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科學以包容為傲
圖片來源:Denis Carrier
當年輕人聯繫我的時候,我總是告訴他們事實上沒有那麼恐怖,我鼓勵他們放開自我,因為那樣他們會快樂得多。你在進行優秀的科研,你是一位好老師,這些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回想起自己生活在美國甘迺迪航天中心附近的童年時代,Justin Trotter說:「我是黃金男孩。」長相英俊、口才好的Trotter自14歲起就在大學實驗室裡工作。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秘密。現為史丹福大學神經科學博士後的Trotter坦言,早在11~12歲時,他就開始感到自己會被男孩吸引,但他經常被教育這種感覺是可恥的。因此,他提到,在青少年時期和20歲初期,他一直在努力隱藏自己的性別。
「我害怕處理它。」Trotter說。在大學時代,他遭受了精疲力竭、沮喪和恐慌的攻擊。「我的逃避是在實驗室裡工作。這是我的避難所。」他說。但壓力仍對他造成了傷害。「我感到記憶力變差,也沒有應當的那樣敏銳。」
不過,過去兩年在南佛羅裡達大學研究生學習中,Trotter將自己是同性戀的秘密告訴了幾個密友。結果他發現抑鬱消失了,精力有了改善,工作也變得更專注。「當時我感到,我只要做自己,一個完整的人。那絕對有利於科學。」Trotter說。
在全世界越來越多的實驗室和研究中心,人們會聽到類似消息。那些同性戀、兩性戀和變性者(LGBT)長期以來面臨歧視甚至更糟的境況:在一些國家他們甚至被認為是違法者。不過,世俗的態度在改變。根據皮尤研究中心全球態度項目去年發布的調查結果,公開的男同性戀者在西歐、澳大利亞、加拿大和拉丁美洲等地區都有較高的公眾接受度。而變化最大的當屬美國,一個擁有世界上最大研究事業的國家。這裡,公眾對LGBT態度的改變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要快。「這是LGBT歷史上的重要時刻。」Trotter說。
公布真相
在這個全新開放的環境中,LGBT科學家發現,公開自己的性取向更容易了,或至少可能考慮這樣做。「我經常收到來自年輕科學家的郵件,『我能跟你會面嗎』。」史丹福大學神經科學家Ben Barres說。1997年,Barres從女性變為男性,也成為科學領域LGBT問題的傑出發言人。
但就像少數族裔或是女性面臨的問題一樣,前面的路還很長。許多LGBT科學家仍害怕公開自己的性取向,因為論文發表、職業發展和晉升很大程度上都基於同行評審,而人們的態度則會多少受到有意無意的偏見影響。而且,許多學生可能幹脆離開科研。
Trotter表示:「我擔心科學界可能因此喪失一大批人才。」而他說,改變這一現狀的唯一辦法就是科學界能夠認真傾聽LGBT成員的聲音,並展開真誠的對話。
範德堡大學神經學研究生Kale Edmiston提到,實驗室正是極佳的交流場所。2010年,他告訴研究小組成員自己將服用激素,他的外貌將會改變。同伴們回應以贊同、興趣和好奇。
不過,科研中的道德觀念也有可能起反作用,科羅拉多大學波爾得分校的水文學家Vivian Underhill指出:「作為科學家我們都認為自己比較客觀。」個人和社會問題應該與科研工作分開,「大多數時候這是件好事」,但更多時候人們以為他們不去討論這個問題就能消除偏見,「而這恰恰會讓恐懼蔓延」。
此外,這也讓人們難以理解異性戀社會中LGBT人群的孤獨感。要點基金會(LGBT獎學金提供者)運營總監Darrin Wilstead表示,與女性或少數族裔不同,LGBT人群並不會自動被劃分到一個團體中。他提到:「他們的家庭中沒有人分享同樣的特徵。」還有可能對他們感到不接受或不理解。每個人都會隨著年齡增長接受自己的性取向,而LGBT個體通常要獨自開始這個歷程。
各方煩惱
許多人缺乏有關性取向的基本知識。LGBT個體通常會發現自己在青少年時期和20歲頭幾年難以處理相關問題。一些人會選擇廢寢忘食投身工作來逃避。「大學是轉移注意力的好地方。」 Underhill說,「我甚至不允許自己搜索在線資料,即便這會有幫助。」
