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的黃大年選擇了母校吉林大學,在朝陽校區一幢名為「地質宮」的辦公樓裡安下了書桌,從那一刻起,「惜時不惜命」的7年拉開帷幕。
國家使命,讓回國後的黃大年徹底變了一個人。在英國,下班之後的黃大年從不談工作,登山、遊泳、健身、自駕遊是他的愛好,而回到中國之後,他再沒有「下班」一說,時間成了奢侈品。
從他進入「地質宮」開始,只要他沒有出差,507辦公室的燈光就會一直亮到凌晨,以至於連大樓的看門大爺都為此調整了作息時間,「無論多晚,我都給他開門」。大爺知道,照顧好這個大科學家,與有榮焉。
他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出差,長春的計程車司機劉國秋是他的「御用接送司機」,送他去機場前,常常還要心急火燎地催促他合上電腦,或者結束與學生的交流,因為再晚一點就會趕不上飛機。
來回地旅途,黃大年都選擇最晚的航班,為的是不浪費一分一秒的白天。如果黃大年從北京回來,劉國秋不用問接機時間,因為毫無意外,都是最晚的那班CZ6180。
這架航班上的空乘人員對黃大年都已很熟悉,他總在飛機平穩之後打開電腦埋頭工作,外表上「一點也不像個大科學家」,他還叮囑空乘人員,經常飛夜班,工作上要注意勞逸結合。
從劍橋回國之前,黃大年的夫人張豔賣掉了兩家診所,捨棄了自己的事業,丟下了在英國上學的女兒,跟著回來照顧丈夫,因為「國家為大」。
但回來之後,她發現這個男人幾乎無法「照顧」:做了飯的時候不回來,突然回來又沒做飯;晚上沒有見到人,第二天一早才知道另一個房間裡的被窩動過又冷了;放心不下的時候去辦公室看看,發現他就搭著件夾克在椅子上睡著了。
黃大年在為吉林大學的學生們授課(2011年4月10日攝)。
他的科研助手於平教授常常會因為休息問題和他發生爭執,但在這一問題上幾乎沒有商量餘地。
實驗室、飛機上、會議前,他都曾因為過度勞累而暈倒。有一次在實驗室,因為幾天沒睡,起身時動作太快,一陣眩暈,「乓」就倒地上,把同事都嚇哭了,但黃大年卻一直要求身邊的人對自己的健康狀況保密。
黃大年曾經對記者簡單描述過自己的生活:「每天晚上都是兩三點睡,沒有周末。一天休息五個小時,有時只休息3個小時。中午打個盹兒,十幾分鐘吧,不到半小時,有時周末能補半天覺。」
黃大年深知這樣工作的後果,他對同事們說過,很多科學家就是這樣默默無聞地勞碌而終,「我也說走就走」。
因為玩命工作,黃大年被稱為「拼命黃郎」,每當身體無法支持時,他就會摸出一瓶速效救心丸。這種近乎「自虐」的工作狀態背後,是一種時不我待的急迫感。
黃大年說:「我已經50多歲了,生命也就這麼幾年了,希望能做出點兒事情,讓後來人有一條更好走的路。」
他一直用於自我鞭策的前輩名言,是鄧稼先先生質樸的臨終遺言:「不要讓別人落下我們太遠了。」
對於黃大年的「玩命」,作為同道中人的科學家施一公有過中肯的分析:「在前沿科學研究的競跑中,任何取得的成績都將馬上成為過去,一個真正優秀的科學家總會有極其強烈的不安全感,生怕自己稍微慢一步就落下了。」
事實似乎證明了急切的必要,黃大年在人生的最後7年裡全力報國,讓中國的航空移動平臺探測技術裝備項目「用5年時間走完了西方發達國家20多年的路程」。
如果速度慢一點,黃大年或許就無法在有生之年完成科技攻關,但邏輯又是辯證的,如果他不對自己那麼殘忍,他的生命也可能更長。
無論如何,黃大年完成了自己的心願。結題後的慶功宴上,他喝下去半瓶白酒,淚如決堤:「追上了,終於追上了。」
2014年8月8日,黃大年在松遼盆地大陸科學鑽探2號井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