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客們十指相扣駐足於此
孩子拉著母親的衣角
走著，巴望著明天快些到來
那是些寂靜無名的影子
大廳另一頭牆上
掛著一幅男士肖像
黑捲髮，絡腮鬍
目光似乎橫越了幾個世紀
看穿那個深藏的我：
緊張而又生機勃勃
他到底是誰
這位居住在法尤姆的男人
棲居在這座索貝克鱷魚神[2]之城
它偏愛美國梧桐[3]
和星光煜煜的摩裡斯湖[4]
他眉宇間流連著哪些摯愛者的身影
映在那些早已佚失的風景之中
他緊閉的嘴唇似乎醞釀著話語
關於幻夢與隱秘之思
意志與欲望
昔日是否已全無生氣，而今天又在哪裡
外面天空有直升機嗡鳴
眾多窗口俯瞰著這街道
鄰近樹上的每一根枝條
都是遷徙鳥兒們的另一處天堂
寫於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2016年9月
[1]公元1-4世紀間在埃及出現的一種為死者描繪的胸像或肖像。1820年被現代人首次發現，據說出自希臘人之手。由於這類肖像在埃及法尤姆地區發現最多，故名法尤姆肖像。「法尤姆肖像」通常畫在43x23釐米的木板上，置於死者木乃伊面孔的包裹布上，所用顏料為蛋青顏料或以蜂蜜調合的天然顏料。人物幾乎都是富裕的貴族、軍官、宗教人士，大多穿羅馬式袍服，從名字考證，除了希臘裔，也有埃及當地人，還有少數是羅馬人。
[2]索貝克（英語：Sobek、希臘語：Crocoldilopolis），是古埃及神話中的鱷魚神，在法尤姆地區受到尊崇，到埃及中王國時期他的信仰被普及，並成為地方主神。以鱷魚首人身的形象出現。據說索貝克是賽特和涅伊特之子（還有一種說法是尼羅河三角洲守護女神的兒子），他曾保護年幼的荷魯斯，協助伊西斯和奈芙蒂斯對抗賽特。
[3]木乃伊肖像面板包括多種材質，有埃及當地的美國梧桐；進口的雪松、松木、冷杉、柏木、橡木，也有當地、出口均有的酸橙木、無花果木和紫杉。有些肖像繪製在覆膠的亞麻布上。
[4]法尤姆綠洲的北部是低於海平面的窪地，最低處低於海平面45米，尼羅河有一條400公裡的支流注入這裡的卡倫湖（Qarun，古摩裡斯湖）。託勒密王朝建立之初，法尤姆地區只有很少希臘人，託勒密的兒子託勒密二世在這裡建造了密集的灌溉渠道，肥沃的土地再加上充足的陽光、溫和的氣候，使法尤姆成為埃及的糧倉。託勒密二世並在法尤姆設立行省，將大批希臘裔人遷來，估計當時希臘裔已佔此地人口的30%。
Fayum portrait
Visitors holding hands stop
children tug at their mothers' sleeves
and walk on eager for tomorrow
silent nameless shadows
at the other end of the room
the face of a man on the wall
dark curly hair and beard
his eyes stare across centuries
aware of the person inside me
intense and alive
who was he
inhabitant of Fayum
the ancient crocodile city
enamoured with a sycamore tree
and the star-lit shores of Lake Moeris
what loved faces linger in his look
mirrored in long-gone landscapes
words forming behind his closed lips
to share dreams and secret thoughts
intent and longing
how dead is the past and where is today
outside helicopters drone high in the sky
countless windows look down on the street
each branch on the neighbouring trees
a different world for the vagrant bird
New York Metropolitan Museum
September 2016
法尤姆肖像
指尖柔滑，紙張精薄靜雅
往昔仿佛毫髮無傷在眼前復甦
幾乎沒有幾粒塵埃
迂迴在河流上方的空氣中中
（那是戈達瓦裡河[1]嗎？）
孩子們的面孔從恬靜夜色中浮現
渴切地期待著未來
即將紛至沓來的綿延歲月
他們坐在那艘早已遠去的船上
我的母親就在其中
（傑瓦的臂膀環繞著她）
比我當年還要年輕許多
他們的眼睛煜煜發光
一所未知的房子矗立在背景中
是誰讓那些幽暗的樹
拱翹在親切的水域上方
我卻剛剛看見它們
那些珍貴的景象
在她話音裡、我歲月的暗流中
漂泊多年
當她講述著我無法想像的大洋那邊
她的往日
彌足珍貴的場景被我的指尖撫平
明淨地照進她的夜晚
它們最終都歸於我
成為我離開時，手中攥著的一道光
選自《陌生記憶》 (éditions La Tête à l』Envers, 2019)
[1]戈達瓦裡河（Godavari）是印度中南部最大的河流，發源於馬哈拉施特拉邦境內距阿拉伯海岸只有80km的西高止山脈東麓。河流向東南方向流經德幹高原，最後分成幾支注入孟加拉灣。河流全長1465km，流域面積約31.5萬平方公裡，多年平均流量3180立方米/秒，徑流量1002億立方米。戈達瓦裡河河網密布，支流眾多，水量充沛。
The photo
smooth to the finger, paper-thin and silent,
the past comes back to life almost untouched
barely a few specks of dust hanging in mid-air
high above the river
(was it the Godavari ?)
