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變形計》第十三季帶著觀眾熟悉的「套路」,再一次進入到大眾視野中,這部讓城市「大少爺」「大小姐」與偏遠貧困山區農家小孩交換家庭體驗生活的「真人秀」節目,因其話題的爭議性總能被推至風口浪尖。
我們在戲劇、影視、小說讀本裡可以看到這樣一個情節:處於兩個階層的年齡相近的孩子陰差陽錯交換了身份,A是普通工薪家庭,而B是富貴人家,即便各方矛盾降至最低,「歸位」仍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兩家的孩子都會心生怨懟,「那些富貴舒適本是我的」或是「憑什麼我享受了十多年的優越生活轉眼就不是我的了」。放在《變形計》裡,「歸位」是無需商榷的事實,「哪裡來的回到哪裡去」,這無關血緣卻關乎「血統」。
在《變形計》裡,城裡的孩子總是出身中產,物質生活能得到極大的滿足,但他們情感缺失、性格叛逆。當他們穿著耐克、阿迪達斯的鞋子和衣服,帶著最新款的蘋果手機,伴隨著牴觸的情緒來到深山一隅,經歷了7天或者30天的辛勤勞作、艱苦生存,腳踏泥土、披星戴月、貼近自然後,他們體驗了一把生活。這段經歷對他們而言,可以是吹散陰霾的風,可以是衝刷泥濘的雨,也可以是風過無痕,雨後彩虹——最壞不過是沒有改變。
在2014年參加《變形計》第十季錄製的「城裡孩子」楊桐,發了單曲,參加了幾檔電視節目錄製,一度有著進軍娛樂圈的趨勢,現在在英國念書。第九季的城市主人公李宏毅是徹底出道,甚至參演了人氣很高的電影《誰的青春不迷茫》。第十一季的韓安冉,經常整容,現在儼然成為一名網紅,還開了網店。他們的生活被除掉了「逆鱗」和「倒刺」,可謂成功歸位。
然而,一直處於大山深處,把上述的所謂體驗當做常態的「被選中」的孩子們,從燈紅酒綠、霓虹閃爍、川流不息的城裡回來後,面對大山無言的沉默,星辰低垂下的茫茫田野,又該如何自處?很多時候人之所以可以忍受黑暗,是因為沒有見過陽光。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曾問過自己,哪怕一次——「憑什麼,我生來貧窮?」
正如範雨素在其自傳的開始寫到:「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命運把我裝訂得極為拙劣。」這一本書,註定有的一個篇章叫做「階級」。這種生命的蒼涼之感,為何要令其過早地在孩子心理萌發?城裡的孩子尚且還會因「一個億的小目標」唏噓而自嘲「寒門」,感嘆一句階級固化嚴重,資本寒冬下仍是大資本的世界。寒門子弟的「心生怨懟」更是不言而喻。《變形計》在階級對立矛盾的問題的上無疑有推波助瀾的作用。
在三十年前,我們常說「寒門出貴子」「鯉魚躍龍門」。如今,富人越富,他們的社會地位、經濟地位,就是意味著更多更好的資源。單單從教育來說,《變形計》中城裡的學校哪個不是「窗明几淨、球場寬闊、多媒體教學、形式多樣、課程豐富」?而村裡的孩子們需要凌晨4點起床翻山越嶺求學,教師少、課程單一,基礎設施要多方伸以援手才能建成。他們最有力量的一句口號是「知識改變命運」。可是,知識到底改變了誰的命運呢?《變形計》把現實的最後一塊遮羞布在農村孩子面前撕裂。
農家小孩受到的家教大多是「你要努力幹活,為家裡分擔」,如若家裡有長輩在外打工或許還會叮囑一句「你要走出大山」。每日操心那一口飯的「寒門」是不會告訴孩子,「很多東西,別人唾手可得,但是你需要努力十倍、一百倍,才能得到,甚至得不到。」但是,《變形計》用最直接的體驗告訴了他們——這是節目最殘忍的地方。勞動人民最樸實的智慧結晶已經被這場人生的體驗給打碎,認知破碎後,孩子們的價值觀、人生觀的重塑是最值得我們深思的。
文/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