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案板藏百年血蜈蚣,方圓五尺蠅蟲不敢接近,卻招來大禍

2020-12-04 說來說去

血蜈蚣

趙二牛家弟兄三個。他大哥是羊年出生的,就取名叫羊年,他三弟是蛇年出生的,就取名叫蛇年。趙二牛是牛年出生的,當然就取名叫牛年,只不過因為他在家排行老二,村裡人都叫他二牛。他家和我家在合作社時期分在同一個生產隊,兩家離得又近,見了面我都叫他一聲二牛叔。

趙二牛的大哥羊年是村子裡的木匠,做些打木床、釘桌椅、套窗戶之類的活計。

至於趙二牛,年輕時哥兒三個裡面數他不爭氣,沒有個固定的職業不說,又沒有手藝,還不好好種地,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闖禍招事。

沒辦法,還是靠他大哥介紹,趙二牛就去學了一門手藝,殺豬。誰也沒有想到,趙二牛幹別的不行,幹這個倒是挺有靈氣兒,不止很快就掌握了這門技術,而且一年之後竟殺出了名堂。

別人殺豬,兩刀三刀殺不死一頭豬,趙二牛一上手,一刀了事,村裡人稱「不二刀」。很多老鄉的豬養大了出(juan)都願意找趙二牛,因為他出手利落,一刀致命,豬少受罪,人也心安。畢竟是殺生,誰願意老聽一個活東西在死亡邊緣嗷嗷慘叫?用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殺豬也要講人道主義,村裡人看重這個。

村子裡很多人都看過趙二牛殺豬,甚至有人看上了癮,只要聽說趙二牛動刀就跑去看。我們兩家離的近,我也沒少去看,那個慘勁兒看得人心顫。先用個大鐵鉤子鉤住豬的嘴,像釣魚一樣把豬從圈裡硬拽出來,豬在這時候好像知道人想幹什麼,就死勁兒的往後退,鐵鉤子又尖,十有八九會把豬嘴鉤個洞穿。豬拽出來,五六個壯漢子一起上,摁著豬將它五花大綁,然後抬上一個石板製成的屠臺,石臺先用淨水潑乾淨。豬嗷嗷叫地聲嘶力竭,死勁兒地蹬腿掙扎,即使有繩子綁著,人少了也摁不住,少說也要五六個人才能把豬控制住。

石臺下上一個大盆,趙二牛就上場了,只見他把雪亮的尖刀在鞋底上噌噌噌噌正反來回蹭幾下,口中念念有詞,一把拽住豬耳朵,看準位置,一刀,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紫紅色的血嗵嗵地從豬脖子裡湧出來,流到石臺下的大盆裡。

濃重的血腥氣很快彌散開來,誰家養的狗沒拴住,嗅到血腥就會跑過來,圍在大盆邊兒**濺到地上的豬血吃。豬一邊哼哼地慘叫,一邊蹬腿兒掙扎,一般兩分鐘過後,哼哼的聲音會越來越小,掙扎的力道也越來越弱。等到豬不叫了,不動了,豬就死透了,接著抬下石臺,準備燒開水褪毛開膛。

這是趙二牛殺豬,要是換成一個手軟的,捅不對地方,兩刀三刀放不完血。豬受了疼,放不完血就有勁兒,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拼命一蹬腿,再多的人也摁不住。我就見過被捅了兩刀的豬掙斷繩索,掙脫眾人,發瘋逃跑。幾十個人逮不住。

看得多了,我對趙二牛殺豬倒不覺得稀罕,只好奇他每次殺豬前嘴裡念念有詞,也不知念些什麼。就專門瞅了個機會問他:「二牛叔,你殺豬前嘴裡老念叨什麼呀?」

他一瞪眼,「小孩子家問這些幹什麼,去去去!」到底也沒有問出來過。我又找別人去問,有人就說不過是一些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主家請我出手,下輩子別找我報仇之類。可是究竟是不是念得這些,我到現在也不得而知。

可惜手藝好,豬殺得快,養得太慢,找他出手的人再多,可是豬少啊,所以名氣雖大,計還是不太好過。

屠夫

趙二牛靠殺豬掙來的錢,本來勉強可以餬口,殺了兩年豬,日子寬鬆了一陣子,漸漸得又不行了。原因是豬殺得多了,很多養豬的主戶跟趙二牛變得很熟,鄉裡鄉親又經常見面,不時請趙二牛吃頓飯,喝頓酒。再請趙二牛殺豬,也往往留他吃飯喝酒,時間長了,吃了飯趙二牛就不好意思再要錢了。慢慢的變成了一個不成文的定例,找趙二牛殺豬,請他喝頓酒完事,就不給錢了。

這倒好,趙二牛有吃有喝,可是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張嘴等著吃飯那。沒有錢,總不能別人請他吃飯帶老婆孩子吧。

趙二牛又犯起了愁,一次在一個主戶家喝醉了酒,就將心裡的苦惱事說了出來。這家主戶就給他出主意:「二牛,我看不如這樣,你殺豬不是個長久買賣,再殺了豬,何不自己出錢把豬收了賣肉呢?這豬殺了賣給誰不是賣,只要你出錢,肯定都願意先賣給你。」

