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物的存在,就是為了推動故事情節。他們似乎沒有自己的腦子。
比如《書劍恩仇錄》中鎮遠鏢局的童兆和。
說他之前,咱先來看看鏢師們是如何待人接物的。
福威鏢局——
江湖上的事,名頭佔了兩成,功夫佔了兩成,餘下的六成,卻要靠黑白兩道的朋友們賞臉了。
咱們吃鏢行飯的,第一須得人頭熟,手面寬,這『交情』二字,倒比真刀真槍的功夫還要緊些。」
威信鏢局——
江湖上有言道:『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難行。』
江湖上有言道:『忍得一時之氣,可免百日之災。』
江湖上有言道:『念念當如臨敵日,心心便似過橋時。』
可瞧瞧咱童兆和童大爺。他簡直不像個鏢頭,倒像個綠林刺頭兒。
與同伴關東六魔之一閻世魁言行無忌,大敵當前,激得人家倒要把刀子往他身上砍。
童兆和道:「關東六魔的名頭的確不小,就可惜第三魔給人家做了,連仇人是誰也不知道。」
童兆和嘴頭上一點也不肯放鬆:「我可惜沒骨氣,只會吃飯放屁。只要我不是孫子哪,早就找紅花會算帳去啦。」閻世魁給他氣得發抖,說不出話來。
鎮遠鏢局名頭是大,或許不怕關東六魔。可你童兆和算個啥東西?人家動動手指頭就戳死了你。咋這麼能?
在客店之中,見到紅花會的大人物在療傷。同伴叮囑了他,不要去惹事。可是他看中了奔雷手文泰來的妻子駱冰,竟打起算盤如何奪人美妻。
不是。你一個小鏢頭,居然想著搶人家老婆?還是天下最大幫會首腦之一的老婆?還正在保一單重要的鏢?
謎一樣的行為。就算是總鏢頭王維揚來,估計也沒膽子去搶奔雷手的老婆吧?
作為一名鏢頭,屢屢和紅花會作對,設計謀害。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梁靜茹就算早唱《勇氣》五百年,也壯不出這樣膽呀。
後來童兆和又去敲詐鐵膽英雄周仲英。
周仲英是誰?鐵膽莊莊主,西北武林領袖人物,黑白兩道無人不敬,天大的事都擔得起。
而童兆和敲詐沒成,燒了他的莊子。
如果童兆和不是和閻羅王有交情,那就是和王維揚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像「彪子」幹的事?也太彪了吧。
都說鏢頭以和為貴,靠交情和朋友吃飯。可看看童兆和,他不是天生要強,他是早知要涼。所言所行,和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王維揚能夠讓他去保這一單重要的鏢,說明他能力是受到認可的。但就我們所見,他完全是個傀儡木偶。
是個金庸推動情節的傀儡木偶。
童兆和的作用是,讓周仲英加入紅花會。當這一情節達到目的時,他就讓周琦隨便砍死了。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不禁啞然。
金庸的敗筆之處在於,人物塑造時身份和行徑的落差太大,以及用小人物推動大情節。周仲英加入紅花會,需要更大力量的人物來推動這一情節。而童兆和不夠格。
在小說的藝術中,一直存在一種爭議,是讓人物自由發展,展現他們自己。還是全由作者來操弄。兩邊都有擁護者。但是隨著藝術的發展,全權操弄人物,借著人物,作者自行其是,自說自話,越來越為人所摒棄。
像著名的作家厄普代克以及納博科夫早期時,總借著人物來闡述自己的思想見解,導致人物像是穿著一件臃腫肥大的衣服,步履艱難。
而《書劍恩仇錄》中的童兆和也是如此。金庸選擇忽視他的本能,他的身份和特性,強行讓他這樣的小人物挑起推動重大情節的擔子。他不堪重負,形象四分五裂,讓讀者皺眉不語。
人物是應該擁有自己的本能和聲音的。作者強行捂住人物的嘴,操弄著人物的四肢,會讓讀者感到明顯落差,拒絕接受這樣的人物形象。
《書劍恩仇錄》作為金庸第一部武俠作品。既能夠看到許多明顯缺陷,也能看到後面故事中發展起來的精華。一些大英雄的形象也能從中窺見一角。仍舊是非常值得一讀的作品。