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嘯天
用小小說寫出大作品,用小小說傳播時代正能量是當代小小說作家孜孜以求的夢想與前行的方向。活躍在廣東文壇近30年的廣東小小說名作家韋名一直致力於小小說的創作,並且以「新官場小小說」的寫作名聞中國小小說界。此次,韋名小小說作品新著《老街》由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作者以城市、鄉村、老街、小巷等作為人物活動的場景,以賣菜大叔、修車老人、理髮師、叔公、二婆、鄉村父輩長者等一系列的平凡人物作為塑造的藝術形象,以平民視角去觀察展現現實生活和人生之中獨特的鄉土情懷人性情懷。這部體現文學寫作新題材、新手法、新風格的作品專集,內容餘味悠長發人深省,展現了當代作家貢獻創新創作文學文本的責任擔當與文學情懷。
韋名生於粵長於粵,先學工,後學文,當過技術員,做過記者。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期成為繆斯的信徒,在繁重的工作之餘仍勤奮筆耕,著有小說集《高空博弈》《藍藍的天空下起雨》《水本無味》《家有芳鄰》《車開花香》等,獲第七屆小小說金麻雀提名獎。現為廣東省作家協會理事、廣東省小小說學會副會長。他的作品大多聚焦現實生活中的凡人凡事,以清新、樸實見長。其官場眾生相系列小說人物刻畫惟妙惟肖,被文壇稱為「新官場小小說」創作的代表作家之一。
小小說一定要想方設法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裡,去表現無限豐富的生活內容、時代內容和社會內容,只有這樣才能創造深刻雋永的藝術典型,把生活的豐富性寓於典型的藝術形象之中,這樣才能稱得上真正意義上的創作,也只有這樣的創作才稱得上有價值有意義的。韋名作品集中《老街》這篇小小說就具體了這樣的特質。歷經歲月滄桑如美人遲暮般的老街突然來了兩位不速租客:60歲的光頭男人和30歲粉嫩如畫的女人。老街人在猜測這對男女是父女還是夫妻時,男人和女人回報給老街人的是京胡、二胡、月琴、三弦演湊的《貴妃醉酒》《將相和》《長坂坡》《霸王別姬》《定軍山》。神秘的男女用京劇徵服了一街人,用表演給冷清的老街帶來了亮色和暖意。穿插的一個細節是有一天老街失火,男人衝進火海救出一個女孩。再後來那如畫女人白布裹身病逝了。老街的人才知道,男人曾經是教授,女人是他的學生。男人有才,女人多病,他們到過很多很多地方……作品以平民的視角展現了百年老街的生存場景、老街人的生活場景,教授與女學生的生命軌跡場景,獨特而豐富,猶如他們的京劇表演一唱三嘆,令人思緒萬千,引發讀者對於生存方式生存價值探求的無限聯想。
小小說寫作與任何精湛的藝術創作一樣都不能只掠取生活的表面現象,任何感人的形象也不能只傳達人們一時短暫的某種浮泛情緒,而是要深入生活的底蘊,揭示潛藏在藝術形象內部的生活潛流。韋名通過《老街》向文壇和讀者展示了他在尊循藝術創作共性下對個性的強烈追求,也展現了作家深入生活潛心創作
追求典型性和獨特性的可貴品質。《數星星》就是其創作的重要載體之一。《數星星》這篇作品以粵東客家農村為場景,作品以阿公、阿嬤的生活和感情為內容,以阿公下地幹活回家必先沐浴更衣窮講究和喜歡在蟲鳴蛙叫的月夜數星星為情節和細節展開謀篇布局。三年大饑荒時,每家每餐分的粥幾乎不見飯粒,個個餓得綠頭青。就是在這麼艱苦的日子裡,阿公還堅持「窮講究」。飯粒掉地,阿公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邊吹了又吹,確信飯粒沒了灰塵,才送到阿嬤嘴裡。阿公為了照顧年邁的嶽母毅然做了上門女婿 。最終阿公無疾而終,走前交給阿嬤一本帳本,那是阿公建房時就開始用的:欠東家10塊錢,已還8塊;借阿叔3塊磚,已還;借大伯杉木一根,折算6元,未還……在卑微中展現大義,在苦難重中傳遞著生命的亮色與脈脈溫情。這篇作品有著深厚的現實生活積累和厚實的藝術土壤,作品人物與情感真實可信。愛乾淨和窮講究的阿公追求生的本源活著的本義,擔責、樂觀、謙和、正直,熱愛。阿公「窮講究」那是對生活的珍惜對生命旅程的自我珍重和呵護。阿公阿嬤「數星星」那是心中有夢想,在苦難生活中仍充滿對美好的嚮往。作品塑造的這對阿公、阿嬤鄉村農民藝術形象,在千千萬萬的鄉村父輩中顯得獨一無二,具有很強的典型性,從而也具有強烈的藝術張力和示範意義。