另一方面,Trotter描述的情緒混亂非常普遍。根據美國疾控中心的數據,同性戀和雙性戀的青少年通常更易被欺負或濫用藥物,並且自殺率比異性戀的同齡人高2倍。由於缺乏數據,人們無法知道多少有前途的學生因為壓力而放棄攻讀具有挑戰性的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學位。不過坊間證據表明,這些情況確實存在。
LGBT個體還要為到底要不要公開自己的性取向而糾結。不公開就要一直忍受著情緒煎熬,但公開也可能帶來糟糕後果。例如,路易斯安那紀念大學本科生Eli Capello在16歲公布了跨性別身份之後,與家人的關係逐漸惡化,他不得不離家到一個寄宿學校上學,由外婆支付學費。史丹福大學神經學家Jun Ding也表示,每當他試圖向父母解釋他和丈夫一起生活時,他們還是表示無法理解。
另外,Wilstead還提到,即使不擔心家人的反對,公開性取向的決定也不見得容易。耶魯大學化學家Eric Patridge提到,科研人員的事業基於最廣泛意義的同行評議。在基金、合作、論文、僱傭、晉升等幾乎所有問題上,同行的意見都非常重要。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中,LGBT科學家不得不考慮公開性取向是否會引起同行無意識的偏見,毀了自己的前途。國立衛生研究院過去幾年的研究結果顯示,這種偏見對其他少數群體已經造成了問題,沒有理由認為LGBT科學家會免受影響。
Trotter說,這些擔心並非沒有理由。當他公開性取向之後,同一研究小組中更保守和宗教觀念較強的學生在他周圍明顯表現得沉默寡言。他表示在史丹福大學沒有壓力,但是博士後工作結束後,他可能就要回到佛羅裡達州或是其他接受度較低的地區申請終身職位,「而在那些地方,獲得終身職位或是運行一個成功的研究項目可能會很成問題」。
艱難對話
對於跨性別者來說,公布性取向就更讓人畏懼了,特別是在開始接受性別再造治療的時候。不僅要承受心理壓力和擔心職業問題,還要處理荷爾蒙幹預治療產生的生理反應。目前就職於醫學信息技術公司的Kate Forbes提到,在獲得生態學博士學位後她選擇了變性,相關治療讓她晚上痛苦地蜷縮在床墊上。
然後,就是那些尷尬對話了。哈佛大學神經學博士後Lucas Cheadle說:「每當開始一門新課程時,我都要和任課教授私下討論一些問題,例如對我使用男性代詞。」讓情況更困難的是,他是在一所女子大學就讀時進行變性的,他說:「因為情況太難解釋,我錯過了許多接受教授指導的機會。」
即使普通的文書工作也能成為一個大包袱。剛完成變性的人由於改了名字,因此要花大量時間讓心存疑慮的官員相信他們是自己的大學記錄、出版物、出生證明、駕駛證、信用卡等的合法所有人。不過,英國比較特別,《2004年性別承認法案》指出,每個人可以決定自己的性別。他們可以按照這個性別重新開據一張出生證明並擁有所有合法權力。
此外,LGBT群體也更加團結。之前,該團體規定,只要不是異性戀就屬於LGBT。但群體內部白人男同性戀者為主導,女同性戀者、雙性戀者和少數族裔都覺得被邊緣化了,而直到過去5年,跨性別者才漸漸被注意。
不過,Wilstead表示,年輕一代更關心融入問題。開放和團結讓年輕科學家更容易找到導師和榜樣。但LGBT積極分子指出,科研機構應該提供更多幫助和收集更多資料。Barres認為,美國自然科學基金會收集了美國科研人員中的女性、少數族裔和是否殘疾等信息,但卻沒有調查他們的性取向,也沒有系統的、大範圍的關於LGBT科學家所處的社會環境的研究。
雖然還未戰勝已有的挑戰,老一輩的LGBT科學家還是強調了世界在短時間內的快速變化。Barres說:「當年輕人聯繫我的時候,我總是告訴他們事實上沒有那麼恐怖,我鼓勵他們放開自我,因為那樣他們會快樂得多。你在進行優秀的科研,你是一位好老師,這些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張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