children’s faces floating one quiet evening
eagerly awaiting their future
and so many years to come
they sit in a long-gone boat
my mother among them
(Jivah’s arm wrapped around her)
so much younger than I can ever be
their eyes brimming with light
an unknown house stands at the back
what makes those dark trees
arching over the water so familiar
although I have never seen them?
precious scenes adrift for years
in the deeper currents of my days
carried by her voice
as she spoke about her past
beyond oceans I could not imagine
precious scenes smooth to my fingers
shining bright into what was her night
they ultimately become mine
a light to hold in my hands as I go
texte anglais original
extrait de Mémoires inconnues (éditions La Tête à l』Envers, 2019)
（殷曉媛 漢譯）
本作品由作者獨家授權、殷曉媛首譯，未經本公眾號書面同意，原文/譯文不得轉載或以任何形式使用。作者及譯者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譯者簡介：
「百科詩派」創始人、智庫型長詩/小說/詩劇/實驗文本作者、「泛性別主義」寫作首倡者、從事中、日、英、法、德多語言寫作。中國作家協會、中國詩歌學會、中國翻譯協會會員。著有長詩11000行長詩「前沿三部曲」、六萬行結構主義長詩「風能玫瑰」等，小說四十萬字，詩劇及實驗文本若干卷。出版11部圖書，包括四部中文詩集：《印象之內，物象之外》（大眾文藝出版社，2010）、《它們曾從卓爾金歷中掠過》（中國文聯出版社，2013）、《前沿三部曲》（團結出版社，2015）、《播雲劑》（百科詩派創派10周年年鑑系列，北嶽文藝出版社，2017）、一部英文詩集《Cloud Seeding Agent》（美國Pinyon Publishing出版社，2020）及6部譯著，包括布克獎得主巴裡·昂斯沃斯《臍心的紅寶石》（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年），最近一部為2018年8月紐約New Feral出版社出版的《成為一條河流》（Bill Wolak著）。作品被譯為法語、德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加利西亞語、芬蘭語、愛沙尼亞語、俄語、孟加拉語和保加利亞語等，發表包括美國《Madswirl》《Pinyon Review》、義大利《La Macchina Sognante》、阿根廷《Buenos Aires Poetry》《Revista Excéntrica》等雜誌，著作被美國、英國、德國、阿拉伯語、法國、俄羅斯、愛爾蘭、紐西蘭等國一百餘家國家圖書館、世界頂級名校圖書館和大使館大規模收藏。百科詩派「2018人工智慧紙魔方」（六國語版）」、「2019：創派12周年紀念徽章」、「百科詩派12周年「詩 ╳ 影 ╳ 藝」跨界藝術聯展冊」、「2020年豪華精裝版「天·地·人」攝影畫冊詩歷」文創項目總策劃及總設計師，所發起「百科之友主題跨界創作工坊」創作出各類綜合文本、攝影、繪畫、裝置、音樂、對聯、朗誦、書法作品二百餘件。曾授權其獨家翻譯詩歌的包括美國、瑞典、愛爾蘭、英國、澳大利亞、西班牙、阿根廷、印度、日本、古巴、宏都拉斯、哥倫比亞、玻利維亞、厄瓜多等的120餘位國際詩人。2018年獨自遊歷全國名山大川，包括全程徒步登頂泰山。俄羅斯國家圖書館採編部部長T.V.彼得魯先科將百科詩派著作譽為「橫貫當代中國詩壇的百科詩學主義之強流」，多米尼加國家圖書館館藏發展部部長Glennys Reyes Tapia則稱之為「博大文化代表、書志編纂研究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