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潛行深淵》作為中國首部洞穴潛水題材紀錄片,當初為何會看中這樣一個新的題材?
龍:我和小夥伴們都覺得,如果連玩耍都不會,還作什麼遊戲談什麼創意。我們團隊的人都比較喜歡運動,旅行,作死,DIY。會接觸到各種玩極限運動的大神。慢慢發現深圳真是「高手在民間」的典範。因為之前拍攝環球旅行紀錄片,認識了作家蔻蔻梁,她介紹了他的潛水教練王遠給我認識,接觸之後發現,王遠和他的小夥伴成立的WUD白鰭鯊潛水俱樂部是國內領先的實踐並推廣技術潛水的團隊。都是帥小夥子,而且都是業餘時間在玩潛水,很敬佩這樣的人。洞穴潛水是很極限的運動,不同於開放水域的休閒潛水,在幽閉的水下空間,有限的氣體供應,複雜的未知地形和洞穴,對於人類是極具挑戰性的。別說國內,全球關於這個題材的紀錄片製作都鳳毛麟角。既然我們影視團隊和潛水團隊都在深圳,近水樓臺,說幹就幹了。
2、這部紀錄片大概經歷了怎樣的一個籌備和拍攝過程?歷時多久完成?
龍:近年紀錄片提案的形式在國內發展文化產業的背景下開始流行起來。其實創投的模式一直存在與各個行業及時期,只是現在輪到紀錄片了。我有幸在2005年就開始接觸這個國際提案的圈子,主要針對電視平臺的紀錄片國際化運作。2011年7月國家地理頻道(美國)和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聯合舉辦「繽紛中國」國際紀錄片徵集活動,我覺得洞穴潛水的題材很適合,於是申報方案,經過層層選拔,最後在全國近兩百個優秀方案中只選擇兩個,我們團隊有幸勝出,當時策劃的選題還叫做《史前天坑群》,製作階段,影片且拍且完善,更名《尋找中國藍洞》,最後定剪才叫《潛行深淵》。這種國際製作的周期還是比較漫長的,籤約就消耗了差不多一年,主要是國家地理頻道(美國)和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在聯合製作方面的條款協商。實際拍攝在2012年秋季和2013年春季。剪輯階段也是長期的跨國溝通,監製在臺灣和北京,劇本顧問在新加坡和美國,最後成片都到了2014年夏天了。
3、深表憾惜的是,您說主人公在影片製作完成之後,在新的探險中不幸遇難。這是否也可以折射出此類自然環保探險類紀錄片的拍攝困難?
龍:極其困難。片子原來的主角設定是WUD的創辦人王遠,但是他那時還有公職,時間上實在難以配合拍攝。於是拍著拍著,主角成了王遠的潛伴王濤。如果要解釋「同生共死」,沒有比潛伴更合適的詞彙了。我想有時間和篇幅的話,要專門說說遠哥和濤哥的故事。
除了潛水部分,陸地拍攝環境也十分極限,最艱難的任務是下探613米深的天坑(廣州小蠻腰才600米),在懸崖上單繩下降和上升的單程距離達到170米,沒有任何外力輔助,還要背負30公斤左右的器材,雖然在國外買了昂貴的製作保險(國內製作是沒有這一項),也還是一次真正的拿繩命在拍攝的影片。
4、這些年來,中國紀錄片逐漸受到人們的關注,但關於自然環境類且充滿懸念的紀錄片其實不多,尤其是在對自然和環境的科學性的探索真的很少。您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龍:幾個方面的因素制約了國內自然歷史類紀錄片的發展:
1,科學探索精神的斷裂。什麼是科學?科學和日常生活的關係怎麼處理?怎麼面對探險和試錯需要付出的各種代價?這些基礎問題在我們老百姓接觸不到的科研領域和我們接觸得到的教育領域似乎都缺乏足夠的思考。有歷史原因也有社會現實的制約。值得思考。
2,科普實踐的不足。國家地理頻道是國內觀眾喜愛以及國內電視臺樂意學習的對象,在娛樂化公司化工業化的外表之下,它其實有科學研究為基礎,並向大眾普及科學知識的傳播性質。國內的媒體是否具有這個性質?
