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時,崔琦姐姐欲借一把鐵鍬埋葬母親,磕頭下跪求遍全村卻無一人肯借。姐姐崔穎合葬完父母,因過分悲傷,積勞成疾,不久也去世了。
1998年崔琦獲諾貝爾物理學獎後,當地政府建起了崔琦故居,並命名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當深入去關注,就像是要對歷史的審視。崔琦的經歷是個悲劇,他如今面對自己的成就,看得淡泊,他更願意看到這個世界和平美滿。
也許是他看透了生命,他的成就父母無法見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劇痛伴隨他一生。
諾獎得主,成為河南寶豐的榮耀。2008年,崔琦榮歸祖國,與中科院開展學術交流,寶豐縣領導曾先後兩次赴京,與來訪的崔琦教授面談,希望他回家鄉看看。崔琦一直推脫。
「他雖然沒有詳細說,但我感覺他之所以不回去,主要因為那裡是傷心地。他父親大躍進期間是在那裡餓死的。他對外的說法是:父母永遠在我的心中,回不回去不重要,不在於形式。」崔琦的外甥說。
我們理解,面對故鄉,他有太多的痛苦的記憶:旱災、水災、蝗災、戰亂;父親在三年「困難時期」被餓死;母親在「文革」初期抑鬱而亡。他不是不想回家,他是沒做好準備,不敢撕開心裡的傷疤呀!
其實,不用多說,我們也明白。崔琦沒有恨這個國家,他不想去追究太多苦難的記憶,他反而樂意為祖國奉獻,他成了中科院的院士,他資助家鄉建設希望小學,他一直盡心盡力做出自己的奉獻!
闊別63年後,2014年4月22日,75歲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崔琦教授攜夫人琳達女士,二女兒朱迪思·崔,女婿彼得·達爾,外孫女斯黛拉、阿格尼絲終於回到寶豐老家,踏上了魂牽夢縈的故土寶豐縣肖旗鄉範莊村。思念入骨髓,近鄉情更怯。
範莊村裡花似錦
半是當年識崔翁
痛惜親人終作土
人生如夢太匆匆
當崔琦看到母親生前最後一張照片時,他久久站立,捧著母親的照片用手一遍遍摩挲。他仔細端詳著照片,似乎要把母親的笑容銘刻進腦海中。當記者告訴崔琦,照片背後是他大姐崔穎留下的字跡。崔琦輕輕地說了聲「姐姐」,半天無話。
記者連續問了幾個問題,崔琦含著淚一直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搖了搖手,然後細心地把照片收藏到了上衣口袋裡。
我在電視上看過一段楊瀾在普林斯頓大學採訪崔琦的對話:楊瀾問崔琦,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外出讀書還是留在農村?
楊瀾以為崔琦會這樣回答:如果人不接受教育,一生就會很貧困。
本來笑呵呵的崔琦一下子眼淚洶湧,竟像小孩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哽咽著說,「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留在農村,寧願終身當個農民,家裡多個幹活的照顧,也許父親不會餓死,母親也不會病死。」
震撼!震撼!這樣的回答意外地震撼我們的心靈!在崔琦先生心裡,他就希望永遠是父母親身邊的好孩子,他寧願放棄更好的生活,去盡孝,去務農照顧家庭!崔琦先生雖然在美國功成名就,但他心裡永遠抹不去,未曾盡孝於雙親的遺憾。
楊瀾說,採訪崔琦教授是她採訪生涯中最感人的一次,當時她根本沒想到崔琦教授會如此回答,她也跟著哭了。
諾貝爾獎算不算成功?當然算,對許多人都是終生難以企及。
但在親情和人倫面前,特別是相對於人的生命,就不那麼重要了。
我們的時代是一個鼓勵和刺激每個人都去追求成功的時代。但在成功之上還有些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比如人格、尊嚴和親情。
俯視當下,追憶過去,我們的國家經歷了太多的苦難,我們的人民是從苦難中成長起來的,家破人亡,餓殍遍地的場景,經常充斥在歷史的長河中。
如今,國家富裕了,人民有錢了,可是,能忘記歷史嗎?能夜郎自大嗎?
有錢沒錢,不能決定我們是否幸福。而要反思自己,勉勵自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個社會還不夠完美,我們怎能吝嗇自己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