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科裡亞被認為是過去 40 年最重要的爵士音樂家之一,「融合爵士」的代表人物。不久前,紐約林肯中心為 72 歲的他舉辦了一周的紀念音樂節,此前還沒有在世音樂家能享此殊榮。
這是科裡亞的第19和20個葛萊美獎。上臺領獎時,他說自己團隊中的每個人風格都不同,但有同樣的願望,就是把音樂和快樂帶給人們。
在戴維斯的樂隊中擔任電鋼琴手時的重要專輯《Bitches Brew》。
今年格萊美頒獎得獎專輯《Hot House》。
憑藉合作專輯《熱房子》(Hot House) 以及其中的樂曲《莫扎特去跳舞》(Mozart goes dancing),奇克· 科裡亞(Chick Corea) 和蓋裡· 伯頓(Gary Burton)在今年第 55 屆格萊美頒獎典禮上獲得了最佳即興爵士音樂人和最佳器樂作曲兩個獎項。
科裡亞被認為是過去 40 年最重要的爵士音樂家之一,「融合爵士」的代表人物。不久前,紐約林肯中心為 72 歲的他舉辦了一周的紀念音樂節,此前還沒有在世音樂家能享此殊榮。
科裡亞的父親是個小號手,曾組建過一支成功的舞曲樂隊,在父親的帶領下,科裡亞 4 歲學鋼琴、8 歲學打鼓,很早就接受了音樂啟蒙。在 50 多年的職業音樂生涯中,科裡亞嘗試過各種樂器和音樂風格、與數十個音樂人合作、參與和組建過多支樂隊,一直扮演著探索者的角色。即便與蓋裡·伯頓合作已長達 40 年,他們總能不斷提出新計劃、擦出新火花。「我熱愛所有聲音,我一次又一次發現樂器本身就是向人們傳遞生命血脈的媒介,我喜歡樂器,但更感興趣的是效果。
音樂家用聲音來作畫,所以我一直試圖使用任何一種樂器來創造效果。」6 月 21 日,作為 2013 上海爵士音樂節的首啟音樂會,科裡亞將第一次來到中國,在商城劇院進行一場鋼琴獨奏音樂會。隨著年齡漸長,巡演對他來說變得越來越困難,但是每個晚上兩三個小時的演出是他的生命線,在這個意義上,他無法停止上路。「希望到時候能看到你們所有人!」科裡亞說,「不過關於曲目,我想最好還是保密。一定會有即興演奏,也會有一些標準曲目和兒歌。」
把做不了的事情變成能做的事情
科裡亞是一個用音樂講故事的人,他的語彙是全球性的:從巴赫到比波普(Bebop,40 年代在美國興起的爵士樂演奏形式),從巴託克到藍調音樂,從莫扎特到古巴黑人音樂,從斯特拉文斯基到桑巴,他用自己獨一無二的方式把它們融合在一起。他的音樂簡歷,若不是資深爵士樂迷,簡直會看得暈頭轉向,總之 30 年來爵士樂的潮流和改變,他幾乎要麼是肇事者、要麼參與其中。科裡亞還精通多種樂器,既能為優雅的美聲伴奏,也能跟得上探戈舞者的節奏。他最擅長的是鍵盤樂器,不過無論哪一種鍵盤,他都傾向於把它們當作聲音的容器和想像力的傳達者。
科裡亞的祖父輩是義大利人,父親是第二代美國移民。在他小時候,覺得義大利傳統音樂和古典音樂都太老土、太保守了,他喜歡的是爵士樂團、爵士三重奏和查理·帕克的音樂。9 歲時,他遇到了波士頓的一位鋼琴老師,通過蕭邦和巴赫的鋼琴曲,才慢慢對古典音樂產生了興趣。不過總體來說,早年他對古典樂的興趣主要還是出於作曲的需要,為此他需要分析管弦樂配樂,喜歡的作曲家是巴託克和斯特拉文斯基。直到 80 年代開始,他才對 18 世紀以前的音樂產生了熱情,並嘗試在音樂會中彈奏。
在塑造不同風格方面,達斯汀·霍夫曼是科裡亞的榜樣。「因為他善於刻畫截然不同的人物形象,和羅伯特·德尼羅不一樣,德尼羅總是很棒,但也總是德尼羅。」多年以前,當科裡亞試圖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在不同的音樂方向上投入精力,這是跳入他腦海的第一個類比,「也許我是音樂界的達斯汀·霍夫曼吧」。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這個類比很貼切,他作為音樂家的渴望一直是學習新東西。他說:「我想,學習以及變得更熟練、更清醒是一件無止境的過程。我總能發現一些我做不了的事情,我的任務就是把它變成我能做的事情。」
