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陪伴我們長大,給了我們對世事人情的最初認知。穿著開襠褲,手拿篾片木棍,滾著混沌鐵環,追著小黃狗,一群小夥伴跳躍在田間地頭,聲音稚嫩,語調拖拽,一天天唱,一天天長大---那熟悉的,陪伴童年的歌謠。
一段段直白而含義豐富的順口溜、打油詩,豐富了人們枯燥的精神生活,表達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留存了時光中那些質樸的碎片。這些漸行漸遠的場景,對正在失去童謠的一代代孩子們來說,漸如前世。
頂頂幫
趙培
頂頂幫,趕場場
帽兒落了怪婆娘
婆娘哭,回娘屋
娘屋遠,打把傘
娘屋近,拄根棍
一首特別寫實的童謠,在情狀上,覺得可與《詩經》的描寫媲美了。這在春夏天的鄉村比比皆是。
頂頂幫,指的是蜻蜓,也稱作丁丁貓兒。我更願意認為是後者,這更符合人們對蜻蜓的直覺印象和審美。對稱雙翅羽,瘦削苗條身形,就像一個直筆寫成的「丁」字。眼睛突出,賊亮,像貓貓眼一樣。
不僅寫實,還擬人。似乎描寫一對年輕夫婦相約去逢場,在街上拌嘴慪氣,女人被氣回娘家。
還被拿來指人,那種洋氣而帶點妖氣的女子。喇叭褲流行的時候,有在外面操世界的小夥子,帶回來一個女子,燙染頭髮,花衣服,喇叭褲腳可以拖地了,屁股卻被包成兩塊圓滾滾的豆腐,在院子裡串來串去。大人看不慣,說中娃子帶回來個丁丁貓兒。被娃兒些聽得,馬上就跟在人後面,喊起:
丁丁貓,丁丁貓
拽丁又格襠
前頭撩起方格子
後面甩起尻墩子
那時城裡人大氣,那樣唱也不生氣,只對這些光尻子娃兒露出甜甜的笑。她看起更美了,少了那一點點妖氣。
其實現在想起來,頂頂幫這首童謠唱的是雨天的景致。蜻蜓如蜉蝣一樣短暫的生命,作為吃害蟲的昆蟲,卻是農人的朋友。當它們蜂擁靡集,輕盈飛舞的時候,一般意味著將有一場雨來。雨後,蜻蜓也是知趣的小東西,清新空氣裡,它們在田間湖面飛舞,既是在捕捉害蟲,也營造了童年惟美的夢境。
英語的蜻蜓是dragonfly(在飛的龍),推崇它是我們中國獨有的小生命。當然這不對。蜻蜓有超過3萬種,從英格蘭高地到南美叢林,從澳大利亞荒原到西伯利亞平疇,到處都有。
它的輕盈和美麗裝點了我童年的審美。記得春夏天的河邊,總有湖藍及粉紫的蜻蜓,立在水塘田邊草葉上,自然想起「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最美的詩或許還是寫實的吧,因為那是我們看待事物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