「是啊!」趙二牛一拍大腿。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連酒也醒了。

回去後,連夜就找哥哥兄弟商量賣肉的事。羊年、蛇年一聽,好事啊,這是正經的營生,哪有不支持的道理,二牛日子好過了,他們也省心。

羊年、蛇年回家各自的媳婦一商量,哥倆湊了點錢給趙二牛當本錢。三弟蛇年花了七天的時間給二牛打了一套賣肉的傢伙什兒,大刀、小刀、鉤、叉、棒一應俱全。大哥羊年也費心把自家用的一輛獨輪車改裝成平板車,送給兄弟用,更是把家裡留的一截大棗木樁鋸開,挑最寬的兩塊木板,給趙二牛結結實實拼了個大案板。一個月之後,趙二牛的肉攤就開張了。

村子裡本來已有兩家賣肉的,趙二牛剛做這行生意明顯不如另外兩家,好在他買賣還算公道,手腳也麻利,生意慢慢有了起色,逐漸和另外兩家三分秋色,老婆孩子也不用餓肚子了。

之後我十七歲那年離家到縣城上高中,二十歲那年又考上了大學,其間很少回家,就沒再怎麼見趙二牛,對他的情況也不大了解了。一直到前年暑假我回家,我娘讓我去買點肉回來,說要給我包餃子吃。

臨出門我娘囑咐我:「到趙二牛的攤上買,不要買另一家的。」

我說:「不是有三家嗎?」

我娘說:「只剩兩家了,這兩年都買趙二牛的肉,有一家幹不下去,早就不幹了。」

我說:「二牛叔還挺厲害,他賣的肉好還是賣的肉便宜啊?怎麼都買他的?」

我娘說:「二牛的肉乾淨。」

我不由得想發笑,從來沒有聽誰說過趙二牛講究乾淨的,拿上錢我就去。賣肉的、賣菜的都集中在村子裡的南場,趙二牛的肉攤和另一家李三家的並排挨著,隔得不遠。我一看,就知道為什麼我娘非讓我買趙二牛家的肉了。

天氣很熱,肉又腥氣,李三手拿一條毛巾不住在肉上面揮舞,趕聞腥而來的蒼蠅。毛巾舞動著,蒼蠅就在四周哄哄地飛舞,稍一停下來,蒼蠅就忽地吸在肉上亂爬。

李三一臉無奈又無助地看看趙二牛,趙二牛就撇撇嘴,坐在凳子上,拿把扇子,優哉遊哉只顧給自己扇涼。再看他面前的肉,清清靜靜地待在案板上,一隻蒼蠅也沒有,看著就是乾淨。不只肉上面沒有蒼蠅,整個肉攤上上下下,連個蒼蠅的影子都看不到。

趙二牛看到我來,站起身熱情地招呼:「狗子,啥時候回來的?是不是買肉啊?」

我說:「昨天剛回來,我娘讓割一斤肉包餃子吃。」

「好咧,」趙二牛答應著,「肥點瘦點?」

「瘦點吧。」看到他麻利地割肉上秤,我就問道:「二牛叔,這兩年生意不錯啊,聽說有一家都被你擠得生意做不下去,不幹了?」

趙二牛嘿嘿地笑著,臉上不無得意之色,「這主要是咱的肉好,弄得乾淨,你看到沒有?」用手中刀向棗木案板上的肉一指:「這可不是吹的,乾乾淨淨,連個蒼蠅都不招。現在的人比以前講究衛生了,你二牛叔在這方面可是下了功夫的,別人能不買咱的肉嗎。」

「那倒是。」我說。

趙二牛把肉裝好遞給我,看看這會兒兩邊沒人,悄聲對我說道:「狗子,這兩年你在外面上學,不知道咱村子裡的事,被我擠走的那個老孫家,包括這個李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會兒我剛賣起肉,正難的時候,兩家沒少擠兌我,後來因為我的肉好,乾淨,買賣慢慢兒泛起來,那個老孫就使陰招陰我。」

我也壓低聲音問:「他使什麼陰招陰你了?」

「什麼陰招?你再想不到!」趙二牛氣憤地說道:「那天我正在做買賣,老孫先使個人把我支開,不知道從哪裡又弄來了兩條黃狗,故意用他的髒肉讓狗嗅了,然後到我的案板上來,想讓狗把我的肉叼了,沒想到兩條狗光在我案板邊轉悠,不敢上嘴。老孫不甘心,又用肉來引,把兩條狗逗急了,回頭反把他的肉叼走了。哈哈,惡人有惡報啊!」

我說:「你怎麼知道是老孫使的陰招?你不是被他支走了嗎?」

趙二牛著急地說:「那還用說,我沒看見,可當時好多人都看到了,不信回家問問你娘,我還冤枉他不成。」

買了肉回家,我就問了問我娘,確實像趙二牛說的那樣。孫因為這件事做得太不光彩,惹了眾怒,生意徹底做不下去了,堅持了一段時間,最終只好撤攤改行。從此村子裡賣肉的只有兩家。

