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傳:司徒完滿,加拿大聯邦翻譯局口譯室亞歐語主管與首席翻譯,曾為加拿大三任總理,四任總督做翻譯。在溫家寶總理和胡錦濤主席訪加,哈珀總理兩次訪華期間,她都是加方的首席譯員。司徒的先生李徵原是我外交部幹部,現在是加拿大首都卡爾頓大學孔子學院院長。兩人有一聰明可愛兒子,今年9歲。
司徒完滿為人低調,她認為好的翻譯是領導人的影子和聲音,雖形影不離卻總在光環之外。
從電視中看,這位坐在哈珀總理側後的女譯員是位文靜娟秀的女士,整整齊齊的短髮,淡淡雅雅的妝容,似尚未脫掉書卷氣。沒想到,見面一交談,司徒完滿說起話來是那麼快人快語,口若懸河,儘管去國22年之久,可北京女孩的爽直本色一點兒未變,一不小心還會溜出一句北京口頭禪來。
名門閨秀
司徒完滿笑著告訴人民網記者,她是北宋時期大金國皇族完顏阿骨達的第32代世孫。在大金被蒙宋聯軍打散後,祖上這一支便隱姓埋名流落到安徽合肥,改姓為「完」,她在上中學時才得知這一身世。
司徒完滿說,之所以姓司徒,是因為當初媽媽要送她進史家胡同小學,於是就改成了那裡一位遠親的姓氏,因為她的外公姓司徒,就是著名愛國畫家司徒喬。魯迅生前掛在床頭的那張畫就是她外公的作品,而魯迅葬禮時的那幅肖象也是她外公的手筆。家裡原本想給她起名叫司徒完美,可她家又不想與「美」帝國主義扯上瓜葛,所以叫了司徒完滿。
人民網記者聽到這裡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司徒的父親曾出任我駐阿拉伯國家大使,母親則是北京外語大學著名的法語教授,也曾多年隨同父親在駐外使館工作。
司徒的外婆馮伊湄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是她中國文化素養的第一位啟蒙之師。四、五歲時,外婆教她背唐詩宋詞,給她講嶽母刺字,要她「精忠報國」。有趣的是,那時她還小,還不知道嶽飛率領的嶽家軍所抵抗與追擊的正是由她世祖金兀朮所帶領的金軍對中原的入侵。夏天,外婆帶她去頤和園長廊看畫,講古典名著裡的歷史故事;冬天,則帶她去中山公園看梅花,告訴她要學習梅花的凌寒傲骨。她說自已自小就是男孩性格,很淘氣,但喜歡讀書,小學五年級時就已通讀了魯迅全集。她的作文常常作為範文在班裡朗讀,還是學校惟一被薦入北京市小作家班的學生。
愛上法語
小升初司徒考入北外附中,當時父親是我駐外大使,母親隨任。母親多次從國外來信,要她報英語,說是大語種、用途廣,好找工作。但她卻迷上了法國文學,都德的《最後一課》深深打動了她,她才不管什麼實用不實用,一心想的是讀雨果和巴爾扎克等法國大文豪的原著。
趁媽媽在國外鞭長莫及,司徒便自作主張地學了法語。後來媽媽從國外給她買回了法語詞典和原聲磁帶,並告訴她,地道的口語都是苦讀苦練出來的,而優美的語感則源自於大量的原著閱讀。
高中畢業時,司徒成績優異,申請了法國羅浮宮藝術學院,並獲得錄取。但由於當時國家規定外交人員子女不能自費出國留學,才未能成行。
司徒說自已是個很貪玩的孩子,但從未丟掉過文學愛好。託爾斯泰的三大名著,雨果、佐拉、巴爾扎克、泰戈爾等大作家的作品她一一讀遍。而繁體字的《紅樓夢》她更是讀了三遍,每到黛玉焚稿,她就都會淚流滿面。她還愛看雜書,如《第二次握手》、《一隻繡花鞋》她讀的都是手抄本。但她更喜愛的是三毛的散文。當時她寄住在媽媽的好友北外中文系主任楊天戈叔叔家,楊叔叔鼓勵她和自已的兒子一道背誦古文觀止,一天一篇;背宋詞,一天一首。她就是這樣在底蘊豐厚的中華傳統文化的滋育下讀完中學的。
苦讀加拿大
1986年,司徒被保送到北京外國語學院法語系。1988年,她被選為由強衛帶隊的北京市青年代表團成員訪法,由於表現突出,法國《17歲》雜誌還刊出了對她的專訪。因成績優異,她還跳級,四年的本科學制,她三年就完成了。畢業時,她被法國巴黎大學和羅浮宮藝術學院雙雙錄取,但是沒有獎學金。這時,恰好「全球法語教學大會」在北京舉行,來自加拿大卡爾頓大學研究生部的弗拉斯拉爾教授希望她到加拿大讀研,並表示可以提供獎學金。就這樣,她來到了加拿大。
加拿大是個英法雙語國家,司徒到加拿大後才發現自已處於劣勢:亞洲人,又是女孩,既非日本人,也不來自香港,所以常常被人看不起。更要命的是她要同母語是法語的本地同學競爭獎學金。按學校規定,獎學金獲得者的成績不得低於A-,否則將被取消獎學金資格;而A的名額是有限的,比例極小。她第一學期得了兩個A-和一個B+,沒有達標。她只好去同老師理論,並認真做出改進,老師這才高抬貴手。此後她放棄了一切愛好,發憤惡補苦讀。在加過的第一個感恩節,同學們都回家團聚去了,空蕩蕩的圖書館中,只有她和一位值班的圖書管理員。她感到十分孤獨,一邊作讀書卡片,一邊淚如雨下。
