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一架永不停歇的時光拍攝機,靜默地站在那裡,拍攝著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拍攝著你我的前世今生。
它又像老家門前的那條洛河,不知疲倦地向東奔去,永不回頭,你我被裹挾在這長河裡,行走了一段,最終魂歸黃土。
索性,我們還有記憶。
站在記憶的時光裡,童年時候的天空很高很遠,大人們永遠在忙碌,不見蹤影。
大概是春天吧,應該是春天!陽光和煦,風很柔和的吹過我們紅潤的臉龐,吹亂我們每個人的頭髮,陽光被稀疏的桐樹枝葉篩過,灑下點點星光,巧兒姑姑、阿敏姐還有燕子,我們一行同齡人在土坯房的一棵老桐樹下面興奮地尖叫著。
我穿過瀉下的陽光,眯著小眼,踮著腳尖,看到直溜溜的樹身又粗又壯,它的枝丫突兀的在藍色的天空裡舒展開來,掛著一串串淡紫色的銅鈴兒一般的花朵,在微風裡搖曳著,在我們小孩兒的心裡跳起了舞。
我們跳著、尖叫著、笑著、鬧著,太陽不驕不躁,風兒不急不慢。
我撿起一朵剛剛被風吹落的桐花,慢悠悠的吮吸著花蜜,然後在手心裡輕輕的搓一搓,溼溼的桐花汁液洇在手掌心,淡淡的香味,淺紫色的花汁,再用兩隻手指捏住桐花尾部,把花蒂放在嘴上一吹一吸,像一個吹圓又癟下去的氣球,好玩極了。
我們就像一朵朵蒲公英,長大後乘著風,撐著傘,降落在遠方各地,不好不壞的過活著,不鹹不淡的聯繫著。
前些年,我會帶著小孩回老家避暑,老院的桐樹越發地挺拔,枝葉越發的茂盛,站在樹下,寬大的樹葉把天空遮擋地密不透風,涼爽無比,只是花期早已過去了。
我帶著孩子走在田間地頭上,遇見敏兒姐的媽媽,我喊了一聲娘娘,娘娘笑著一股腦兒地說,吆,你啥時回來的?你敏兒姐前兒個剛走了。
是的,我錯過了桐樹的花期,他的花期在春天。
去年,我回老家過春節,老院的桐樹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砍伐了,只剩光禿禿的矮樁子,在冬天裡,搖搖欲墜的老房子,土坯牆面斑駁陸離,院子荒涼寂寞。
我踱步回來的時候,路過村裡的小賣部,滿臉褶皺的阿婆說,吆,你回來啦,真好!嗨,你巧兒姑姑老忙,沒空回來!
是啊,我們都多少年沒見了,桐樹也不在了,燕子也飛走了。
只有那一段記憶裡,陽光下桐樹疏影裡,跳著叫著笑著的童年夥伴,真誠可愛,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