所有人都說趙二牛的肉做的乾淨,他自己也說在衛生方面做足了工夫,一開始我當然也這麼認為,但是很快我就發現,也許並不是那麼回事。

那天我又去買肉,人很多,都圍在趙二牛肉攤上等著買他的肉。村子裡又不講究排什麼隊,鄰家背舍的都認識,就擠成一堆,而且大部分是女人,我不好意思跟女人們一塊兒擠,就站在一邊看她們鬧哄哄地先買。我右手邊,站著一個老道士,從來沒有見過,應該也是買肉的。他好像也不好意思跟女人們擠一起,就和我一樣站在外圈看。

趙二牛忙而不亂,手腳麻利,刀口上也有準兒,不管割幾斤幾兩的肉,一刀下,八九不離十。沒一會兒,案板上就是一層明晃晃的油膩,這時趙二牛就把刀豎起來,在案板上噌噌地刮幾下,把油膩甩在地上。

但是,有一道油膩卻是刀刮不下來的,那就是案板的接縫處,刀一刮,油膩就刺入那條窄窄的縫隙,從我這裡看過去,那道滿是油膩的縫隙像是一條亮晶晶的細線。不要忘了,這塊案板本就是由兩塊棗木板拼起。

由於站立的位置關係,我的目光才會被那道油膩的反光吸引,接下來,我看到一塊油膩微微向上凸起了一下,又伏了下去,在油膩凸走伏下的瞬間,一點暗紅色的光一閃就隱去了,絕不是油膩所有的光澤。那點紅光閃得極快,哪怕眨半下眼睛我估計也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會以為是幻覺。

我就以為自己看錯了,看看四周的人,想確認一下別人是不是也看到了。但是顯然那些女人們沒有看到,她們只顧互相說笑,趙二牛隻顧秤著切下的肉。當我的頭扭向右邊,終於有了情況,我身邊那個陌生的老道士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案板,甚至我離這麼近盯著看他的臉,他都沒有察覺。那專注的神態告訴我,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那道被油膩塞滿的縫隙再沒有動靜,老道士就這麼呆呆看了足有半分鐘才回過神,我怕他察覺我盯著他看,忙收回目光,這樣盯著一個人是很不禮貌的。

從那老道士鎮重的神色裡,幾乎能確定我剛才沒有看錯,不是眼花出現的幻覺,棗木案板的縫隙裡有東西,而且是活的。

一開始我以為那是潮蟲,因為我所知道的,北方常躲在陰溼狹窄的縫隙裡的活物,只有潮蟲。我壓根沒有想到一條案板拼接的窄窄縫隙裡,會藏有那麼巨大的一條蜈蚣,一條血紅色的蜈蚣。

我想跟趙二牛說他案板裡有東西,但是看到買肉的人很多,說了怕影響他的生意。你想,都知道在他賣肉的案板裡住著潮蟲,誰還敢買他的肉?李三的肉不過是白天蒼蠅爬爬,誰知道趙二牛的肉會不會黑夜裡有蟲子在上面爬。

我已經不打算買肉了,我只想等人都走了好跟趙二牛說說,讓他回家後好好衝洗一下案板。這實在是先被我看到了,要是被那些個女人們看到,估計趙二牛就要做第二個老孫了。

女人們陸陸續續拿了肉散去,最後只剩下我和那個穿灰衣的陌生老道士。

我沒動,只看了看那老道士,示意讓他先買,他買了肉離開,我好跟趙二牛說我看到的東西。老道士也看了看我,見我沒有先買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才上前。

趙二牛瞅了瞅老道士,顯然也是看他面生,又看老道士也不說買多少肉買什麼肉,就問道:「這老道士沒見過啊,想要什麼肉啊?」

「是的是的,我不是本地人,當然沒見過了。」老道士呵呵笑著輕聲說道:「不過,老弟,我不是買肉的。」

「你不買肉來這兒幹什麼?」趙二牛說著瞪起了眼,那意思老道士不會有神經病吧。

「哦,是這樣的,說起來咱們還是同行。」老道士還是呵呵笑著說:「我是賣油餅麻花的,前一陣子我那個大案板啊,壞了,就想結結實實買個大案板,可是你知道,現在沒什麼好東西,賣的那些個案板根本使不住。今天碰看到你這個案板,棗木板兒,結實,不知道能不能出個價讓給我?」

案板

趙二牛賣了十幾年肉,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這人不買他的肉也就罷了,偏要買他的案板。愣了愣,指著案板上的肉,說道:「你看,我這案板還用著呢,賣給你我的肉怎麼辦?再說,我這兒也不是賣案板的地方啊,你還是上賣案板的地兒買吧。」

「別呀,」老道士根本聽不進去,只說:「好商量嘛,你給個價,只要價錢不太出格,我就要了。我等著用哪。」

「這老道士怎麼這麼拗!」趙二牛有些著急了,「你是等著用,我可正用著呢,案板給你了,我這些個肉難道扔地上賣不成,不賣不賣。」看老道士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趙二牛想了想又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大哥就是木匠,說實話,這個案板就是我大哥給打的。我介紹你去找他,肯定也不貴,想要個什麼樣兒的沒有,一個棗木案板算什麼。」

