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了9年,飛了48億公裡,就為了看你一眼——冥王(星)心,一則科技新聞講成了愛情故事。環宇無垠,人類中最愛仰望星空的詩人。夜空中或明或暗的星與宇宙,未知的,已知的,詩人早已把你寫進詩裡,人類也把你們讀進心裡。】
夜晚的遐想
奧登
我愛你,親愛的,我愛你,
一直愛到中國與非洲相撞,
愛到大河跳上了山頂。
鮭魚來到大街上歌唱。
我愛你,直至海洋被關進柵欄,
為了曬乾而被人倒掛;
直至七顆星星粗聲喊叫,
就像空中出現了鵝鴨。
歲月將像兔子一樣奔跑,
因為我以自己的心坎,
緊緊摟住時代的花朵,
以及大千世界的初戀。
我們有一份黑夜要忍受
狄金森
我們有一份黑夜要忍受-
我們有一份黎明-
我們有一份歡樂的空白要填充-
我們有一份憎恨-
這裡一顆星那裡一顆星,
有些,迷失了方向!
這裡一團霧那裡一團霧,
然後,陽光!
在一顆小星下
辛波斯卡
我為把偶然稱為必然而向它道歉。
萬一我錯了,我就向必然道歉。
請別生氣,幸福,如果我將你佔為己有。
死者,但願你容忍這一切,我的記憶正在枯萎。
每一秒鐘我都忽視了整個世界,於是,我向時間道歉。
我為將新歡當成初戀而向舊愛道歉。
原諒我,遠方的戰爭,原諒我將鮮花帶回了家中。
原諒我,外露的傷口,原諒我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我為小步舞曲唱片而向在深淵裡呼喊的人道歉。
今天,清晨五點我仍在熟睡,為此我向等候在火車站的人道歉。
寬恕我,被追逐的希望,寬恕我一再地大笑。
寬恕我,沙漠,寬恕我未能及時帶來一匙清水。
還有你,獵鷹,這些年你依然如故,在同一個籠子,
在空中,你的目光凝固在一處,
原諒我,即使你變成標本。
我為桌子的四條腿而向被砍倒的樹木道歉。
我為小回答而向大問題道歉。
真理,請不要太在意我。
尊嚴,請對我大度些。
容忍我,哦,神秘的存在,容忍我拆掉了你裙擺上偶然的針線。
靈魂,請別指責我偶爾才擁有你。
我向所有事物道歉,我不能隨時到達每一個地方。
我向所有人道歉,我無法成為每一個男人和女人。
我知道,只要我活著,就不能變得公正,
因為,我是我自己的障礙。
言語,不要怪罪我借用了莊嚴的詞句,
又竭盡全力讓它們變得輕盈。
誘 惑
米沃什
在一片星空下面我散著步,
在山嶺上眺望霓虹燈的城市,
隨著我的夥伴,那悽涼的靈魂,
它遊蕩著並且說教,
說我並非必然,若不是我,那麼別人
也會在這裡散步,嘗試理解他的時代。
要是我很久以前死去,也不會有所改變。
同樣的星辰,城市和鄉村
會被另一雙眼睛觀看。
世界和它的勞作將一如既往。
看在基督份上,離開我。
你已折磨我夠了,我說。
不應由我來評判人們的欲望。
而我的價值,如有,總之我不會知道。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狄蘭·託馬斯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
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善良的人,當最後一浪過去,高呼他們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會多麼光輝地在綠色的海灣裡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並歌唱過翱翔的太陽,
懂得,但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悲傷,
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嚴肅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視覺看出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樣閃耀歡欣,
怒斥,恕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親.在那悲哀的高處.
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黑夜裡在海灘上
一個小女孩和她父親一起站著
望著東方,望著秋天的長空。
從黑暗的高空中,
從淹留在東方的一片透明的天空.
當埋葬一切的烏雲正在黑壓壓地撒下,
越來越低,迅速地從上面橫掃下來.
升起了那巨大的,寧靜的主星——木星,
而在他的近處,就在他上面一點,
閃爍著纖秀的貝麗亞特斯姊妹星群。
在海灘上,這小女孩拉著她父親的手,
眼看著那埋葬一切的雲,氣勢凌人地壓下來,
立刻就要吞滅一切,
默默地啜泣起來。
別哭,孩子
別哭,我的寶貝,
讓我來吻幹你的眼淚,
這陣可怕的烏雲不會永久氣盛凌人的,
它們不會長久霸佔天空,吞滅星星只不過是幻象,
耐心的等吧,過一晚,木星一定又會出現,
貝麗亞特斯星群也會出現,
它們是不朽的,所有這些發金光和銀光的星星都會重新發光,
大星星和小星星都會重新發光,它們會永久存在,
大星星和小星星都會重新發光,它們會永久存在,
碩大的不朽的大陽和永久存在、沉思的月亮都會重新發光。
那麼,親愛的孩子,難道你單單為木星還會悲傷?
難道你單單為了烏雲埋葬星星著想?
有些東西,
(我用我的嘴唇親你,並且低低告訴你,
我給你暗示.告訴你問題和側面的答覆,)
有些東西甚至比星星還要不朽,
(多少個星星被埋葬了,多少個日夜逝去了,再也不回,)
有些東西甚至比光輝的木星存在得更久,
比太陽或任何環繞轉動著的衛星,
或光芒閃耀的貝麗亞特斯姊妹星群,存在得還要長久!
塔拉波薩的群星
史蒂文斯
列星之間,線條輕捷直切
夜,並非它們哭喊的搖籃,
哭喊者波動著,瀚海深藏的樂句。
線條們,太過幽暗,太過鋒銳。
頭腦,在這裡,終於到達樸素。
沒有月亮,沒有一弧,銀光的樹葉。
身體沒有可見的身形,而是一隻獨目
讀著自己黑色的眼瞼。
讓這一切成為你的樂趣,玄秘無言的獵手,
在海的線條中踏過,溼騰的混茫
躍上大地的線條,它們悠長、鬆散、昏然。
輕捷的線條們,不見分叉直落而下。
甜瓜之花,露珠,或它們各自的網
都跟這一切不同。相像的是你內心的呈現:
奪目的箭束齊飛,為了自身的快樂
直線飛行,直線墜落,
這快樂鋒銳璀璨,而且冰澈;
抑或那並非箭束,而是最機敏的運動,
恢復著年少青蔥的赤裸
還有失落的,午夜持滿的狂瀾。
(史蒂文斯的《塔拉波薩的群星》一詩就預示了這種思想。在滿天的星座飛縱的線條下,史蒂文斯修正了惠特曼關於星空的經典比喻,讓意識回到了沉默素樸的頭腦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