功夫不負有心人,司徒只用了11個月就拿到了碩士學位,因為獎學金也只給了她一年。
司徒拿到碩士學位後還想讀博,朋友們都勸她別再讀了,學歷越高,工作和對象越難找,勸她趕快找份工作,結婚成家算了。
司徒向媽媽的好友葉崇範老人徵詢意見,老人對她說: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教育是人格的基石,它與工作關係不大,但可以左右你的人生。這堅定了她讀博的決心,她在同本地同等優秀同學的激烈的競爭中,終於勝出,拿到了渥太華大學第一學年的博士獎學金。
加拿大讀博一般要6年才能畢業,但由於司徒各科成績全A,4年就拿到了博士學位,答辯僅用了45分鐘就獲順利通過,十分罕見,在學校傳為美談。
初作譯員
在卡爾頓大學讀博期間,一個偶然的機會,讓司徒開始接觸翻譯工作。
當時加拿大公務員委員會與中國人事部有合作項目,加方負責人墨菲女士想學點兒中文,於是司徒就成了隨叫隨到的中文老師。由於她教得認真,得到瑪麗的賞識,希望她能作中國公務員培訓項目的翻譯。但是這個職位得精通法英雙語。
司徒進卡爾頓大學時,連英文測試都未獲通過,是在進了補習班後英語水平才有所提高。於是,她就找講英語的人家租房,找說英語的人作室友。她又買了一臺舊電視,天天聽著名電視節目主持人伍冰枝(其後不久即成為加拿大總督)製做的介紹加拿大文化的英語節目;同時苦讀邱吉爾等名人的英文原版傳記,夜間則去旁聽英美文學史課程,這使她的英語水平有了更大提高。
墨菲對司徒的英譯水平相當滿意,給她250加元一天的薪酬。這下她就可以安下心來寫博士論文了。
畢業後,司徒放棄留校,參加了聯邦翻譯局的資格考試,英中、法中、英法雙語雙向翻譯考試她全都順利通過。在國際口譯協會70位中文譯員中她是惟一可用英語法語和中文同聲傳譯的譯員。
剛開始作譯員的幾年,司徒陪的都是來自中國的專業技術型代表團,如農業團、司法團、城建環保團等等。她還參加過扶貧團到過甘肅等地的偏遠農村,那裡艱苦得連洗頭清水都沒有。在雲南山區,她看見赤腳醫生背著難產孕婦去縣醫院,並用自已微薄的積蓄支付醫藥費時,她和另兩位洋專家都極為感動,三位博士在那裡一住就是一個月,幫助培訓農村助產士,以降低難產死亡率。當地人為表達感激之情,臨別時送了她一身阿詩瑪民族服裝。這段經歷讓她終生難忘。
胡主席的三次問候
司徒第一次做高層領導人的翻譯是1997年。2001年2月和2003年10月,加拿大克裡蒂安總理兩次訪華,她是隨行譯員。2009年12月和2012年2月,哈珀總理兩次訪華,她又成為總理的首席譯員。
司徒第一次為中國領導人服務,是在1999年4月朱鎔基總理訪加期間。2003年12月,溫家寶總理對加進行正式訪問;2005年9月和2010年6月,胡錦濤主席兩次對加進行國事訪問,她也都是加方的首席譯員。
2008年11月在秘魯的APEC會議上,胡錦濤主席同哈珀總理在國宴上恰好坐在一起,胡主席對哈珀總理提到他2005年對加拿大的訪問留下的美好記憶,並說:「這位女士便是我上次訪問加拿大時的翻譯,她的服務非常出色。」司徒非常激動,她沒想到,事隔3年,胡錦濤主席還記得她,並特意向哈珀總理提到她以前的工作。
2009年9月的匹茲堡G20峰會上,胡錦濤主席對哈珀總理正式發出了訪華邀請,哈珀總理欣然接受邀請並希望近期就能成行。當哈珀起身告辭時,胡錦濤主席側過身,向站在哈珀身後的司徒說:「我感謝你上次對我訪問的出色服務,希望還能見到你。」司徒當時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她沒有想到,日理萬機的胡錦濤主席居然能記住她這樣一位普通譯員。她當時漲紅了臉說:「謝謝您還記得我。」這一幕讓她至今難以忘懷。
2010年7月,加拿大女總督米夏埃爾·讓一家訪華期間,胡錦濤主席在中南海設宴招待。一般在宴會時,翻譯總是坐在領導人身後不入席。但這次打破了常規,雙方翻譯都入席並坐在領導人身邊。席間,胡錦濤主席問:「司徒小姐,你們是否習慣北京的桑拿天?」那時正值7月,北京當天氣溫超過40攝氏度,對於習慣加拿大涼爽天氣的人來說,確實是個考驗。胡錦濤主席向她直接問話,這讓司徒完滿深受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