老道士不去,只一句話:「就看上你這塊案板了。」

一個要買,一個不賣,兩個人拉來扯去拽起了大鋸。見趙二牛不肯鬆口出價,老道士先出價了。

「一百。」老道士豎起一根手指。

趙二牛搖搖頭。

「一百二。」

趙二牛還是搖搖頭。

「一百五!」老道士好像下了狠心,「怎麼樣,這個價錢可以買兩塊案板了。」

趙二牛有點氣得想笑,「一百五可是你出的,我也沒讓你非買我的案板啊。」

老道士還是不依不撓,一直將價錢出到二百一,買塊案板這個價是很不低了。這時,又有兩個人過來買肉,趙二牛被磨不過,用他油乎乎手一拍案板,說:「得,老道士,算我怕了你了,你也別出二百一了,咱們二百塊整成交,明天前晌你來拿案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老爺猶疑道:「明天?」

「對啊,」趙二牛說,「今天肯定不行,你拿走案板了,我的肉放哪兒?明天你來,我換上我家那塊楊木案,這塊你拿走。你別到明天我拿來案板了,你又反悔不來了。」

老道士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才說道:「那就說好明天了,你放心,我肯定來。」

老父子似乎還有所擔心,一再強調他肯定來,他實在需要一塊案板。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好幾次,一臉的凝重之色。

趙二牛瞅著老道士的背影,說:「這老道士真怪,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來我這兒買案板,居然還賣給他了!」趙二牛覺得賣出案板好像是有點荒唐。撇著嘴搖搖頭,轉而問我:「狗子今天要多少?」

我本想跟趙二牛說說他案板裡有蟲子的事,可是兩個要買肉的女人已經圍過來,我怕壞了他生意,又說不出口了。聽到趙二牛問我,不買肉的話我在這裡站了半天在幹什麼?買的話我就想起這些肉可能有蟲子爬過,就結結巴巴地說:「少,少來點,半斤吧。」

回到家,我娘嫌我肉買的少了,說好幾口人怎麼夠吃,我就把趙二牛案板裡可能有蟲子的事說了,我娘說不可能吧,還說如果有蟲子趙二牛會不知道?她不信,我也不想爭辯,畢竟沒有看得太清。不過,今天的肉我是不想吃了。

晌午飯我一塊肉也沒有吃,吃過飯,睡了個午覺,大概三點鐘的時候醒了。下午沒事,知道趙二牛下午也不出攤,就到他家去,想跟說說案板裡蟲子的事。到他家裡,他家裡人說他出門收豬肉去了,不知道時候回來,說不定還要在外面吃過晚飯才回,要是遇上賣豬的主戶請他,喝多了就更沒準兒了。沒辦法,我只好回家。

第二天,我娘又讓我去買肉,說是趁我在家多做點好的給我補補,到學校還不定吃點什麼呢。我想起趙二牛今天也許換了楊木案板,決定去看看,肉乾淨就買點,如果還是有情況就買點菜算了。

到了南場,看到趙二牛果然換了案板,暫新的楊木案板,案板上的肉看上去顏色也挺好。那塊舊棗木板豎在一邊,已經洗得乾乾淨淨,連縫隙裡的油膩也被摳去。案板既然清洗過,那他一定發現到縫隙裡有蟲子,用不著我開口告訴他了。

我剛準備開口說要一斤肉,就看見昨天那個買案板的老道士遠遠走了過來。

老道士走近了,還沒說話,見那棗木案板乾乾淨淨豎在那裡,不禁大驚失色,啊地驚呼出聲:「這,這,你,你怎麼把案板給洗了!」

趙二牛硬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那老爺說:「我看這案板上都是油,既然要高價賣給你,就洗了洗,洗了洗。」

老道士重新將案板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尤其對那條縫隙看了又看,抬頭問趙二牛道:「你洗案板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趙二牛聞言一怔,忙擺手說:「沒有沒有。」

他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連我都能輕易聽出來。那老道士更是厲聲問道:「你別哄我!到底有沒有?你看見了什麼?」

「是,是,」趙二牛漸漸無法抑制激動的情緒,雙眼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一雙手也是顫個不停。「我看到一條蜈蚣案板裡爬出來,好大的一條蜈蚣,紅色的,這輩子我就沒見過那麼大的東西,還差點咬了我。」說著臉色都變白了。」

「然後呢?它鑽到哪裡去了?」老道士著急地問道。

趙二牛苦著臉,「本來我拿一條細鐵絲想把刺到縫隙裡的油膩摳出來,誰知那東西騰地就跳出來,張牙舞爪的,跑得極快,順著牆角扭了兩扭跑到門外去了,不知道鑽到哪兒了。家裡藏著一條這樣的東西,真是滲得慌啊,誰能想到那麼窄的縫隙能藏那麼大一條蜈蚣!」

老道士嗨然一聲,拍膝做痛惜狀,恨聲道:「一念之差呀,一念之差,都怪昨天沒有明言相告,因我怕告訴你之後,你奇物可居,不肯再把案板讓給我,才有今日之失!」說罷長嘆一口氣,「難道是我福薄緣淺,命中無力受此世間奇物。」

趙二牛詫異道:「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案板裡有一條大蜈蚣?」

「知道得也不是太早,幾天前我無意中發現的,可還是讓它跑了。它一受驚,必會遠遁,應該不會再出現在你家裡,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不過,再找也就萬難了。」老道士話峰一轉,又對趙二牛說:「老弟,我想到你家裡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蜈蚣留下的蛛絲馬跡,也許能再尋到它的蹤影。說實話,這血蜈蚣身有巨毒,對尋常人來說是很危險的。」

