繼續讀數學專業的博士,一直在數學領域鑽研下去。「每個人的一生都有不同的境遇,其實我們都一樣。」
接觸久了,唐現功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正如輔導員周淵所說:「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絲對生活的抱怨和敵意,他的臉上總能浮現笑容。」
現在唐現功已經讀大三了,他積極申請入黨、獲得「瑞信精英﹒啟航獎學金」、連續三年獲得國家一等助學金、獲得蘭州大學「堅守·奮鬥」立志成才典型人物榮譽稱號……唐現功感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肯定。
這個學期,唐現功又有了新目標:「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畢業後繼續在蘭大讀研深造。」
內容來源丨學生獎助中心 數學與統計學院
文字丨肖坤 王洪梅
圖片丨受訪者提供
編輯丨盧婷婷
主編丨肖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