17 歲時,科裡亞移居紐約,開始了職業演奏生涯。他最早從街頭髮跡,早期曾和一眾拉丁音樂人有過合作。60 年代中期,爵士樂界的鋼琴手跟吉他手之間開始興起演奏插電樂器的風氣,科裡亞也不例外。最初他的樂風融合了比波普和拉丁爵士,但從 60 年代後期開始,通過組建和加入不同的樂隊、組合,科裡亞對多變風格的探索一發不可收拾。
和大部分藝術家不一樣,科裡亞從來沒想過「做我自己,或者創造我自己的聲音和我自己的方式」,他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他的注意力在他自己之外。因此他最終發現自己扮演了大量不同的角色,表達了各種不同的情感,「這使我的生命豐富而有趣」。
與邁爾斯·戴維斯合作
作為科裡亞的音樂啟蒙者,父親對他的影響不可磨滅。他的父親是個職業小號手,但同時會演奏鋼琴、貝司、小提琴和鼓。在大蕭條時代,他的樂隊非常成功,他們在電臺、旅館,任何會有人聚集的地方表演。科裡亞回憶兒時和父親一起聽音樂的情景:「我的父親真的很可愛,他是個深情的人。他有一個朋友,也是個小號手,那時候他們喜歡聽戴維斯樂隊。有時候我恰巧碰見他們在後屋裡聽,我就跑進去坐在他腿上,跟著音樂大喊大叫。」在科裡亞成長的過程中,還常常參與父親舞曲樂隊的演出,在婚禮和派對中打工賺錢。
父親從不阻止科裡亞去做想做的事,他常常為了看演出很晚回家,父親也不多過問。高中畢業後,科裡亞先是考進了哥倫比亞大學,但是過了不久,他又希望進入茱莉亞音樂學院學習,於是退學,每天練琴 10 小時,8 個月後如願以償。然而朱莉亞也沒有綁住科裡亞多久,很快他就離開了學校,決心成為職業樂手。
這個大膽的決定最終導致了他與昔日偶像邁爾斯·戴維斯(Miles Davis)的合作,戴維斯不再僅僅是從 CD 裡傳出的聲音,而成了活生生的導師和朋友。在戴維斯的樂隊中擔任電鋼琴手,是科裡亞音樂生涯中十分重要的經歷,在融合爵士的經典專輯《潑婦釀酒》(Bitches Brew,又譯《滿腹牢騷》)中,他的表現十分搶眼,也因此被視為這一領域的重要人物。
科裡亞回想當年戴維斯的鼓手打電話邀請他參與演出時的情景,說當時既興奮又不敢相信,於是又打電話給戴維斯確認。他參與的第一次演出是在巴爾的摩頂替因食物中毒而無法參演的鍵盤手赫比·漢考克(Herbie Hancock),那時科裡亞還沒有正式加入樂隊。演出沒有經過任何排練,結果在現場,當第一個聲音響起,「所有樂手都像飛機一樣飛了出去」。科裡亞毫無準備,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憑感覺跟著大家即興彈奏,至於究竟彈了什麼,他一點也不知道。演出結束後,他以為自己搞砸了,沒想到戴維斯走過來,用粗啞的嗓音扔給他一句:「你真是他媽的好樂手。」從此,非凡的即興創作能力便成了科裡亞的標籤。
B=《外灘畫報》 C=奇克·科裡亞(Chick Corea)
B:你從小就開始學鋼琴,是很快喜歡上它了,還是像大部分小孩一樣覺得根本不想練琴?
C:我想我記不清了,因為我開始學的時候真的很小。但現在我很感激我的父母,他們在思想上給了我很大的自由,這也在音樂上激發了我,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B:1968 年開始,你在邁爾斯·戴維斯的樂隊中擔任重要角色,後來離開這支樂隊的原因是什麼?之後你組建了自己的樂隊,風格更加實驗,這種轉變是怎麼發生的?