「什麼時候去看?」趙二牛說。

「馬上去。」老道士為打消趙二牛的顧慮又說:「不用擔心你的買賣,這些肉我全要了。」

趙二牛低頭尋思了一會兒,「帶你去我家也可以,不過你要告訴我,為什麼你著急著想要這條毒蟲,不會是什麼寶貝吧。」

「事到如今,反正蜈蚣也跑了,能尋到的機會微乎其微,此生只怕再見不上,跟你說說也無妨。」老道士難掩臉上悔恨失望之情,說道:「我已經觀察了好幾天了,四天前我來此地尋訪一故友,無意中發現蚊蠅蟲蟻不敢接近你方圓五尺之內。一開始我以為你為了肉賣得好,用了什麼抑蟲的藥物,但很快發現不是,藥物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異味,我沒有聞到,接著我又發現蟲蟻一接近這個範圍就轉頭倉皇逃走,這也不是藥物所至的生物反應。我就細細觀察,終於讓我看到了血蜈蚣的一隻顎牙。

原來案板中有一條血蜈蚣,那是世間至毒的奇物,難怪蚊蠅蟲蟻不敢靠近。」

趙二牛愕然說道:「我的肉不招蒼蠅不是因為肉做的乾淨,而是因為案板裡有一條蜈蚣嗎?」

老道士說:「那是自然,肉再乾淨,這麼熱的天氣哪有一隻蒼蠅也不招的,正是由於這點太奇怪,才吸引我發現了血蜈蚣。」

「這蜈蚣有這麼厲害?能使蒼蠅遠遠就避開?」趙二牛還有些不信。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般的蜈蚣當然沒有這麼厲害,但是這一條不同。從我看到的那隻顎牙的大小來看,這條蜈蚣的長度至少也在一尺有餘。」

「不止啊,」趙二牛一哆嗦,「我看至少有二尺長!」

「這就是了,這麼大的個頭,就是在南潮溼的雨林中也極少見。北方氣候乾燥,不適合蜈蚣生長,能長到這麼大的個頭,更是罕見,我覺著起碼也要上百年。更為難得的是,蜈蚣雖以食肉為主,可是食性極雜,至使通體青黑毒性不純。這一條又不一樣,寬大的顎牙呈紅色,說明這條蜈蚣畢生都以精血為食,食性單一才會具有血紅之相,其毒必巨,其性必烈。如果能善加養置,其居所附近百毒莫侵,一旦以蜈蚣之血入藥,功能搜風通絡,以蜈蚣血為引,能夠誘引藥力達到尋常達不到的病灶,使藥力深入膏肓之間,奏奇效,醫絕症。」

趙二牛驚道:「這不就是個寶!」

老道士鎮重說道:「說是寶不假,而且是可遇不可求的世間奇寶,但是血蜈蚣身有巨毒,百足行走如飛,如果不能妥善安置,一旦沒有精血果腹,必會禍及人畜。到時除非有血蜈蚣之血為引,否則神仙難救。」

聽老道士這麼一說,趙二牛「啊」地驚呼出聲,顯然想起昨天差一點被血蜈蚣咬到。自己還有心情悠哉遊哉地賣肉賣案板,想不到早已不知不覺在鬼門關外轉悠了好幾年,想到這裡,雙手又不自主地打起了顫。

不知什麼時候,兩個買肉的站在老道士旁邊聽得入了神,也顧不上買肉了,我也聽地忘了自己出來幹什麼。

老道士說完,開始催促趙二牛摞下攤子跟他回家看看。這時,突然有一個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對我說了一句話,嚇得我差點癱倒在地。

他說:「狗子,怎麼還在這兒呢,快回去吧,你娘讓一條大蜈蚣給咬了!」

一聽到這話,我的心猛得突突跳起來,剛聽到血蜈蚣有多毒,這麼快就聯繫到我身上來了。我心慌意亂,生怕咬我娘的就是那老道士口中說的血蜈蚣,忙急急問道:「什麼樣大蜈蚣?」

那人說:「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你家裡人讓我來叫你的,就在剛才,好像咬得挺厲害,快回去看看吧。」

「不會是從我案板裡跑出的那一條吧?」趙二牛猛得冒出這麼一句。他和我想得一樣,我們兩家離得很近,血蜈蚣從他家裡跑出來鑽到我們家,是極有可能的。

那老道士看上去也很著急,說道:「肯定是血蜈蚣,一起去看看吧。」

我拔腿就朝家裡跑,趙二牛和老道士跟在我身後。我心裡著了急,兩腿發飄,酸軟無力,越急越是跑不快。後來還是趙二牛和那老道士架著我的胳膊跑回家裡。

家裡圍了很多人,我娘正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上泛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有少許白色的涎沫溢出嘴角,看樣子已經不省人事了。更可怕的是那隻右手,整隻手完全變成了黑紫色,而且因為腫脹泛著亮光。

