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這樣走向遠方......
文、圖/韓亞青
冬去春來,草木萌生,梨花風起,點點哀思。一年一度的清明節伴著細細的春雨不約而至。近幾天,接連收到戰友們赴南疆祭悼烈士的微信,一篇篇泣人淚下的感概,一幅幅動人心扉的照片,讓我的思緒又飛到了三十五年前我曾戰鬥生活過的地方——
老山戰區烈士火化場。那是個非常的年代,也是我刻骨銘心終生難忘的傷心地。在那個狹小的半山坡,我和師烈士工作組的戰友們歷經180多天,送走了一師部隊對越作戰中為國捐驅的348名英烈。清明節,是中國的報恩節,彰顯著一種血脈的傳承和責任,同時也透視著一種高尚的教育與精神。作為一個曾經的參戰軍人,此刻,我更想念那些英年早逝的戰友,想念那些已走向遠方的兄弟,不知他們在天國生活如何?同時,我也在極力追尋曾和我一起朝夕相處為一師烈士送行的師教導隊的所有官兵,你們都還好嗎?!一師在作戰中犧牲348名烈士,平均不到25周歲,分布在12省1市(上海)63縣,絕大部分都是未婚青年。其中八四年入伍的34名新兵,入伍不到半年就參戰,上陣地不到二十天就犧性,真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目睹一個個年輕的面孔在我的面前瞬即消失,一種難以名狀的酸楚立即湧上心頭:正是這些年輕的戰士,用生命維護了國家的安全與尊嚴,才使得國人有今日如此的幸福與平安。而他們的同齡人呢?當你們花前月下或燈紅酒綠的時候,他們卻把腦袋掖到腰上,正在血風腥雨中撕殺。倘若他們活著,也許是你大學的同桌,也許是某些領域的專家教授,也許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將軍,也許正是你現在的頭頭,也許,也許……然而,他們就這樣走了,走得義無反顧,走得悄然無聲,三四百人的寵大群體,送行的只有我們了了幾個弟兄;他們就這樣走了,走的很遠很遠,且無伴無侶兩手空空,只有一堆長滿小草的黃土和一座四季如冰的石碑,而留給他們父母的卻是一座空房,兩行淚水,無盡哀思。世上很多事,自可淡然、豁然,也可樂然、坦然,但唯獨追念英烈一事,我不能談然、釋然!我不知清明時分,面對花開花落,雲捲雲舒,有幾多真正能洗心之人,到底有多少人能清,多少人能明?電影《尋夢環遊記》中說,人的一生會死亡三次:第一次是斷氣那一刻,從生物學角度來說是死亡;第二次是舉行葬禮的時候,這一刻你的身份將會在這個世界上抹除;第三次是這世界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死亡。這一刻將是真正的死亡,從此再不會有人知道你曾來過這個世界。清明節是一種責任,一種承繼。有的人活著,但德不匹位實則死亡,有的人已經死了,但死的其所,相反卻永遠活在人民心裡。可以前不見古人,但決不能後不見來者。梨花風起正清明。戰友們,今年你去為兄弟掃墓了嗎?與你同行的有誰……
在前線的日子,因多種原因我留下的值得紀念的圖片和資料很少,說實話當時對明日這個詞竟多有諱謨,故也未搜集那麼多資料。還是這次劉廣平師長著書要我提供當年火化場有關照片,我才感到腹空的難堪與尷尬。於是,想到向千裡之外的湖北籍戰友邱忠榮老兄求助。當時他被師政治部委任為師烈士工作組臨時黨支部書記,還具體負責對烈士遺像的拍照歸檔工作。當聽說我需要的資料時,立即翻箱倒櫃,不錯,總算找到幾張立馬發了給我。他說,我是流著淚水翻拍的,我想他們,但不敢正視他們。我知道他心裡很苦,348個烈士,每一個烈士從頭部,左右兩側,全身四個角度拍照,可想像,他從拍攝到衝洗,從裁剪到整理,他要零距離反覆多少次。三十多年啦,他在牛棚裡衝洗照片的點點滳滴仍歷歷在目。藉此,也送去我對邱幹事的敬佩與感謝!老山戰地火化場,我終生難忘的地方:三四八壯士一生為國圓寂英雄地二十一兄弟半年風雨淚灑新街鎮