C:和戴維斯樂隊的合作是非常好的經驗,邁爾斯熱愛音樂、音樂人和與之相關的一切。最好的例子就是,他用非常體貼的方式鼓勵樂隊裡每個人發揮創造力。他知道我很尊敬他。但同時,我希望以各種可能的形式做音樂。我有很多夢想和計劃,計劃創作新的音樂、講述新的故事。所以我開始組建自己的樂隊。我的所有經歷……你知道,生命是個日復一日累積的過程,你只是努力活著而已。生命總是在當下,所以你只要向前就可以了,我在當時和現在所做的,一直都是試圖成功地將好的音樂帶給觀眾。現在回頭去看,很難準確描述那段經歷,也很難泛泛而談。
B:人們說,因為「重返永遠」(Return to Forever)樂隊,你成了「融合爵士」的開創者,探索這個領域是你的本意嗎?
C:對我來說,嘗試新事物是很重要的,也很有意義。實際上,我那時候並沒有有意識地去發展新的音樂類型。我只是想要嘗試某種……某種新鮮的東西,或者說是某種我感興趣,但以前很少彈奏的音樂。我的方式一直是這樣。聽從你的內心,做真正想做的事。
B:在你的音樂生涯中,你一直不斷嘗試和探索,甚至創作古典音樂。有沒有你最喜歡的音樂類型呢?
C:我想古典樂是我最喜歡的音樂風格之一。我早些年就開始對許多傳統的形式感興趣,也已經實驗了一些混合形式,那都是不錯的嘗試。現在我仍然對結合不同形式、用不同方法將音樂傳遞給大家很感興趣。
B:你有最喜歡的音樂人嗎?或者說誰對你的音樂產生了影響?
C:我享受和不同的音樂人一起工作,在每個人身上你都能學到不同的東西。我想大衛·霍夫曼(David Hoffman,爵士音樂家、小號手)對我來說是一個榜樣,他在自身特點的基礎上不斷有意識地重建自我,我很欣賞這一點。而邁爾斯從不因為別人的要求和批評偏離自己的音樂道路。他將音樂作為自己的真理來追求。我想這對任何一個想要有快樂而有創造力的藝術生涯的人來說,都是必要的條件吧。
B:你與很多音樂人合作過,也效力於若干支樂隊,是什麼使你一直向前走?
C:我一直試圖使每一次新的演出和每一個新的項目成為嶄新的機會,能夠創造一些特殊的東西。每一個新的音樂項目就像拍新電影和講新故事一樣。我有很多新計劃,也有很多新故事要講。想像力是無限的。我想這是我不斷向前的動力。當然我也想和任何一位合作過的音樂人再次合作,我想那會很棒,以往那些經歷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經歷過的人和友誼。
B:去年年底你因《莫扎特去跳舞》獲得了葛萊美獎,莫扎特是如何在作曲上給你靈感的?
C:莫扎特的音樂就像神聖之美化身為人類的形式,它激起愛而不是威嚴。我熱愛他的音樂,他的音樂給了我很多靈感。這支曲子,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獻上我對他的敬意。
B:在格萊美頒獎典禮上看到你,我覺得似乎比以往的網絡照片瘦了不少,你在做運動嗎?
C:哈哈,對。我非常喜歡運動。
B:介紹一下你現在的樂隊和夥伴們吧。
C:樂隊的名字叫守夜(Vigil)。這支新的年輕樂隊的創造力讓我感到很高興,可以說每個樂手都獨一無二。蒂姆·加蘭(Tim Garland)是老朋友了,90 年代我們在原點(Origin)樂隊有過合作,他既是出色的薩克斯手,也是創新的管弦樂作曲家。鼓手馬庫斯·吉爾摩(Marcus Gilmore)特別擅長爵士鼓,表現其他風格也輕而易舉。馬庫斯和蒂姆都參與了我的第二支鋼琴協奏曲 《大陸》(The Continents)的錄音和演出。查爾斯·阿爾圖拉(Charles Altura)是一個很特別的法國年輕人,吉他演奏細膩清新,電音吉他和原聲吉他都能演奏。現在守夜有兩個貝司手。法國人哈德裡安·費羅(Hadrien Feraud)的電貝司技藝如名家般純熟,有斯坦利·克拉克(Stanley Clarke)和傑可·帕斯透瑞斯(Jaco Pastorius)的血統。克裡斯蒂安·麥克布萊德(Christian McBride)毫無疑問是了不起的貝司手,任何形式的音樂他都得心應手,自從 90 年代的「紀念巴德·鮑威爾」(Remembering Bud Powell)項目以來,就是我的音樂上的夥伴。我們就要發行一張新專輯了,名字叫《奇克·科裡亞 & 守夜》(Chick Corea & the Vigil)
B:你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C:現在我想我會專注於我的新樂隊,為樂隊裡非常年輕而有創造力的音樂家寫一些新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