我叫了一聲娘,淚水就滾落下來,喊著快叫醫生來。家裡人說早就去叫醫生了,也已經有人去找車準備送到縣城醫院。

「讓我看看,」跟在我身後的那個老道士硬擠到前面來,彎腰細看那隻黑紫色的右手,「從這個傷口可以斷定是血蜈蚣咬的無疑,正咬在手背上。」

「是啊是啊,好大一條紅色的蜈蚣!」家裡幾個人紛紛說道,他們都親眼看到了血蜈蚣。我低頭,看到我娘黑紫發亮的右手背上有兩個漆黑的點洞,兩個點洞之間的距離足有兩寸寬,可以想像那條蜈蚣會有多大。

「不要往縣城送了。」那老道士又說,「血蜈蚣奇毒無比,估計人送不到縣城就不行了,就是送到縣城,沒有特殊的抗毒血清人也救不活。還是先找一把刀和繃帶來給我,使蜈蚣毒發得慢一些,能緩一時是一時,再想辦法吧。」

所有人這才開始注意到這個陌生的老道士,大家誰也不認識他,見也沒見過,不過老道士氣度不凡,又聽他說的有道理,再加上誰也沒有經歷這種事的經驗,不由得都信服他說的話。

很快找來了繃帶和一把水果刀,老道士看了看說能用,隨後要了一把剪刀剪開右手臂的袖管。條手臂腫脹得比另一條粗了一圈,全部呈黑紫色,不過越往上顏色越淺。

老道士用繃帶在上臂黑紫色最淺處緊緊纏了好幾道,說這樣可以阻礙血液流動,暫緩毒氣攻心。又要來燭火,將那把水果刀先用燭火燒過,然後用刀一連在黑紫腫脹的右臂上劃了三個十字刀口,黑紫色的血液汩汩從刀口流出,腥臭難聞。流了一會兒,手臂不再像方才腫脹得發亮,只是那三個十字刀口經毒血流過,變得漆黑如墨,觸目驚心。

「厲害,厲害,」老道士額頭見汗,連聲說道,「快拿紙筆來,我來寫兩個方子,內服外敷,或能再緩一時。」

早有人遞上紙筆,老道士刷刷寫好,交於人速去抓藥,家裡人見老道士放血抓藥手法很是老道,以為有救了,提著的心不由一放。卻聽老道士嘆口氣說道:「解鈴還須系鈴者,再好的藥也只能緩幾個時辰,沒有血蜈蚣的血,等不到午夜,只怕人就毒氣攻心而死了。」

我看出那老道士不是一般人,就拽著他的胳膊,求他救救我娘。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血蜈蚣,如果它沒有跑出這個院子,或許還有機會,如果跑出院子了,那就不好找了。」老道士問我的家裡人:「血蜈蚣是在哪裡咬得人?」

蜈蚣咬到我娘的時候,二嬸當時在場,她馬上說:「是在廚房,快晌午了,大嫂正準備做飯,想拿案板和面,哪知道一動案板就從下面跳出一條紅色的大蜈蚣,好大呀,一口咬在大嫂的手背上,大嫂叫了一聲,猛甩一下手,就暈過去了。蜈蚣被甩在地上,在地上亂扭亂轉,嚇得我直跳腳,趕緊從廚房跑出來了。」

血蜈蚣

「那蜈蚣呢?蜈蚣跑出來沒有?」老道士問。

「好像沒有,我沒看見它跑出來,不過後來人都了,就到廚房裡看,也沒看到大蜈蚣。」

「可能是鑽到什麼地方了。」老道士說,「走,帶我去廚房看看。」

我家廚房的地板整個是用紅磚鋪成的,紅磚吸水,由於天天洗菜做飯,水漸到磚地上就洇下去,幹不了,使得地板很潮溼,而且磚與磚之間有很多縫隙。事後分析,地板常年陰溼,也許就是血蜈蚣跑到我家的原因。

老道士反反覆覆上上下下將廚房看了個遍,最後說:「如果蜈蚣沒跑出這間屋子,應該就是在磚地下面。」眾人紛紛抬腳看腳下的磚,生怕血蜈蚣從腳下踩著的磚縫裡跳出來。

趙二牛說:「那咱們把磚都掀起來找找,不就找到了。」

老道士說不行,「血蜈蚣受驚跑出來誰敢上手抓它?就算它不傷人,行走如飛,誰能追得上它?」

趙二牛一攤手,「那怎麼辦?」眾人也說鬧了半天,知道血蜈蚣在哪兒卻不敢動,這不是白搭嗎。

老道士擺擺手,「幸虧我來收案板的時候知道血蜈蚣危險,怕出變故,早有些準備,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軸毛線般粗的黃線。

「用這細線能抓住血蜈蚣?」趙二牛用置疑的口氣問道。

「不要小看這些細線,這些線用藥水煮過,專治蛇蟲。」老道士又問趙二牛:「你家裡還有沒有豬血?拿些來用。」

趙二牛說:「有,不過都是凝結成塊的,不知能不能用。」

老道士說能用,趙二牛就跑回家去拿豬血。老道士又問家裡有沒帶蓋子的瓦罐,小點沒關係,但是蓋子一定要緊。家裡找了找,沒找到帶蓋子的瓦罐,倒找到一個大玻璃罐,蓋子是鐵的,老道士說也湊合用了。最後要了一把新筷子備用,有二十多雙。

