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與質疑
堅持打了幾年雞血後,俞昌時「老是感到我的力氣好像大得不得了似的,總想試試一拳頭打通牆壁那樣的猛勁。……又有些同事們感到我的性情似乎比以前急躁些,我自己倒不大感到,如果真的話,我想也可能是經常打雞血的原因——由於雄雞好鬥!」
1964年,一肚子怨氣的俞昌時開始爆發。他在一份材料中訴說自己的委屈:雞血療法創立五年來,日夜操勞,每晨五時左右即起身,養雞養兔、掃清潔,夜間給病人注血,給自己和愛人注血,又給兔子靜脈注血。又經常跑老遠給病家注血,寫雞血材料,和各地搞雞血的同志們通信及往來聯繫。自己的糧食不夠吃,還勉強支持供應雞飼料,所有用品和飼料,都是自己貼錢。
「當此,黨中央號召全國上下一致奔赴『三大革命』運動的大學之年、大比之年和堅決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精神時節,我要把隱忍5年偷研雞血的痛苦心情和實際情況,向黨和政府申訴出來,要求黨和政府中心領導,各方人士一致共同協作共同研究,為創造祖國新醫藥學派而共同奮鬥。」他在這一年5月寫道。
12月12日,俞昌時給衛生部寫信,要求:早日組織中央雞血研究會,調他到京做「高深的雞血療法的研究工作」,在全國各高級醫療院校組織雞血療法研究組,研究並臨床應用。而同一天,俞還寫了一封致「中央科學院郭院長並轉諸位首長和同志們」的信,要求其組織人員,調查研究後大力支持並倡導「雞血療法」。
1965年6月12日,上海市衛生局召開了專家座談會,堅持認為:鮮雞血是有異性蛋白過敏性血清反應存在,不安全,「目前雖未發生死亡事故,但如繼續應用下去,意外事故勢所難免,特別鮮雞血治療對象均為慢性病,該病本身無多大危險性,而治療卻冒著危險更值得考慮。」半月後,衛生局寫了《關於雞血療法的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呈送衛生部,稱將限令俞立即停止私自給病人注射鮮雞血試驗的行為。
7月23日,衛生部下發了《關於「雞血療法」的通知》,同意上海市衛生局調查報告的看法和處理意見,通知強調,「今後,應禁止醫務人員用鮮雞血給病人治病,以免發生過敏危險。群眾要求醫務人員用鮮雞血給予治療者,應加以勸阻。對於群眾中流行的各種傳說,應進行必要的澄清和解釋。」
對於衛生部的禁令,俞當然不服氣。
10月5日,《武漢晚報》「科學與衛生」版上刊載了一篇署名「紅光」的文章,題目為」鮮雞血注射真能醫治百病嗎?」副題為「鮮雞血注射非但不是萬靈藥而且危險性很大」。俞昌時對這篇文章進行了反駁。
「老實說,我當醫生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聽過這個方法」。針對紅光的第一句話,俞反駁說:這句話看來很容易誤會,以為紅光同志的思想中一切未聽說過的新事物,都是要不得的,那麼毛主席最近的「有所發現,有所發明,有所創造,有所前進」的指示,紅光同志難道沒有學過?
而紅光文中所說請教老醫生、查資料,俞反駁說:最近黨中央更是大力提倡趕超世界先進水平,並且希望也讓別人來趕趕我們。我們醫藥衛生界也更應該如此,如果光是利用圖書館查資料,找老中醫而不去民間做深入的研究,自己不實踐,甚至還禁止別人研究。那不是本本主義+舊框框+洋框框=保守主義思想嗎,還怎麼能突破常規,有所前進呢?
對於紅光提出要尊重「科學依據」,俞認為,和馬克思主義的不斷革命論一樣,科學依據是不斷發展的,「祖國醫學,絕大部分還不是沒有科學根據嗎,如果處處要宣傳科學根據,那樣你就當不成醫生了。」
「醫務界一般說安全第一,療效第二,藥理上看,反應超過5%就不能臨床應用」。對於紅光文中重申的這一常識,俞反駁說,「我們認為這樣的說法也不能一概而論,也是舊框框,根據辯證法,有正必有反,有作用必有反作用。中醫理論內經上說,服藥不發生反應的話,那病也不會好。很多針灸老醫生說,有暈針的,效果反而更好。如果療效很好,反應很大,甚至有死亡事故發生。還是推薦臨床。」他甚至舉例說,如果對史達林的評價是功大於過,說他是對革命有貢獻的領袖,那麼,如果有利於大多數人的事業,即使有些人犧牲也應該做,「對醫藥衛生事業也應該作如是觀」。
俞昌時還憂心忡忡地說,如果強迫禁止,「打雞血」將有可能轉入地下蔓延,更不好控制。而事實證明,俞的憂慮並非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