評價一篇(一部)小說作品的藝術成就,我一直堅持三維論:第一是語言必須具有可讀性與藝術張力。第二是追求作品的藝術性,要追求情節與人物的典型性。第三最重要的就是追求思想性,作品必須褒揚真善美傳播時代正能量。小小說創作遵偱此法,也是要追求可讀性、思想性與語言的藝術特質。要實現這樣的目標,需要作者具有豐厚的文學索養、豐富的生活閱歷,還要有不斷探索追求超越自我的動力、激情與勇氣。藝術的探索、創作的探索,說到底就是自己向自己下手,自己否定自已。沒有雄才大略、雄心壯志、沒有果敢的勇氣與毅力是永遠無法實現的。韋名的《老街》延續了作家傳統文化敘事的風格。語言講究簡潔,敘述平穩、不鋪張,節奏有節制、不疾不緩,情節迂迴精緻,故事情節充滿力度、溫度和靈動性,誠懇、親切、平易、樸實的字裡行間總能蘊含著一種沉默的力量。韋名的《老街》以平民視角去觀察演繹展示百態人生,以記錄者觀察者思考者的姿態,飽含著對人世間社會大千冷暖人生風霜雪雨滄海桑田的世態、情狀、命運、發展、變遷等的書寫,煙火生活市井人生和故土鄉情中的系列人物都與眾不同,作家盡力追求情節與人物的典型性,使這部作品具有強大的傳播源動力與影響力。《老街》作品人物眾多命運各異,作家在塑造這些人物的同時賦予了他們愛、追求、堅守與夢想。他們的愛是無比的強烈與執著,熱愛家人、熱愛生活,熱美好的事物。收錄《老街》作品集中的《二婆》主人公二婆臨終前雙手嵌入二叔公的手,任二叔公怎麼掰也掰不開。二叔公一串熱淚滾落到了二婆的手上,二婆的手終於鬆開了,令人百嘆千籲。作家關注在傳統文化形態下變異中,不論是鄉村還是城市,不論是沒上過學在物質窮困中苦苦度日的阿公、阿嬤、阿婆,還是學富五車藝術超群的教授,他們對生活、生存,對美好情感人性情懷都帶著執著追求。對愛的執著,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嚮往,對人間溫情的珍惜呵護,對人性情懷的守望相持,這是這個時代最寶貴的精神財富。這部作品人物典型思想情感飽滿,思相感染力綿長,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已具備了具有穿越時空的力量。若干年之後回頭再審讀,這部作品依然具有應有的文本價值。
美國評論家羅伯特·奧弗法斯特曾經下過這樣一個定義:小小說必須高度「濃縮」,富有戲劇性,完整地包含一篇普通短篇小說應有的情節。賈平凹在《白夜·後記》中寫道:「小說是什麼?小說是一種說話,說一段故事,我們作過許許多多的努力——世上已經有那麼多的作家和作品,怎樣從他們身邊走過,依然再走——其實都是在企圖著新的說法。」小小說與一切小說寫作一樣必需是世說新語。站在當下,我們也可把這些作品當成優秀的小小說範本來閱讀。其給我們最大的啟示就是要創新,要學會世說新語。從「新官場小小說」到「新鄉土小小說」再到「新筆記體小小說」的寫作,作家韋名正在不斷進行題材的拓展和創新。創新是時代賦予作家的使命。如果說想像力是作家必備的能力的話,那麼創新就是作家的一種責任。在當下和未來,放眼全球,每個行業都在進行創新。《老街》在新字下了很多功夫,題材新、視角新、創作手法新,情節結構新,展現的主題新,給人啟發的內容新。創新內涵的《老街》也因此保持鮮活、朝氣和健康旺盛的藝術生命力。
寫作是體現作家存在價值的最佳的、也是唯一的方式。在前行的路上,已站在《老街》創作新緯度上的韋名定能貢獻更精彩的全新文本,為繁榮廣東、中國、乃至世界的小小說版圖增色添彩。
(作者為廣東省小小說學會副會長 佛山市小小說學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