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客戶端北京7月15日電(記者 上官雲)「還有什麼可說的，我不過活一日是一日，活一刻是一刻了。我知道，我橫豎活不了三五天，我就好回去了。」87版《紅樓夢》裡，當晴雯說完這番話時，寶玉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晴雯是《紅樓夢》的重要人物。有人認為，晴雯是無辜屈死；有人說她是職場人的反面教材，落得這個下場完全是「作」……她的去世，也一直是個爭論許久的話題，至今未息。
一個擁有「核心競爭力」的丫鬟
在怡紅院幾個出鏡率高的丫鬟裡，晴雯無疑是亮眼的那一個。
她是大家公認的美人，書裡沒有正面描述過她的樣貌，但從別人的評價中也能有個大概印象，"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林妹妹"，"這些丫頭們，共總比起來，都沒晴雯生得好"。
晴雯縫補雀金裘。圖片來源：87版《紅樓夢》視頻截圖
晴雯也手巧。《紅樓夢》裡有個令人難忘的故事，就是「勇晴雯病補雀金裘」。有一年過節趕上下雪，賈母心疼寶玉，把一件十分珍貴的孔雀毛大氅給了他，結果寶玉沒留神，把這麼珍貴的衣服燒出一個小洞。
麝月叫人拿衣服出去修補，但工匠都無能為力，一群人正不知道怎麼辦好，病中的晴雯怕寶玉著急，強撐著攬下這個活計，花了幾乎一夜時間將衣服補好，完美還原。
所以，公認審美水平出眾的賈母評價過晴雯，「我的意思這些丫頭的模樣爽利言談針線多不及她，將來只她還可以給寶玉使喚。」
《醉裡挑燈看紅樓》作者、專欄作家劉曉蕾說，如果用職場上的話來講，在怡紅院裡，晴雯是個擁有「核心競爭力」的人。她顏值高、心靈手巧，還有賈母的認可，前途一片光明。
開啟「懟人模式」的晴雯
但這個前途並沒有光明許久。生活中，晴雯不算一個低調溫和的人，平兒就說「晴雯那蹄子是塊爆炭」。惹了晴雯，十有八九會被懟得目瞪口呆。
因為辦事爽利，怡紅院的丫頭小紅得到王熙鳳的賞識，被叫去傳話送荷包。晴雯以為她是去閒逛，小紅分辯，被晴雯一陣教訓：「怪道呢！原來爬上高枝兒去了，把我們不放在眼裡。」
晴雯斥責小丫鬟墜兒。圖片來源：87版《紅樓夢》視頻截圖
對待犯錯的小丫鬟，晴雯更不手軟。墜兒偷了平兒的蝦須鐲，晴雯得知後，拿起一丈青就去戳她的手，疼得墜兒亂喊，還當即就要叫人來，把墜兒趕出去。
「懟人」似乎成了晴雯的一大特點。比如看到寶玉給麝月篦頭，便冷笑道，「交杯盞兒還沒吃呢，就上頭了」；吃醋襲人把自己和寶玉說成是「我們」，又開啟諷刺模式，「正經明公正道的，連個姑娘還沒掙上去呢，也不過和我似的，那裡就稱起『我們』來了！」
她連上級寶玉都沒放過：有一回寶玉心情不好，說了她幾句，便反擊道，「二爺近來氣大的很，行動就給臉子瞧……要嫌我們就打發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倒不好？」
所以，有不少讀者覺得，晴雯對其他女孩過於尖刻；連寶玉都要頂撞——同事上級得罪了一個遍，跟她相處，別人壓力實在太大，一不小心碰就到地雷區。
抱屈而亡的俏丫鬟
果然，晴雯因為結怨太多，在「抄檢大觀園」時無辜躺槍，最後成了怡紅院有名有姓的丫鬟中，第一個離開人世的。
發現繡春囊後，王夫人大驚失色之下，決心要把大觀園查個遍才放心。此事負責人之一王善保家的趁機告了晴雯一狀，說她「妖妖趫趫，大不成個體統」。
一席話頓時勾起王夫人的心事。她也想起曾經看到過一個「削肩膀水蛇腰，眉眼有些像林妹妹」的標緻姑娘，在罵小丫頭，模樣十分張狂。當即便命小丫頭把晴雯叫來。
結果一見面，王夫人更討厭晴雯，說她一副病西施的模樣，唯恐帶壞寶玉。當晚便命王熙鳳等人雷厲風行開始抄檢大觀園。在怡紅院，晴雯仍不改犀利個性，把箱子倒了個底朝天，當眾讓王善保家的吃了個沒趣。
寶玉探望病重的晴雯。圖片來源：87版《紅樓夢》視頻截圖
沒過幾天，正在病中的晴雯就被王夫人趕出了大觀園，回到哥哥家裡，醫療水平和生活待遇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很快，在寶玉探望過她之後，晴雯就離開人世，死前叫了一夜的「娘」。
《紅樓夢》，所有「不死之人」的輓歌
自《紅樓夢》誕生以來，「晴雯之死」就是個討論不休的話題。有人說，晴雯是冤屈的，無辜被趕走後病情加重去世；也有人說，是因為她的性格缺陷，完全是「作」的後遺症。
但劉曉蕾並不覺得晴雯「作」，「她性格確實有弱點，但這不是原則性問題，更不能成為導致她最後悲慘命運的原因」。
「晴雯心性單純，她做的一些事情，要回到當時所處的環境。寶玉對女孩子都很體貼，甚至有時恨不得反過來為她們服務，怡紅院更像是一個家庭。」劉曉蕾解釋。
所以，劉曉蕾認為，晴雯也有這樣的感受，她單純到完全沒把怡紅院當成一個「職場」，和同伴乃至寶玉的小爭執，都只是類似「拌嘴」，不是太嚴重的問題。
晴雯的悲劇，是多重合力導致的。劉曉蕾說，王善保家的和王夫人有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認為「甚美者必有甚惡」，這並不對。如果晴雯生活在一個尊重生命多元的環境中，也許不會是最後悲慘的結果。
晴雯撕扇。圖片來源：87版《紅樓夢》視頻截圖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部《紅樓夢》。或許，對晴雯乃至其他人身上的謎團，討論永遠無法消弭。這就是經典的意義，常說常新，歷久彌新。
晴雯的死，是「千紅一哭」悲劇的開始。劉曉蕾說，《紅樓夢》裡寫了很多美好的女孩，寶玉曾評價過「雪地抽柴」故事裡的女孩茗玉：這樣的人是雖死而不死的。晴雯，也是如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