豬血很快拿了來,整整一大塊。老道士說血蜈蚣出來萬一控制不住,可能會傷到人,勸大家迴避,只留下我和趙二牛給他幫個手就可以了。

先在院子中間挖了一個坑,老道士將玻璃罐的蓋子擰下埋在坑裡,罐口略高於地面露出來,罐中放入兩小塊豬血。然後開始展開黃線,圍著那個玻璃坑在院子裡繞來繞去,每到轉彎的地方就系上一根筷子,並深深插入地下做固定,使黃線更緊密地貼在地面上。不一會兒,黃線圍成一個繁複迴旋環繞的奇怪圖形,佔了大半個院子的空間。

黃線圍成封閉狀,只留有一個開口,正接在廚房的門口。老道士將黃線遞給我,說道:「一見血蜈蚣鑽到線圈裡,馬上把黃線的開封上,用筷子固定好,不能有一點縫隙。血蜈蚣行走如飛,有一點缺口,它很快就能找到。記住了嗎!」

我狠狠點頭答應。

老道士又囑咐趙二牛:「血蜈蚣歷經百年歲月,生性多疑,發現被圍困肯定不會乖乖就範,它一旦發力突圍,筷子可能固定不住,你和我一起重新把鬆動的筷子插好。不過一定要注意,千萬不可離它太近。」趙二牛點頭。

一切就緒,老道士把剩下的大塊豬血放在盆子裡,用筷子打碎,不停地攪拌,血腥味迅速在院中瀰漫開來,鑽進鼻孔。成塊的豬血被打成糊狀,可是廚房門口一點動靜都沒有,老道士似乎嫌豬血腥味不夠重,猛然將自己左手五指全部咬破,血滴入盆中,和豬血混在一起,並加速用力攪拌。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有些刺鼻,我離廚房門口最近,手裡握著黃線的一頭,手心沁出了汗水。我感覺關鍵的時候就要到了,除了老道士那邊嗒嗒地攪拌聲,所有的聲音好像突然都靜下來,連空氣都凝重到讓人壓抑,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我沒看到血蜈蚣是怎樣鑽出來的,沒有看到它在廚房門口露頭,仿佛只一眨眼,它就來回扭著它寬大的身軀在線圈裡遊動了。我一時呆住,竟忘了放下手中的黃線。

老道士大喝一聲:「放線!」

我一激靈,回過神來,忙放下手中黃線,將筷子深深插入地下。然後得有機會仔細打量這條大得離譜的血紅蜈蚣,那絕對是可以成為夢魘的恐怖生靈,能夠鑽入夢中噬咬你的靈。

叫它血蜈蚣真是名副其實,通體呈血紅色,也許是因為身軀扁平多節肢的緣故,那種血紅竟有些剔透的感覺,乍一看,像一個厚玻璃體,但是這個玻璃體卻是會動的,而且無比靈活。確如趙二牛所言,血蜈蚣的長度足足二尺有餘,七十多釐米,身寬足有三寸,如果算上兩側步足,寬度足夠五寸,但是身體很薄,看上去厚度超不過一釐米。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它才得以藏身在案板窄窄的夾縫中,而不被人發覺。

血蜈蚣一入線圈,呈曲線向前遊動,看上去很慢,其實很快。它遊動的姿勢讓我想起蛇,但是它搖頭擺尾之際,比起蛇多了一股子不可一世的霸氣。讓人看了從心底裡發怵。

很快,血蜈蚣就從血腥中嗅出不一樣的氣息,既而在轉彎處連續碰到黃線。它似乎不願意隨便改變自己遊行的軌跡,就舉起兩側顎牙氣勢洶洶地衝過去,可是一碰到黃線,就像被火燙到一樣,哆嗦一下退回去,晃晃顎牙再向另一個方向去衝。衝了幾次,它終於發現這是一個陷阱,扭轉頭循原路退回。

回到廚房門口,發現退路已經被封上了,血蜈蚣沿著被黃線封上的出口來迴繞了幾圈,確信找不到一點空隙後,開始在黃線圍成的圈子裡亂轉。先是緩慢平靜地遊動,遊了幾圈後變得越來越快,並且開始顯出暴燥的情緒,再後來屢屢碰壁,又遊不出圈外,惹得它狂怒起來,在圈子裡亂突亂闖。

血蜈蚣幾次從埋在土裡和地面相平的玻璃罐口旁經過,至多探頭在罐口瞅上一瞅,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老道士看上去也是緊張得要命,可是它掉頭又是一陣亂闖,就是不肯鑽進去。

這樣大概過了有一個多小時,血蜈蚣轉來轉去還是闖不出去,終於惹得它性起,發性耍起了威風。擋它去路的黃線它深為忌憚,不敢碰,就將怒火全部發洩到那些筷子上面,只見它快速遊走,然後猛一轉身,後半個身子甩出去,啪地甩在筷子上,力道極重,插入一半在地的竹筷竟然鬆動了,綁在筷子的黃繩被震動牽扯,不再緊貼地面,出現了幾個拱起,血蜈蚣一發現這樣的空隙就鑽過去。

血蜈蚣如此厲害,連老道士也驚得腦門兒出汗。好在血蜈蚣智力有限,不對著一根筷子連續發威,只要它一遠離,老道士和趙二牛就忙上前將筷子使勁再往深處插一插,將黃線重新鋪好。

