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時間過的飛快是在上了小學以後.在上小學之前,一天到晚無所事事,除了和年齡相仿的小朋友胡鬧瘋跑就是打架了.那時候最有意義的事就是有事沒事總要去翻翻陽曆牌兒,看一看,查一查,還有多久到過年.過年有新衣服穿,有炮放,有花戴.花是那種紙花,用蠟沾了,一根細鐵絲固定在頭夾上,紅紅綠綠的到也好看,一毛錢能買一對.但說真話,我還真不怎麼盼著有花來戴,那時候似乎更渴望著嗶哩叭拉一點就響的鞭炮.也許是家裡沒有男孩子的緣故,也許我天生就是男孩子的性格,反正年來的時候,家裡的炮總由我來放的,姐姐連碰都不碰一下,現在想來姐姐不只是膽小,也可能人家更有女孩子的矜持,認為放炮是男孩子的事吧.
鄰居家的小孩子們也愛和我一塊玩,尤其是男孩子們,因為我從來沒有女孩兒的嬌氣和造作,能和他們一塊瘋癲,磕了碰了,出血了受傷了,很少哭,即便是真的疼了,流出幾粒眼淚,哎喲兩聲就過去了,所以,男孩子和我玩的時候多,女孩子和我玩的時候少呢。和我最要好的男孩兒是王叔家的五子,徐舅家的開順。五子大我一歲,開順小我幾天,而我卻是他倆的統帥,呼五喝六地天天由著我呼來喚去,他倆卻也表現極佳很少違拗。五子大一歲心眼就比我多一些,而且也細心,真有不滿意的時候,他會變個法來說服我,而開順就不行,從小就楞楞地,他要不高興會硬碰硬地對付我,那我就會糾集小朋友幾天不理他,他一個人沒意思就會乖乖來搭訕,陪著小心地告訴我們啥都聽我們的。
那個年代家家都有好幾個孩子,男孩女孩一到晚上都會跑到街上去,瘋啊跑啊。因為不出去在家裡也沒什麼好玩,沒有收音機沒有電視,還總是停電,睡又睡不了那麼早,趕上停電的晚上,我們不出去大人都趕我們出去,可以省點燈油和蠟燭呢。而更有意思的事兒是越是停電的晚上我們越是要玩捉迷藏,說捉迷藏是文詞兒,我們叫摸瞎呼。這個遊戲可是要靠膽量的喲。沒膽量的人在黑燈瞎火的旮旯裡是藏不了多久的。所以,輪上我捉人的時候,我是從來不到處去找他們的,問一聲藏好了嗎,應一聲藏好了,然後我就溜之乎也,回家喝口水,吃點姥爺春天種的,姥姥秋天收的家裡小園裡收穫的瓜子,然後再出去,哈哈,準有怕了不敢再藏下去自己跑出來認輸的。
我們住的胡同與主街形成丁字形。胡同口有一盍路燈,那裡便是我們這一群孩子的夜間樂園。夏天在燈下捉螻蛄,冬天在燈下打雪仗,揚起來的雪粒子形成雪霧,路燈一照,那可是真漂亮啊,有時我會看的呆呆地忘了捏雪團去打別人,也許在那一刻才能顯出我還有點女孩子的文靜吧。
五子早早地沒了母親。現在還能記得,那是我們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長年弱弱的五子媽媽終於沒有熬過那個冬天,去了。送走五子媽媽以後,有很長一段日子五子不開心。有一天,五子在我家裡坐在炕沿邊突然問我,小丫,你說我爸要給我找後媽怎麼辦?我不記得我當時怎麼回答他的了,但不久他們家就搬出了那條胡同,雖然只隔兩條街但終不如在一個胡同裡玩起來方便了。不到一年五子的爸爸也死了,五子只好跟著四哥生活,他上面的幾個哥哥結婚了,有一個姐姐嫁到外地。五子變得沉默了。雖然這樣,也仍會常常找我玩。放學後也還會常常來我家和我一塊寫作業。只是有一次,我無意中想起他曾問我找後媽的事,我隨口說了一句,這回好,你不用怕你爸給你找後媽了,五子當時定定地看著我,什麼也沒說,從此後就和我越來越疏遠了。我卻渾然不覺,一天到晚還是傻乎乎地瘋來瘋去,上學了嗎,認識了不少同學,玩的人就更多了。我並沒覺得我傷了五子,心裡還是對他如以前一樣。以為他不找我玩是要作功課要幫嫂子幹活。直到上初中後,有一天在操場上我看到五子,告訴他晚上去我家吃餃子吧,今晚我媽包餃子。五子還是定定地看了我一會,我現在還能感覺到他眼神裡慢慢漫上來的笑意。
從那以後五子又會抽空來我們家了。五子心靈手巧,更象個女孩了,他能把一條鐵片兒弄彎了,用金紙和毛線給我纏髮夾,纏出來的花紋特好看,還能陪我坐在我家的炕上一塊抓嘎拉哈(豬羊的腿關節)。五子學習特別好,小學升初中的時候學校保送五個就有他一個,初中時成績也一直在前面,但還是家庭原因他沒念成高中,早早去青年點工作了。那時我也長大了,上了高中學習越來越緊張,外向瘋癲的性格改了不少,也對得上女大十八變的說法了。因為我家也早搬出了那個胡同,五子這個人就慢慢地在我的生活中淡出了。
去年吧,去哈爾濱學習回來,下了火車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走出車站隨意地找了一輛接車的港田車就坐上去了,上了車告訴一聲地點我就閉上了眼睛,一直到車停後,才睜開,馬上拿錢,司機卻說不要了,認真看去,卻是五子。呀呀呀,五哥是你啊!!五子笑了,還那麼大的嗓門啊?但知道叫我五哥了,這個變化不錯。一再叫他進屋坐會,他說時間太晚了,不方便的,改日一定。卻再沒見過五子。
時間真如流水一樣,流淌著衝刷著沉澱著。也許你想留下的,它卻偏偏帶走了,不想留下的卻深深地給你鑲嵌在記憶中的某個地方。
時間這條河一直在流淌著,她沉澱了多少事事非非,多少起起落落,多少悲歡離合.
我不知道在以後的歲月裡還有多少留下或流走的,總之生命中的點點滴滴都會經過時間這條長河的洗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