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兇猛》:王朔,那個夏天的陽光,屬於高幹子弟,不屬於你我
一個時代,總有一個時代的味道,一個時代的人,總有一個時代的故事,《動物兇猛》的時代,就是一個旺盛精力的青年時代,經濟蕭條,生活乏味,這批青年人是活在夾縫中的一群人,下鄉,回城,安排不了工作,就把精力放在了社會,萬事都有緣由,這批人就是這樣產生的,喝酒,打架,談對象,幾乎成了他們日復一日的工作,而這批人裡,就有王朔。
王朔是記錄者,無論如何編排,內核中的故事都是現實的反應,他們住在軍區大院,穿著發白的軍大衣,在西單街巷裡晃晃悠悠的結伴而行,抽著煙,吹著牛,撩撥著姑娘,最多的話題,還是自吹自擂,自以為是個英雄,又打了誰,誰混成了老大,手臂上的一個刀疤,都成為曾經英雄的標誌,王朔寫到:「你在家中坐,一個哥們哭著過來說被人揍了,沒有二話,起來滿世界找磚頭,不管對方是誰,為了兄弟都得去拼命。」
那是我們不曾經歷過的,等我們認識這群人,已經是老炮兒一樣的遲暮英雄,當年的瘋狂,已成往事,他們不再是張牙舞爪的兇猛動物,他們已經老了,早已被生活打敗,被平庸馴化,那份激情,那份義氣,早已遠去,也許在他們心中,只殘留了一個女孩,一個永遠不會忘記的女孩,米蘭。是的,妖嬈而單純,舉止大膽,背景神秘,最美好的,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她就消失了。
美好的事情是不必追究的,美人遲暮,也是悲傷,幸虧米蘭一直沒有再出現,她的面貌,她的青春,永遠定格在十九歲,那個荷爾蒙最激烈的年齡,她轉身而走,不留下一點痕跡,卻在周圍的男孩心目中,刻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二十年過去了,霸道帥氣的男孩成了大叔,他曾經從她的身邊走過,一走就是二十年,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動物兇猛》的故事其實很悲傷,它是一把極薄的刀子深深扎入你的心臟。哪怕是兩鬢斑白,眼神昏花,這種情緒總是留在你的內心深處,只要一拿出來,就會心慌,就會疼痛,我們每個人都有過青春,那樣無聊而疾風的青春,放縱而迷茫,好像是豪情萬丈,其實是狼奔豕突,我們不願意給這樣的青春一個低俗的標籤,於是躲避,改編,直到終於承認,認命。
動物兇猛被改編為《陽光燦爛的日子》,有了幾乎全新的解讀,卻早已南轅北轍,不問西東,這群部隊大院的孩子們,百無聊賴的青春故事,沒有這麼動人心魄,只是一種悲傷的追憶,我總是以為,每個作家,寫的東西都逃避不了自己的生活範圍,路遙離不開農民,莫言離不開高密,高大上的解讀,只是追捧,他們有他們的局限,就像王朔,總是局限在高幹子弟。
沒有了過度的解讀,也就沒有了風花雪月,沒有了傷春悲秋,那還有什麼,讓我們動容,讓我們觸動,是青春本身,我們都會經歷青春,都要經歷青春,青春是什麼,是荷爾蒙的悸動,是無力的抗爭,是曾經的不服,是曾經的愛恨,我們愛過,打過,傷過,這就夠了,雖然青春也是一副毒藥,我們喝下,我們不後悔,這足以在我們以後的人生中,成為最可貴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