清明時節淚紛紛,老兵南疆祭英魂。兄弟血浸紅土地,潤我中華萬年春。2011年7月31日,一師老兵周戰書、古靈學、韓亞青、許宏等戰友重沓老山路,在麻慄坡烈士陵園向英勇獻身國防的烈士們敬獻花圈。登百尺樓,看大好河山,天若有情應教四方思猛士;留一杯土,育青松翠柏,誰人不死獨將千古讓英雄。
八五年清明節陪同文山州、縣有關領導在火化場祭悼本部烈士(左二為本人,邱忠榮攝於新街火化場。以下師首長視察火化場及教導隊為烈士整容場照均為邱幹事攝)時任一師師長郭培訊(左二),副參謀長馬洪才(右一),到火化場悼念烈士。(左三為幹部科姚小兵幹事,左一為本人)。郭師長的目光停留在一團六連副指導員謝關友骨灰盒的遺照上。師烈士火化組的一組工作場面照軍醫李天國和衛生員暢新樂正在全神貫注地為烈士整容。1985年4月6日自發前來悼念英烈的當地群眾,左邊老奶奶的孫子在1979年2月對越作戰鬥犧牲,老人家哭得特別痛心。1985年4月7日,當地中小學63位同學在老師帶領下,將愛國主義教育的課堂搬到烈士靈堂,讓他們感知和平的環境來之不易。將聖潔的白玉蘭獻給走向遠方的兄弟轉運站的戰友們在認真進行先期清整送上擔架,準備後運運送烈士遺體的車輛韓亞青2011年7月底重沓老山路時,專門拐道到他曾經戰鬥過的當年擔負整個老山地區烈士火化的興街火化場走了一趟。他面前那塊面積不大的水泥地,曾是所有烈士在此火化前的整容場地。身後兩間破房,曾是當年存放烈士骨灰盒的地方。當年舉行追悼會的禮堂,現已破爛不堪。此照片是本人2016年冬拍於一師軍史陳列館。很偶然,在參加一師高炮營營部戰友杭州聚會參觀師陳列館時,突然發現展櫃之物,激動不已,急忙對櫃中鋼珠一一核數,結果只查到120枚,感覺不對,即問講解員,他對我的詫疑大惑不解:您怎麼問這個問題?我告訴他,這是八五年初從一火化的烈士骨灰中由我一一揀起的,共208顆(定向地雷鋼珠),另外的炮禪飛輪也是我從另一烈士骨灰中收取的。他告訴我,另外八十餘枚鋼珠分放硬六連展覽館。一件實物,一張照片,都將是一個感人的故事,一段非常的回憶……一師一團七連三十多年後,在連長李振偉,政指汪建平帶領下,整建制聚會到老山。當年他們連是輪戰時全軍傷亡最重的連隊,全連犧牲31人(含配屬分隊的6人)。會後編撰了題為《血灑南疆》一書。時任硬骨頭六連所在團政委趙傳喜同志,站在團的角度,撰寫的《被戰火燃紅的記憶》一書,系統地謳歌了一團的官兵在對越作戰中的感人事跡,受到軍內外一致好評。我收到他託原一團七連連長李振偉交給我的這本書後,即去電錶示感謝,他在電話中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亞青,我總算了卻了一件終生大事,給我的戰友們有所交待啦。時任三團炮營教導員李昌安親自為這場戰事編纂了題為《硝煙記憶》一書九天雲捲雲舒,股下五味雜陳,壯士寵辱不驚,兄弟何懼成仁。藏起當年芳華,告別昔日功勳,揩乾悲傷眼淚,重扛歷史重任。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唐.劉禹錫軍人形如胡楊,死而不倒,倒而不腐。寒霜露葉未必殘,化作良肥壯來年,卸妝不再風雲事,唯留佛心拜老山。熱點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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