3,在以上兩個比較根本的問題之後,才能討論影視製作層面的問題,這已經是很下遊的問題了。包括制播分離體系的建立,專業人才的分工合作或者一專多能的可能性,這些都只是技術層面的事情,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加拿大的朋友經常引用出版界的狀態反觀電視系統:你見過哪個牛逼出版社會給一群優秀作家發月薪和交社保的?
5、在自然環境類題材上,美國的《天地玄黃》、法國的《白色星球》、《遷徙的鳥》等紀錄片都讓人大為讚嘆,於是有人問,國外紀錄片的畫面質量為什麼好?為什麼構圖工整優美製作精良?為什麼能拍出那麼令人嘆為觀止的鏡頭?您對此有何看法?目前國內自然環境類紀錄片拍攝環境與國外的產生哪些差距,原因又何在?
龍:繼續上一問的闡述。這個問題討論的是技術層面的事情。若論畫面質量構圖優美,中國從來不會差。在仰望BBC地球部和法國的自然歷史大片時,我們作不出來那樣的片子,因為相對於「研究鳥類」「研究星球」來說,攝影已經變成屌絲的日常鍛鍊。因為覺得研究鳥的遷徙有價值,因為覺得這個研究有向大眾傳播的價值,因為社會再分配有一部分資源願意做這個傳播,才會有《遷徙的鳥》。這三種因為,國內似乎都還未覺醒,文化產業更側重的是產業。
6、作為深圳紀錄片製作人和導演,此次《潛行深淵》獲得2014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提名最佳紀錄長片和最佳中國製作人,最後獲得最佳中國製作人獎,請談談您的獲獎感受?
龍:其實提名已經是一種認可了,團隊三年多的付出,得獎只是偶然又必然的副產品。自然歷史類的探險紀錄片是對一個製片公司各方面綜合能力的極大考驗。這次廣州獲得最佳中國製作人獎,我們團隊都很欣慰。得獎跟穿鞋一樣,不在於多大多貴,關鍵是合適,誰用誰知道。也很少有獎項是設立給製作人的,其實這是影視工業體系最關鍵的一個職位。中國的工業化生產貌似正在從導演中心制轉向製片人中心制。《潛行深淵》在條件十分有限情況下製作出來,我本來只做製作人,那樣就可以對導演「指手畫腳」,但是超長的周期和不確定性無法找到合適的導演合作,最後自己扛兩桿槍,也是醉了,但製片和導演兩種思維是天然制衡的,一人飾演兩角,於影片本身是有消耗的,誰拍誰知道。宣傳總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其實製作費真的捉襟見肘而且戰線巨長,相當於請劇組的小夥伴們免費玩了一次刺激的,所以請觀眾一定要看完片尾名單,沒有這一幫人的投入付出,不會有這樣一個影片。在此給各位鞠躬。
7、深圳目前的紀錄片生態環境給您提供了怎樣的創作空間?
龍:業界信息來說,中國科教紀錄片節2014年9月已經在聖廷苑酒店召開,影展萎縮的情況下,各種投融資活動倒是火熱,深圳政府在文化產業方面也捨得投入。創作層面來說,就像天坑裡面的地下河,是從來就沒有枯竭過的暗湧。紀錄片是一種生活和表達的方式,一種活力四射的方式,我們團隊也在圍繞它進行跨界的嘗試,希望好的作品能讓有緣的人接受喜歡甚至運用這種方式。歷史原因以及客觀條件來看,深圳在影視業的各種資源在四個一線城市中是落後的。但是這個城市和我們團隊一樣,年輕進取,視野開闊,勤勞耕耘,所以:好戲在後頭。
活動預告
主題:龍淼淵作品《潛行深淵》、《仙丹》、《周末》放映暨交流(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