黃線循環往復,層層鋪有數道,血蜈蚣闖過兩道,終於還是闖不出。它的體力似乎也有限度,一路狂奔怒甩,性子也發得差不多,漸漸又平靜下來,沿著黃線緩緩遊走,最終轉到黃線圈最中央,圍著那個玻璃罐口繞了幾圈,不知是想食些豬血補充體力,還是想看看這個罐中是不是有出路可以逃出生天,反正是一頭鑽進去了。

老道士早掏出鐵蓋,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緊緊將蓋子擰上。

「抓住了!」老道士難掩臉上的興奮表情,趙二牛怯怯地湊上前,似乎還不太敢確定,「這就抓,抓住了?」

鐵蓋下傳出砰砰地撞擊聲回答了趙二牛的疑問,血蜈蚣在蜈蚣中雖然個兒頭很大,相對於人來說還是小的,可是那種剽悍之氣真是讓人心驚。

抓到血蜈蚣,就意味著我娘有救了,我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來,鬆一口氣,就近坐在廚房的門檻上歇會兒,剛才沒有使多大力氣,可是緊張得要命,感覺很累。

老道士開始把玻璃罐子挖出來,我起身走近,雖然害怕,卻想近距離看看血蜈蚣的樣。趙二牛站在一旁看著,不敢下手幫忙,其實我也不敢。

埋罐子的坑很小,玻璃罐很快出土,老道士雙手捧著罐子讓我倆看,那血蜈蚣兀自在罐中張牙舞爪,撞得鐵蓋子蹦蹦響。在透明的玻璃罐裡血蜈蚣鬚髮畢現,那密密麻麻的步足排列森嚴有序,看得我心裡直發毛,明知道有罐子困著它,還是不敢太接近。

猛然間想起來,我趕緊去看我娘的情況,老道士給開的湯藥已經熬好灌了下去,外敷的藥也已敷上。村子裡的赤腳醫生早就來了,先給打上了吊瓶,半瓶鹽水打下去,症狀一點沒有緩解,右臂腫脹依舊,黑紫色不見消退,呼吸淺短急促。醫生主張趕緊送縣城醫院搶救。

老道士正好進屋來攔住,說:「有了血蜈蚣就不用送縣城了,沒有血蜈蚣送到縣城也沒用。」

醫生不相信他,說道:「誤了事你負責!」

老道士說:「人命關天,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這麼說的。」又問家裡有沒有冰箱,要把血蜈蚣凍起來,等它僵了才可以取出蜈蚣血,要不然這麼活蹦亂跳不敢下手。我說沒有,趙二牛說他家裡有冰櫃,怕肉賣不完壞了凍肉用的。

老道士就跟趙二牛去他家,將蜈蚣凍在冰櫃裡。

在不安中煎熬了約莫二十多分鐘,趙二牛跑過來問醫生借注射器,醫生拿了注射器跟著他一塊過去。老道士打開冰櫃,不敢把裝血蜈蚣的玻璃罐拿出來,就在冰櫃裡要注射器來抽蜈蚣血。

那醫生說:「讓我來。」

走到冰櫃前往裡一看,血蜈蚣並沒有凍僵,正在罐中緩緩蠕動,但是遠沒有方才那麼飛揚跋扈了。雖然如此,醫生沒有見過血蜈蚣,想不到會是這麼大個兒的血紅一條,嚇得媽呀一聲後退兩步,差點把注射器扔到地上。

「病人就是這東西咬的。」老道士並沒有取笑醫生,只從幾乎嚇呆的醫生手裡接過注射器,說道:「還是讓我來吧。」

見血蜈蚣還在動,趙二牛也嚇了一跳,顫抖抖地問:「為什麼不把它完全凍僵了再抽血?」

老道士說:「這血蜈蚣身體太薄,完全凍僵了我怕液凝固成塊兒,就抽不出來了。已經凍得差不多,血蜈蚣行動困難,正是時候。」

說著,注射器的針頭刺入血蜈蚣體內,血蜈蚣身軀一震,頭尾左右搖擺掙扎,老道士握注射器的手也不禁發抖。好在血蜈蚣沒有再大的動作,注射器已拔了出來,抽出半寸高的血蜈蚣之血。那血不是紅色,竟是如水一般清澈透明的液體,微微泛出一絲粉紅。

注射器遞給醫生,老道士忙將玻璃罐蓋子重又緊緊擰上,冰櫃關好。

蜈蚣血注入一個新吊瓶中,搖晃均勻,將舊吊瓶換下。只一刻鐘,我娘急促的呼吸就平穩下來,確實是有奇效。老道士長籲了一口氣,說道:「還好,還好,沒有因為我想收血蜈蚣鑄成惡果。」

情況穩定下來,心裡放鬆了,眾人開始紛紛打聽老道士是哪裡人,老道士被問不過,只好說出來歷,是馬頭山上看的。馬頭山離村子有六十多裡,山上有一座道觀,名叫鎮海道觀,因為太偏僻,馬頭山又高,沒有什麼香火。只聽說鎮海道觀裡住著兩個老道士,從沒聽說有這麼一個老道士啊。再問,老道士就什麼都不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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